第44章 自然離開

那手術室,之於她就是刑場。她要走進去,將自己的親生骨肉從自己的柔體裡剝離……

這樣的痛,比以往所經歷的任何一次痛苦,都要刻骨。但是,爲了自己的生命,爲了愛人和親人,她必須這麼做。

許梓驍看着她單薄的身影,心絞着。她此刻的痛苦,他感同身受!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他親歷了那個孩子的存在。

習慣了閒暇的時候,躺在她肚子上,與她聊天的溫馨時光。也相信她是個女孩,常常在腦子裡想象她的樣子。

命運如此殘忍,要夭折她的性命。

在她的身影快進手術室時,他忽然瘋了般地衝上前,將她纖細的身子抱住,“不做了!她不該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我們不做了!”,寂靜的走道里,盪漾着許梓驍那顫抖的聲音,夾着哭腔。

柯羽茜的身子緊繃着,被他緊抱着,她聞着他身上的煙味,閉着眼,“那要怎麼辦……你說該怎麼辦?!”,啞着聲喊,兩個人,抱着站在那,被一股生離死別的悲傷籠罩。

“回家,我們回家!”,許梓驍很久才鬆開她,“讓她順其自然……”,他啞着聲道,心也是茫然的。

哪裡捨得她死,但這樣把孩子硬生生地摘掉,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痛苦?

或許,尋常人不能理解這樣的痛苦,但,他們不一樣。

她仰着頭看着他,無助地咬着脣,裴亦修去給手術室打了招呼,這時,令一名年輕女孩進了手術室……

許梓驍擁着她出了醫院,將她扶上車,自己坐在了她身側。

“爲什麼不告訴我一聲?我要不是來得早點,你不就——”,擁着她,斥責道,沒做手術,她的臉色都死白。

“怕你擔心,不忍心啊!”,她連忙道,抱着他的腰,“讓我再對她好點,我們過段時間再來手術……”,她輕聲地說道,一手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許梓驍的手覆上她的手。

兩人一起感受那個小生命的存在。

當天,回了青口。

許梓驍儘量抽出更多的時間陪她,也常常在她睡着後,半夜爬起,加班辦公。想起自己之前的表現,覺得讓她擔心了,很懊悔。

他是男人,在這件事上,應該給她足夠的依靠,而不是擔心。

又是半夜時分,她沉沉地睡去,他起來,藉着一盞淺淺的燈光,看着她熟睡的樣子,嘴角微揚。

低下頭,輕輕地,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吻,然後是那張誘人的脣。

視線緩緩下移,來到了她的腹部,掀起睡衣下襬,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扯了扯。

可能是她太瘦的緣故,肚皮才稍微隆起,就看出來了。

輕輕地撫觸,低下頭,像往常那樣,在她的腹部溫柔地吻了吻。

他去了書房,打開電腦,打開她建的那個文件夾,新建一章,也寫上給孩子的話。多年不做的,在他看來很幼稚的事了。

然而,一個老男人坐在電腦前,看着電腦屏幕,雙手敲打着鍵盤,漸漸地,潸然淚下……

小寶貝,爸爸多想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出生,媽媽也平平安安地活下來,然後,爸爸把媽媽都當做和你一樣一起寵,一起照顧……

可,事與願違。

大概,這是在懲罰我。

爸爸以前該對你媽媽好點的,不該讓她傷心,讓她失望。

爸爸不想失去你,更不能失去媽媽……

雙手突然一陣無力感,連鍵盤都敲不動,許梓驍呆愣在那,全身麻木,紅着眼眶看着只有幾行字的文檔。

這時,柯羽茜正在睡夢中,她做夢了,嘴角揚起,“寶貝……”

喃喃地喊。

她夢到春暖花開的季節,溫暖的陽光下,草地上,她坐在許梓驍的懷裡,一個可愛的全身光裸的小天使朝他們爬來……

那是他們的孩子。

她忍不住要上前,許梓驍將她抱緊,動彈不得。

那小天使爬到他們的身前不遠處,緩緩地站起身,漸漸地長大,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模樣。

“媽媽,爸爸,你們好——”

她在跟他們說話,她想開口,喊不出任何聲音。

寶貝,你好,快到媽媽懷裡來,讓媽媽抱抱你啊!她在心裡焦急地喊,小女孩只微笑着,周身籠罩着一層光暈。

“媽媽,我要走了,你不要難過……”,小女孩看着她,稚嫩着嗓音道,她的長髮飄動了下,烏黑的大眼睛裡透着一絲不捨的光芒。

不,寶貝,不要走!

她在心裡焦急地喊,根本叫不出來,只感覺腹部一陣驚鸞般的痛。

“爸爸,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愛媽媽,我來,就是把你們的心,連在一起的……媽媽她太辛苦了,你要好好照顧她……”,那小女孩這時看向許梓驍,一字一句,稚聲道。

睡夢裡,柯羽茜像陷入了夢魘裡,雙手緊抓着牀單,小嘴在翕動。

孩子的話,讓她心酸,落淚。

夢裡的許梓驍在點頭,“寶貝,爸爸會的!”,他沉聲保證,將她圈地更緊,她痛苦地喘不過氣來。

“這樣,我就放心了。媽媽,你不要難過,我會好好的,繼續做天使,在天堂看着你們……”,小女孩稚聲道,說完,跟他們揮手,再揮手,身子漸漸地縮小,然後,變成一個赤身的小嬰兒,趴在地上,後背長出一雙潔白的羽翼,暈黃的光芒將她籠罩,她撲騰着潔白的羽翼,緩緩地飛了起來。

“爸爸,媽媽,再見——”

稚嫩的聲音在迴響,她漸漸地消失了……

“寶貝,不要——不——!”

呆若木雞的許梓驍被柯羽茜的叫聲驚回神,“茜茜!”,他大吼一聲,站起來,旋轉座椅被他大幅度的動作碰倒,發出沉沉的聲響,他快步奔出了書房。

房門被他踢開,只見牀上的她在發憷,“茜茜!怎麼了?!”,他大吼,衝上前,她雙拳緊抓着牀單,被子滑落到胸口處,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嘴脣在顫抖。

“肚子……疼……孩子……”,她啞聲地道,那股驚鸞般的陣痛,讓她呼吸不暢,脆弱的心臟快支撐不住。

許梓驍腦子一轟,揭開牀單——

只見她身下,大片的牀單被鮮血染紅!

“茜茜!”,他大吼,王阿姨這時提着便攜式氧氣機衝進來,以爲她心臟病又發了。

“怎麼了——啊!”,剛開口,看到牀單上的鮮血,大驚失色。

“快,快,阿驍,醫院!送去醫院啊!”,王阿姨心慌地叫,許梓驍終於回神,一把將牀上的柯羽茜抱起。

“孩子……孩子走了……是不是……”,想到那個夢,柯羽茜看着牀上的血紅,激動地叫,呼吸不暢。

“你別說話,乖,沒事的!”,他激動地安撫,心如刀絞。

“是,會沒事的,我,我叫救護車!你們別急!”,王阿姨冷靜地說道,脣也在顫抖,那麼多血,這孩子怕是真……

王阿姨跑出去拿座機打電話,許梓驍抱着柯羽茜出來,怕她心臟受不了,先給她吸氧。

一滴滴嫣紅的鮮血從她腿間落下,掉在原木地板上……

那滴滴鮮血,何嘗不是從兩人的心上落下的。

救護車不一會兒到,許梓驍抱着她,起初到了電梯口,看着電梯樓層變化那麼慢,他衝到樓梯口,抱着她,沒幾秒的工夫,衝下了樓。

“她可能小產,有嚴重心臟病!”,看到來接的醫生護士,他大吼。

她被放上擔架,送上車,他也跳了上去,睡衣,被鮮血浸染。

一雙染着鮮血的大手握住她冰冷的手,紅着眼眶,“沒事的,別怕,有我在!”,邊吻着她的手,邊沉聲道。

柯羽茜吸着氧氣,平靜地落淚,想到那個夢,知道這是天意。

“別哭,老婆……”,他語無倫次,看着她痛苦落淚的樣子,挫敗、無助的感覺,將他吞噬。

她閉着眼,看着他,點頭,艱難地反手,握着他的血腥大手。

很快到了人民一院,她被推進了手術室,許梓驍挫敗地扒着頭,看着手術室的門。哀哀地低嚎!

這個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

他的骨肉。

此刻,他也怕她心臟承受不了這個手術而發生什麼意外。

蒼白手術室外間,刺鼻的消毒水味,讓他感覺到畏懼和恐慌……這樣的感覺,讓他內心抓狂!

在外間走動很久的他,最後,靠着牆壁,身子緩緩蹲下,染着血跡的手抱着頭,痛苦地蹲在那。

如果,她有什麼意外,他一定活不下去。

從沒想過,有天會愛上她,愛到跟她融爲了一個整體,她的痛,就是他的,沒有她,他會活不下去……

他又堅信,她不會丟下他,捨不得丟下他不管,她那麼愛他。

王阿姨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許梓驍蹲在角落裡,痛苦地拔着頭的一幕,無奈地嘆息……

手術進行地很順利,胎體被取出,母體沒有大礙,深夜十二點半,她被推出手術室,許梓驍衝了上前,追着她,進了病房。

聽說孩子流掉了,她沒大礙。寂靜的病房裡,他全身無力地坐在她的牀邊,臉趴在她的手心,失聲痛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此刻只想宣泄心中那壓抑的悲痛,哭過,或許會好受些,在她醒來後,他得繼續扮演堅強,給她依靠。

PS:呼——今天更完,抱歉沒讓大家看到奇蹟!也按照心中的設定,差不多將這個故事寫完。

在正文還沒完,每晚睡覺的時候就在想這個故事了,每一個情結,每一個細節,幾乎都想好了,也在比你們早一兩個月的時候,就開始爲這個故事落淚了。

在真正寫到的時候,掉的眼淚也更多,同時也欣喜,因爲我成功地把自己臆想已久的一個故事,一點一點地寫出來了。

故事就是故事,看的時候,也許打動過你,讓你掉過眼淚,但看完就忘了吧,迴歸到現實生活裡去。

比起苦命的茜茜,你會發現,原來你很幸運。

不過,現實中比她命苦的,也大有人在,而且她還得到了一份真正現實中或許都沒有的刻骨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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