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橋卻意外大度的說:“回來就好。”
祁路華也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意味深長地看了孟惜橋一眼,說:“咱們握個手吧。多少年不見了。你瘦了。”
一雙手握在一起,孟惜橋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前方,說:“唉,生活不易。”
“我也聽說了你的一些情況。以後少抽些煙吧。”孟惜橋想說就是從失戀那時候學會抽菸的。日後在每當受到挫折的時候就抽的厲害。
但他沒說出口。淡然的笑笑,邀請祁路華,說:“歡迎你回來投資。前一陣我身體不好,沒能參於鞋廠改造方案設計。以後有用我的地方我儘量幫忙。我們進去吧。”
祁路華沒想到孟惜橋會給她這樣的驚喜,孟惜橋的許諾,就給她日後接觸他的機會了。她不圖什麼,一起工作就是最大的快樂。
祁路華就毫不客氣地挽住孟惜橋的手臂,一同走進會議室。
同學和朋友見他們同時進來,都感到意外。也許外國開放,沒那麼多講究,生活形成的一種交際習慣。但是人們還是注意到,孟惜橋有些用力的從祁路華臂彎裡抽出胳膊,略顯尷尬。
龍建主持會議,姜海起和勞乎坡也來參加了。因爲涉及到拆遷問題,勞乎坡是管這一塊工作的。
最後敲定這個方案以後,就馬上進入施工節段了。這次會議非常重要。鞋廠的負責人迎春詳細作了工程報告,大家討論。孟惜橋提了幾點修改意見。
祁路華一直坐在角落裡不語。她還沉浸在與孟惜橋的會面之中。思緒萬千,想這想那。
她相信她這幫同學,她只是出資,她相信他們會做好的。她的目的就是爲小縣城做一點事情。同時也給自己個落腳之處。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精明的女人。
方案很順利的通過了。爲了慶祝成功,還準備了酒會。這些都是迎春以廠方的名義籌辦的。
迎春在散會之前宣佈了這件事情。孟惜橋一聽說要喝酒,就推脫說身體不好,就不參加了。但大家就是扭住他不放。叫他去坐坐,聽同學們和舊相識說話也好。
孟惜橋無奈,只好順應。
祁路華故意和他走在一起,很有分寸的露出親暱的樣子。孟惜橋有些發懵。這個女人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孟惜橋亮起紅燈,說起自己家庭的事。
他說到了自己從小的朋友耿邊雲怎樣的不幸遭遇,說到了他如何娶她爲妻,如何生活的艱苦。
祁路華像聽故事一樣聽,不打斷他。最後她笑笑說:“患難夫妻,我非常感慨。惜橋啊,以後我在生活上會幫你的。”
莫明其妙,她想的啥呀?孟惜橋不懂。想離她遠一些。
日子就這樣一點點的往前走。一晃又是一年多。鞋廠完工後,重新組建成鞋業集團股份公司。迎春成爲第一任董事長。祁路華爲副董事長。
孟惜橋因爲身體的原因,半退休狀態。他計劃寫一本有關設計建築方面的書,留給年輕的技術員們用。
祁路華和他保持着同學關係,也沒有過分之處。都是中年人了,熱情退了,也比較理智了。再說各人忙各人的事情,人到中年負擔重。
偶爾心裡也起一些小波瀾,也都在可控範圍之內。就這樣熬着光陰。
時間點轉到了秋季。今年的這個秋天,雨水特別多,他們說厄爾尼諾現象引起來的。城裡鄉下一起下雨。縣城小街道上總是溼漉漉的,背陰的地方,磚縫裡都生了青苔。
這一天,孟惜橋從菜市場買菜回來,就見妻子耿邊雲坐在門口望着陰沉沉的天空發呆。天空上,一堆堆黑雲走過,預示這幾天還會有大雨要下。
孟惜橋對她說:“邊雲,我買的豆芽菜,還買了餅條和半斤豬肉,咱今做個燜餅吃啊。”
耿邊雲答非所問:“看天氣又要下雨了,娘捎來信,田裡的莊稼收不了。都生芽了。一家人愁。”
近來,或者說從連續下雨開始,耿邊雲就這個樣。坐在屋門口,望着老天,替爹孃發愁。
孟惜橋注意到了妻子耿邊雲的這一變化,怕她再抑鬱起來,就給她寬心。但是當不了耿邊雲的憂心和掛念。
她老是坐在門口望着天重複:“娘捎來信,說田裡的莊稼收不了。都生芽了。”
孟惜橋就決心把她送到鄉下農村去。
孟惜橋給老丈人一家買了禮物,也給自己父母買了,就騎那輛舊自行車馱耿邊雲往鄉下去了。
妻子耿邊雲一下子歡喜起來,活像了放了假的小孩子。
走出縣城,到了農村地界,孟惜橋往路邊田裡一看,也皺起眉頭。
田裡的玉米都倒了,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地上低窪處還積了水,玉米就泡在水裡。
秋季的主要農作物就是玉米,也有些花生和紅薯,也都泡在水裡。白花花的棉花掉落了一地,因爲天氣不好,還都沒采摘。
耿邊雲說:“惜橋,俺娘捎來信說,咱那比這還嚴重,玉米都泡水裡了,有的農戶着急,就推着塑料大盆下到水裡去掰玉米。可憐了那些花生,落了葉還泡水裡。今年的花生都落土裡了,可難收了。”
耿邊雲一隻手攬住孟惜橋的腰,嘴裡絮叨。
到了孟莊,孟惜橋先送妻子去老丈人家。老丈人耿早南正蹲在院裡拾掇農具,見女兒女婿來了,就像見到救星:“這回有幫手了。”
耿邊雲的母親從屋裡出來,搓着手說:“你爹正準備去地裡挖花生呢。咱那幾畝花生也泡了,落淨了葉,沒法挖。這幾天水退下去了,想抓緊時間挖出來。你們來了正好幫忙。”
耿邊雲說:“爹,娘,我們就是來幫你們挖花生的。春天裡我就聽俺爹說種了六畝花生。花生這作物叫落花生,落了葉,花生果就都落土裡了。今年雨水勤,挖的晚了,估計不好挖。”
耿早南接過話茬,說:“花生果肯定掉土裡了,費時費力了。鬧不好還會生芽芽。今年收入就算打了水漂。”
孟惜橋說:“爹,我們回來了,我和邊雲幫你挖。預報上說這幾天沒雨,我們說幹就幹,不耽誤。”
耿邊雲就把買來的東西提進屋裡,回頭對丈夫說:“惜橋,你抓緊把給你爹孃的東西送過去。我做點飯,過來吃了咱就去地裡挖花生。”
孟惜橋答應,朝老丈人笑笑,說:“我爹孃估計也想我了。一大陣子沒回家來了。”
老丈人擺擺手說:“快去吧,”
孟惜橋的父母年老了,身邊沒有年青人,把幾畝地包給了別人種。所以不用發愁地裡的農活。見了兒子孟惜橋回來,父親孟丙田就一個勁說腿不好使了,走不了路。意思是想叫孟惜橋弄他上城裡醫院看看。
母親郝纖蘿就罵他:“年老了都這樣。惜橋回來是幫他老丈人收花生,你也跟着添亂。親家耿老頭和你歲數差不多,還種着地呢,瞧你像啥樣子。”
父親就不言語了。孟惜橋安慰說:“爹,我抽空一定馱你到城裡醫院去瞧瞧。我上次給你買的鈣片你要吃。人上了年紀容易缺鈣,骨質疏鬆,得補鈣。”
孟丙田就嗯,嗯。說:“兒啊,你就幫你老丈人下田去幹活吧。今年雨水大,恐怕你老丈人那幾畝花生要白瞎了。預報裡說還有雨呢。三天一小場,五天一大場,這是要下秋傻子啊。”
秋季收莊稼,陰雨連綿,農民土話叫下“秋傻子”。成熟的莊稼收不了,都黴爛地裡了,農民瞪眼看着發傻。有的年頭,一連陰雨四十多天,田裡的莊稼就是絕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