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聽到鬧鐘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睛,她伸手去夠牀頭櫃上的手機,然後迅速把鬧鈴按掉。7點24分,週日。手機壁紙是一張冬日雪景。
她不知道畫面中的呈現出紫色的樹的品種,也疑心冬天怎會有紫色的樹,至少她還未曾見過。只覺得那抹紫色襯托着雪景更加悽迷與真實,白雪皚皚,若是缺了那抹紫,也不能顯出它的純粹。
一陣太陽穴處的疼痛傳來,餘白整個人陷入了迷糊之中。她看見身旁呼吸均勻的易塵,回憶起了風雨交加的昨夜。她躡手躡腳的起身,然後細心的把被子往裡面掖了掖。她的嘴巴蠕動了幾下,終是沒有出聲。
她對着鏡子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唉,我對自己說過多少次,我以後不會再哭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流淚了。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舊是那個哭哭啼啼的我啊。”
涌動的清水洗淨了她臉上的淚痕,似乎也沖刷了些許內心的不甘與委屈。
她感到這情景似曾相識。她總是先努力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兒,然後控制不住流下後用紙巾輕輕拭去。擦掉的同時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許再哭了。
可是沒堅持多久,依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波又一波的擦拭眼淚。最後終於需要到洗漱臺前拼命沖洗,卻掩藏不住哭泣的事實。
“如果放到古代,被丈夫冷落了,我怕不是會哭瞎了眼睛?真佩服皇家那些不受寵的妃子,是怎麼熬過那些心酸和委屈的?心理素質這麼差的我,生在現代算是幸運了吧。至少現在有人能聽聽我的訴說了,我終於不是一個人在黑暗裡哭泣了。”
易塵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餘白擡眼怔怔的盯着鏡中的少年。他正看着鏡中的自己,良久,他終於拿起梳妝檯上的梳子,細細梳理起那頭散亂的長髮。梳至打結處,他皺了皺眉,動作放的很慢。
“我好像眼睛都哭腫了,是不是很醜?”
“所以說,我的傻姑娘,下次別再流淚了。不是因爲你會變醜,而是因爲我會心疼。”說話間他分了神,梳子揪掉了她的幾根長髮。餘白吃痛的叫了一聲,但這遠遠比不上她心中的痛。
“抱歉”,易塵把梳子擱在洗漱臺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看見你無助的樣子,我這裡真的好疼。你睡過去後,我回憶着你的講述,輾轉反側不能入睡。童年是記憶力最好的黃金時期,卻也是跌撞式成長的漫長過程。我只是幸得父母開明,又懂得自我寬慰,才避免了許多誤解與曲折。你呀,什麼事情都埋在心裡,又極度渴望愛與理解。想要什麼又不願開口,不願什麼也勉強接受,將就久了,心中難免生怨,無人訴說,最後只是苦了自己呀。一切都過去了。讓我們一起學會忘記那些不愉快的過去,好嗎?”。
“對……對不起,聽了你的一番話,我心中真的明朗了許多。我知道,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問題,但是這些年,我就像是被困住了,苦苦等待着救贖,卻不知如何脫身。只是被反對了太多次後,我幾乎都失去了反抗掙扎的勇氣,接受了命運的擺佈。我曾試圖和別人聊起時,那朋友笑我誇大其詞,小題大做,庸人自擾罷了。她認爲我說的都是些父母子女間的小摩擦,不值一提。可我日日處在那環境裡,心頭的折磨不堪訴說。她不知道我同她傾訴着,是懷着多大的勇氣和希冀。也曾有人勸我逃離那個家,可是我終是下不了離家出走的決心,也沒有那魄力。自殺那次算是我做過最爲出格的事情了。我當時就想,黑夜的一束光都沒了,我還能期待些什麼呢?”
她悽婉一笑,旋即眼中露出堅定,“現在是時候搏一搏了。不光爲了我……自己。我會向前看,不再自囿於泥潭之中了。”
易塵摸了摸她理順了的烏黑長髮,細絲從指縫間匆匆滑過。終歸是理順了啊!
是不是抓住不放手,就可以抓住流年了?
他突然偏執的認爲。他懷着憧憬笑問道,“我看着你這一頭濃密的長髮,突然聯想起古人的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只是不知是否靈驗呢。”易塵自顧自思量了一會兒,突然又失望了,“想來靈驗的也少,才子佳人的佳話雖也不少,但古時候娶了髮妻的男子們到頭來不還是負心薄情,三妻四妾。怪不得說男子的山盟海誓最不可信。”
餘白疑心他受了自己情緒的影響,說的盡是些癡話,於是打斷了他的多愁善感,“這樣吧,如果你真的好奇,等你娶我的時候,我們也試上一試,只是古代男子可是留的長髮……”
“唔,這可有些麻煩了。什麼?你說,等我娶你的時候?!”反射弧很長,險些抓不住重點的易塵瞥見餘白羞澀的表情,終於聽到了她說的“娶她”。
他捏了捏餘白泛着紅暈的臉,壞壞的笑,“也對,我們都是睡過一張牀的人了。我定是要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