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馬車上,吳秘書打開音樂廣播,跟着旋律哼起了rap。餘白忍不住打趣道,“有一次練習英語聽力的時候,老師不小心開了1.5倍速,那語速實在太快了,我同桌說就像聽了一段Rap。你也喜歡Rap嗎?”
她似乎不是在期待開車的小吳的答案,忽然又問,“小吳哥哥,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錢還給一個驕傲的人?你一向最有辦法了。”
吳秘書配合的摁掉了廣播,Rap戛然而止。
“餘白,我沒聽錯吧。還錢給別人,別人傻傻地還不要,豈不是美事一樁?那就自己收着自己的小金庫花掉唄。”
“唉,說正經的呢。我現在很煩,滿腦子都是欠別人錢。欠錢欠錢,欠欠欠,錢錢錢。”
“那就讓他感到這錢來之不易。”吳秘書收起嬉皮笑臉的樣子,忽然認真道。
燈光暈黃的書桌前,“來,之,不,易”,餘白反覆揣摩着這四個字,她望着自己在試卷上寫下的“250”,“哎呀,這道題怎麼會等於250?”
她有些焦躁的合上作業本,靈光乍現,彎腰拾起房間角落許久未用的畫板,取走上面畫好的幾幅月季花和梔子花,小心翼翼藏進一本《高中作文素材積累》,然後塞進抽屜,自言自語道,“可不能被媽媽發現我又在偷偷畫畫!”簡單收拾了揹包,帶着畫板和畫架,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
“餘白,你幹嘛去……”
餘白剛剛賊兮兮的打開大門,陸媽的佈滿皺紋的大臉突然出現。
“是陸媽你啊,嚇死我了。呃,我出去一趟,爲了我的……呃,寫生作業!要是我媽問起來,你就說我和同學出去寫生了,晚飯就不回來吃了。”望着急匆匆落荒而逃的餘白,陸媽搖了搖頭,思量着怎麼在林若梅面前幫她一起圓謊。
餘白邊走邊小聲嘟噥着天氣的炎熱,想起之前英語聽力中的冰川加速融化的新聞,目睹着街邊商店的空調外機飛速旋轉。
她嘆了一口氣,“大家都拼命開空調,貪圖一時的涼快,可是地球母親卻熱死了啊!”終於走到家旁邊的中心公園,餘白感覺自己快虛脫了,本來走想去較遠一些的晨曦公園的,滾滾的熱浪,加之畫板和畫架的重量很快讓她果斷拋棄了這個計劃。
人物肖像,50元一張。初次營業,請多捧場!
雖然在文采上粗陋了些,至少還押上韻了!
餘白拼命回想街頭藝術家們的招牌都是怎麼寫的,但腦海裡只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是一名乞丐,求哪位好心人給點錢。我真的很飢餓,求幫助!好人一生平安!”
她擺好畫架和畫板,頓覺中心公園的景緻不錯,陡然生出了幾份興致。她拿起素描筆,勾勒出眼前的灌木叢、草坪,還有草坪上步履蹣跚的孩子。
她怔怔地望着天空,卻不知道怎麼用手中的筆描摩出這一方澄澈明淨的天空,便在畫紙上方的空白處點綴了幾朵白雲。“有些東西,是要用心去感受。即使再美好,也無法用筆描摹。”
有位老爺爺拄着柺杖艱難走過,“小姑娘,你畫肖像的價格也不貴,就是不知道畫的如何。”他眯起眼打量餘白和她的畫具,“而且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急需用錢的可憐人。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在這裡賣畫嗎?”
“我……不小心欠了同學錢,又不想向爸媽伸手要,就只好來賣畫嘍!”望着一臉無辜的少女,老爺爺笑開了花,“你這小姑娘有趣的緊啊,那趕快給我畫一張吧!”
“爺爺,謝謝您!您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不過不打折噢。”餘白有意開了個玩笑。
老爺爺不覺生氣,反而抿嘴笑,“你欠同學多少錢?”
“二百五!不不不,我不是罵您‘二百五’,我是說,我欠他250塊錢。”
老爺爺安靜地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餘白開始專注地畫,纖細的手畫出的線條有深有淺。半晌後她把畫紙遞給老爺爺。老爺爺雙手接過畫幅久久凝視,然後喃喃地說,“畫的真好啊!不瞞你說,我的妻子也是畫家呢,她從前常常喜歡把我當作模特畫肖像。”
“那麼現在呢?”
餘白的聲音被圍觀者的叫嚷淹沒了,他們開始嚷嚷着“我也要一幅”“我也是”。餘白無奈看着老爺爺遠去的孤寂背影。
也許是個溫情的故事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餘白甩甩痠痛的小臂,數了數手中的錢——300塊。不錯,還可以打個車回家。她露出滿意的笑容,把錢塞進口袋,不自覺地坐到了畫架前。
濃密的頭髮,細長的睫毛,星辰般的眼眸,鼻子,應該不算太挺吧。
放下筆後,扎着馬尾辮的少女把食指抵在嘴脣上思索,似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復又拿起畫筆,在男孩的嘴角添上一抹壞笑。
她久違的露出頗爲得意的笑。這纔對嘛,好了,大功告成,收工回家!
餘白走進客廳的時候習慣性望向沙發,林若梅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只見她在客廳裡來回踱步,似是心緒不寧。
“餘白,你回來了啊,吃過了晚飯嗎?”陸媽迎了上來想要接過畫板,打破了可怖的沉默。餘白重重的點點頭,將畫板藏在壁櫥一角,她咕咕作響的肚子叛徒式地出賣了她。
片刻後,餘白對着加熱好的豐盛飯菜,小心翼翼觀察坐在對面的林落梅,她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媽媽,我只是……和同學一起去寫生了,您要是不相信的話,我畫好的素描還在揹包裡。我們,呃,就在家旁邊的中心公園,沒去遠的地方,不會有危險的啦!”
“白白,媽媽只是擔心你。你也知道,現在社會上的人良莠不齊,新聞裡經常放那些殺人拐賣事件,看得媽媽是膽戰心驚,整夜整夜睡不好覺。”
“哦,我們隊伍裡有男生的。”餘白猶豫後終於放下筷子去揹包裡翻出兩張紙。
一幅是公園的風景畫,另一幅是男孩的肖像。
“諾,畫裡這個男生,我同桌,還給我當模特來着。”
餘白萬萬沒有想到易塵的畫可以用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向陸媽遞了個眼色,像是在責備,“你沒幫我向媽媽報備嗎?”
陸媽有些委屈,“夫人,餘白出門前託我轉告您她出去畫畫的,囑咐我讓你放心。餘白這麼聰明,一定不會被壞人拐走的,對吧?”
林落梅板着臉,君王般的口氣命令式的,“下次不可以這麼晚回家。”
“好的,媽媽。”餘白乖順地答應,拿起筷子繼續撥弄碗裡的飯。她拖着步子上了樓,把250元裝進一個文件袋,猶豫了一下,把那幅肖像畫也一併塞了進去。
“武進區青普街11號”,文件袋上留下一行瀟灑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