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昏睡的戰士放在背上,白解拖着受傷的身體,沿着異獸觸手留下的痕跡,緩緩挪向坑洞那邊。
雖說不過一百多米,卻足足花了白解十五分鐘,他忍着傷口撕扯的痛哭,像不知疲倦的老牛,揹負着戰士,順利地到達了坑洞旁邊。
剛纔的地震,對坑洞也造成了影響。巖壁脫落,裂口擴張,空氣中瀰漫着難聞的油氣味道。顯然,油氣已經大量泄漏。
白解立刻幫戰士帶上防護口罩,沿着剛纔用過的緊急繩索,再次來到坑洞底部。
“通神塔”的外形沒有什麼變化,似乎沒有受到地震影響,白解將戰士的身體放好,拿着那兩桶墨綠色鮮血來到靠邊,然後,按照冥教授的方式,將自己的鮮血滴入其中,默唸一段口訣,接着,就把混合後的異獸之血,潑到“通神塔”的金屬外牆上。頓時,滋滋響聲不絕於耳,“通神塔”開始顯露出真正面目。
透過腐蝕出來的破口,白解往裡看去,藉着明亮的手電,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契形塔宇,一股淡淡白芒,映入眼中,像連線般溝通了他和通神塔的意識。
“試着冥想,感知其他通神塔的位置。”
白解已經閉上雙眼,眼前一片漆黑,過了一會,他漸漸發現周圍佈滿了閃爍的光點。
其中離他們最近的位置,距離島嶼不過兩百多公里,如果兩人先前運氣好上一些,或許就會落在那座通神塔的領域範圍。
除了新通神塔的座標,他還得確定那個地方的情況,讓他感到高興的是,那是一座中等幅域的島嶼,大概有數萬人生活在島上,商業氣息濃厚,岸邊靠滿了各式船隻。
“咦?”
他突然在港口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個身形高挑的女性海族,裹着厚實的灰色頭巾,讓他一時無法確定。
當他再次往港口感知去,那位海族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隨即,他對這座島嶼生出更濃的興趣。
“怎麼樣,找到離開這裡的路了嗎?”
白解點點頭,指着那座中型島嶼的方向:“就在那邊,有一座人類聚集的島嶼。”
“那你打算如何去那?”
“我在島上發現了不少能夠用來做船架的浮沉木,我們可以製造個小型帆船,然後順着風勢航行到那邊去。”
雖說白解對於海上航行並不擅長,但是隻要敢於嘗試,他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到達那座島嶼。
沒多少時間能夠耽擱,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危險襲來,白解只能用盡每一分鐘,拖着行動不便的傷體,一根木頭一根木頭地搭架,足足費了兩天時間,才製造出一簡陋的雙翼帆船。
能夠想到的節省,白解都用在了帆船上,所以帆船看上去特別簡陋,只考慮了一個問題,就是如何讓帆船速度飛快。
不管作品多麼粗糙,只有經過實踐,才能證明白解的想法。
一大早上,白解收拾好帳篷等物品,背上昏迷的戰士,來到北岸帆船所在的位置。
對於這條親手製造的船,白解給它起了個外國名,“西斯三角號”。“西斯”是一位外國非常著名的航海家,以獨自航行著稱,在科技不算髮達的年代,他獨自航行了四塊幅域遼闊的大海,並將自己的經歷寫成遊記,讓後人能夠領略到那個時代的大海風采。至於“三角”,則是海上航行非常注重的細節,每種參考座標,都可以用三角數列來匹配,每個經驗豐富的航海員,都是精通三角數列的專家,白解用它作爲帆船的名字,也是想讓自己的海航一路順風。
今天陽光明媚,氣候適宜,海面上只有徐徐微風,對於新手來說,這是最適合的學習環境。
經過兩天的恢復,白解的傷口已經不再疼得厲害,他毫無顧忌地撐着長杆,讓帆船能夠順利離開海岸。
簡陋也有簡陋的優點,那就是帆船的重量非常輕,幾乎不到標準重量的三分之一,離開海岸之後,白解把船頭和船尾的布帆高高升起,頓時,船“嗖”地往遠方駛去,速度大大超出白解預料。
藉着這一陣風的盛勢,“西斯三角號”一路直行,已經遠離那座微型島嶼,儘管風勢還算猛烈,白解卻突然停下,拿出確定方向的羅盤,覈對目前所在的方向。
白解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熟練的舵手,無法通過海流和天色辨別航行方向,只能採用最笨的辦法,駛出一段距離,就確定一次方向,確保自己不會偏離航向,駛到別的地方去。
下午,天空陰雲密佈,海風紊亂了起來,這給白解的航行帶來了巨大麻煩。
他不得不一邊控制着帆船的平衡,一邊確定航行方向,精神高度集中,連傷口突然裂開都沒有意識到。
直到駛出那片天色異常的海域,白解才鬆懈下來,一屁股坐在船頭,低着頭,不經意間,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胸口。
“在海上航行,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解已經深有體會,不由得對那位敢於獨自橫穿海域的西斯,感到更加佩服。
帆船安穩地航行了一會,天色漸暗,白解拿出羅盤再次確定方向,心中推算着,他們離那座中型島嶼還有多少距離。
“還有十多公里!”
白解難掩興奮的心情,再過一會,他倆就可以回到人類社會,這對死裡逃生的人來說,無疑是最幸福的寬慰。
不過,白解突然意識到一個奇怪問題,這裡既然離那座島嶼如此近,爲什麼沒有看到往來那座島嶼的船隻。
他回想着在通神塔中看到的島嶼俯瞰圖,那邊停靠在港口的船隻,全都聚集在東岸,西岸雖然也是地勢優越的天然港口,卻奇怪地沒有半條船隻。這絕對不是偶然行爲,想必其中一定蘊藏着什麼。
燦爛的黃昏開始落下,四周的海流漸漸加速,很顯然,帆船已經駛入其他海域,沒過多久,他就看到海島的輪廓,根據目測估計,他們離那座島嶼最多不過五六公里,這麼一點距離,就是游泳,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正當白解憧憬着踏上那座島嶼時,帆船背後百米外的位置,海面上突然冒出洶涌旋渦,一條傷痕累累的巨大觸手,悄然浮出海面,向着帆船襲來。
“小心後面!”
聽到冥的提醒,白解立即轉身望向船尾,看到來勢洶洶的巨大觸手,雙眼瞪大,臉色收緊,嘴角泛起微微苦澀。
“是那隻異獸,它竟然沒有逃走。”
本來,這隻變異異獸被冥所附身的戰士重創,朝遠方遁走,但那座島嶼對它至關重要,所以它又偷偷地繞了回來。等它發現重創自己的人類昏迷不醒,就跟在了白解後邊,但它已經吃過大虧,不太敢毫無顧忌的出手,就一直這麼跟着。
等到白解他們已經快要到達人類島嶼,它才按耐不住,終於決定發動一次突然襲擊,就算失敗,損失的也只是一條觸手而已。
看着巨大無比的觸手,白解知道,帆船根本抵擋不住攻擊,他在設計時就沒有考慮過遇襲的情況,現在只能自食惡果。
“冥,你還能使用那個禁術嗎?”
“你想讓我又附在他的身上?不行,這種禁術只能一週對同一個人施展一次。”
“不,我的意思是,你附在我的身上。”白解斬釘截鐵地說。
“你這是在送死。以你目前的壽命,最多能撐個七八秒時間。力量一散,你就會壽命終結。到時候,除非有神藥續命,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白解苦笑着,“如果只是把它嚇退,會不會只耗費較少的壽命?”
“以你的情況,只要我附身成功,壽命就會大量削減,所以,就算什麼都不做,你的壽命也撐不了多少時間。”
“或許,你可以試試那件東西。”
“你是說···那塊廟磚?”
“那塊廟磚蘊含的威能就連我都感到心驚,如果能夠驅使裡面的力量,別說這隻變異異獸,就是真正的封王存在,恐怕也得退避三舍。”
白解也知道廟磚的厲害,畢竟連巨獸一族都會忌憚,但他一直沒有找到溝通廟磚的方式,雖然知道廟磚就在自己的體內。
“但我怎樣才能和它溝通?”
“它現在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想想從前是怎麼控制自己的身體,然後按照類似的方式,嘗試着和它溝通。”
白解對於身體的掌控,全來自於六式絕術,難道,可以用六式融合的力量嘗試和它溝通?
他把六式融合的力量稱爲“聖力”,完全不同於普通層次的力量,不論是精神力量,還是肉體力量,都遠不及這種力量的層次。它給白解的感覺,除了能夠帶來無窮毀滅,也可以帶來浩然生機。
白解雖然覺得剋剋·飛羽的言行舉止都非常誇張,但剋剋·飛羽眼中的真摯卻讓他看得心中一驚,一種陌生的衝動涌入腦海,他隨即意識到這傢伙是當着自己的面,向自己的未婚妻表達傾慕之意。
從未有過的複雜情緒讓白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時候該表現出怎樣的舉動,淡淡的彷彿檸檬般的苦澀味道,在嘴裡來回地徘徊,等他終於做出決定,卻聽到楚月發出一聲冷哼。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已經和別人訂婚了。這是我最後一次鄭重地警告你,別以爲我因爲你的身份就不會對你出手,如果你再在我的面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我絕對會對你出手!”
楚月的嚴厲警告讓剋剋·飛羽終於收斂了起來,他不得不隱去眼中的傾慕,無奈地聳聳肩,“好吧,好吧,我不說了就是。咱倆可千萬別動手,違反了會中的規矩,我們都得受罰。”
見剋剋·飛羽還算知道輕重,楚月也就沒有提及讓他離開的事情,這倒不是因爲楚月心中對他尚有好感,而是因爲楚月知道這傢伙的實力,如果他們倆要去基地,這人的確是一大助力。
後邊三人的一路安靜地走出了山洞。
外面的天空依然陰霾橫聚,黯淡無比,幽冥之氣隨着大風不斷奔走。他們找準了方向,一起朝天體研究會的基地飛去。
半路上,白解時不時地偷看剋剋·飛羽的後腦勺,儘管楚月已經暫時不計較他的那番言語,但白解可沒辦法輕易忘記,心頭的複雜情緒,讓他總有種無處發泄的衝動。
剋剋·飛羽早就察覺到了白解的目光,不過他已經習慣了被這樣的眼神聚焦,所以並沒有當回事。
過了一會,他忽然放慢了飛行速度,靠近了白解身邊,“兄弟,你和楚月小姐的關係是不是非常好,你知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到底是誰?”
白解面色一緊,還以爲他看出了自己與楚月之間的關係,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向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這下子,白解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在白解舉棋不定的時候,他們已經飛到了基地邊緣,遠處,沖天大火仍在熊熊燃燒,偌大的墓冢此時已變成一片殘骸。
基地的現狀將剋剋·飛羽的目光完全吸引了過去,他加速飛到了楚月身邊,沒有再繼續和白解搭話,這讓白解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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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竟然能夠將天體研究會的基地,弄成這副模樣?”剋剋·飛羽怔怔地說。
楚月和白解自然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不過兩人默契地沒有說出來。
三人慢慢地向基地靠近,剋剋·飛羽的臉色已經不像先前那般輕鬆,皺起雙眉,身上縈繞着似有似無的凝重氣息。
快要到達基地旁邊時,剋剋·飛羽讓隊伍停了下來,“我們不能再繼續靠近了,得先弄清楚裡面的情況才能過去。”
“你有什麼辦法嗎?”楚月問道。
“這難不倒我,你們好好看着。“說着,剋剋·飛羽從袖中取出一張卡牌,雙手合十地放在手心,默唸了一句秘語,卡牌立刻化作一團黑氣。
漸漸的,這團黑氣分散成人形的模樣,然後突然散開,露出個穿着銀麪灰甲,身形有些瘦削的人類。
白解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有大變活人的本事,可等他仔細觀察了一會,才發現這個“人類”的眼神完全沒有焦點,手腳也略顯僵硬,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傀儡術!?”楚月小聲地發出一道驚呼。
剋剋·飛羽稍顯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楚月的驚訝,讓他感到更爲得意,“這不是真正的傀儡術,這是我用卡牌模擬出來的‘假人’,雖然比不上傀儡術真實,但瞞過那些傢伙,應該是綽綽有餘。”
剋剋·飛羽驅使着這個“假人”朝那邊的基地走去,腳步剛開始顯得非常生疏,等過了一會,“假人”的動作熟練了起來,乍看上去和一個真人完全沒有什麼不同。
待這個“假人”進入了成爲廢墟的基地後,剋剋·飛羽念起一道秘訣,任何三人的面前出現了一副清晰無比的三維畫面。
“我們可以通過它的眼睛觀察基地裡面的情形,只要那些傢伙不仔細檢查,就不會發現它雙眼的異狀,你們倆放心好了。”
剋剋·飛羽的手段讓白解大開眼界,與他的神隱術相比,這種秘術的風險要小得多,即便被發現了,對於施術者來說,也只不過是損失一件道具而已。和獲得的信息相比,這種損失完全不值得一提。
那些忙於滅火和救援的銀麪人,根本沒發現身邊突然多了個間諜,匆匆忙忙地從這個“假人”的身旁跑過,誰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檢查這個“假人”的身份。
就這樣,這個“假人”不慌不忙,無比順利地進入到了基地損壞最嚴重的核心區域。這裡留有大量戰鬥過的痕跡,沒有一面還是完整的牆壁,地上有幾個深不見底的大坑,直徑超過了兩百米,站在大坑邊上,“假人”的身影忽然變得如此渺小,就像見證着某種神蹟一樣。
一些帶着黑色面具的人正不斷從坑裡飛出,懷裡抱着巨大的棺材狀容器,裡面裝着什麼,沒辦法透過“假人”的雙眼看到。
沿着大坑邊緣,“假人”繼續往其他地方探去,剛往前走過一段參差不齊的爛路,突然出現的關卡,將“假人”的前進路線隔斷了開來。
關卡旁站着一些白解和楚月見過,身穿白衣戴着白色面具的人,他們正圍着關卡內的一片土地,小心翼翼地將一些泥土轉移到特殊的容器中。
通過這些人身體之間的空隙,他們看到這些泥土上竟然盛開着一簇淡紫色的,帶着某種妖豔氣息的奇異花朵。
以那些傢伙如此謹慎的態度,白解推測,這些花朵的來歷恐怕非同小可。
“死海之花······”剋剋·飛羽意味莫名地說出個詞。
“這是死海之花?!”楚月無比吃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馬上將目光凝於這些淡紫色的花上。
剋剋·飛羽翹起嘴角,頗爲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畫面,“這些花當然不是真正的死海之花,傳說中只生長在冥河源頭的神花,我們這個世界怎麼會有,只不過這些紫花的外形,色澤完全與死海之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