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馬大盆地的範圍雖廣,但經過大半天的快速行進,這天下午四點左右,車隊還是駛出了“魘霧”瀰漫的環境。
可惜的是,那隻“異形馬”因爲消耗了太多精力,在離開羅亞馬大盆地不久,就失去生命力的倒在了草原上。
萊絲夫人倒是對這隻“異形馬”有着別樣的感情,命人按照遊牧的傳統,用草藤編起的繩結以及質地厚實的羊皮,把屍體緊緊捲起,然後拋入向着北邊流淌的古納河中。
在遊牧人的傳說中,這條寬度不到百米的長河,是他們靈魂前往天堂的道路,如果能夠順着它一路到達盡頭,就將成爲天堂的一員。
處理完“異形馬”的屍體後,車隊繼續沿着古納河前行。
從這裡開始,地勢逐漸升高,溫度也漸漸降低,相應的,那些如同陷阱般的隱蔽溝壑,也會不斷的出現。
到達辛辛那山脈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變黑,星空和白日只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位置越靠近北邊,太陽落山的時間越晚,車隊在下午九點左右,才找到一處合適的山坳把營地搭好。
辛辛那山脈是座包括石頭縫隙都透着荒涼的地域,山上沒有高大參天的樹木,取而代之的是千奇百怪的黑色石頭,它們的質地比普通的岩石要重上幾分,但是強度越偏脆,用力敲打表面,就會出現蛛網般的稠密裂痕。
另外一個方面,因爲辛辛那山脈地勢崎嶇,暗谷密佈,還對監控儀器有神秘的干擾力,它是許多大盜匪的理想巢穴,聚集着羅布羅王國境內數量佔到一半的盜匪。
如果不是時間的限制,萊絲夫人不打算讓車隊從這裡穿過,雖然掛着羅布羅王室的旗子,普通的盜匪會因此有些忌憚而不敢冒然出手,但它反而會吸引來那些帶有特殊目的的盜匪。
車隊剛把營地搭好,萊絲夫人就讓所有的護衛提高警惕,小心防備周圍,加強晚上守夜的人員安排。
沒有了娛樂活動,這些護衛只能用聊天來打發無聊的時間,正好路上也發生了不少事情,他們並不缺乏聊天的資源。
白解的帳篷裡,對面的牀鋪上沒有齊天賜的身影,他今天從早上開始就待在萊絲夫人爲他準備的分析車裡,就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現身,顯然他正沉迷於那堆特殊的異獸屍體中。
剛要準備躺下,白解突然被外面傳來的武器響聲驚醒,立馬穿上鞋子來到帳篷外面。
在山坳靠近刀削般的絕壁的那邊,車隊的護衛正和一些衣服五花八門的人對峙,白解從旁邊的口中得知,這些臉上塗得胡裡胡氣的人,正是辛辛那山脈傳聞已久的盜匪。
蓋坦站在護衛的最前方,持着超過一米的斬/馬刀,與這些盜匪中看似首領的捲髮漢子對峙。
“你們是哪個大首領手下的?”蓋坦沉聲問道。
捲髮漢子舔了舔乾燥的嘴脣,似乎這樣能夠溼潤一些,“嘿嘿,你別想套我們的話,今晚你們如果想安穩地渡過,最好把買命錢拿出來!”
蓋坦不顯慌亂,威脅着說:“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知道我們是誰的商行?”
“管你們是誰的人,只要不把買命錢交出來,今晚上就別想從這裡離開!”
蓋坦怒極反笑,眯着雙眼,將斬馬/刀舉在身前,“那就看看是你們的命硬,還是我的刀口鋒利。”
一時間雙方大戰將起,隨着山風吹來的涼意,無法緩解充滿了空氣的緊張感。
就在這時,盜匪的隊伍後方突然產生一絲騷亂,一個廋得像猴的手下,急匆匆地跑到捲髮漢子的旁邊,在他耳邊密語幾句。
捲髮漢子頓時面色大變,再也顧不得與他對視的蓋坦,轉過身去,帶着手下靈活地攀上陡峭的絕壁,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些盜匪雷聲大雨點小,雖然沒有和護衛們大戰一場,但也給車隊的所有人提了個醒,需要更加小心戒備。
白解重新回到了帳篷,意外的在對面的牀鋪上看到了齊天賜的身影。
齊天賜剛把衣服脫去,看到他進來,隨口一問:“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那些盜匪已經走了。”回答完,白解又想起那些特殊異獸的屍體,便接着問道:“你對那些異獸屍體的分析,進展得怎麼樣?”
說到他一整天都在忙活的東西,齊天賜顯然興奮了起來,坐直身體,回道:“那些異獸的身體構造非常特別,同時具有大海和陸地異獸的體態特製,經過我的詳細實驗,它毒囊裡的那種迷幻物質,還擁有讓人上癮的成分,效果堪比高濃度的神經毒藥。不過,最讓我感到驚奇的是,它們的口腔結構可以發出類似人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正常的人類一樣。”
“你確定?”白解一直不能忘記和那個傢伙的對話。
“我把口腔結構單獨剖了出來,模擬過好幾個國家的語言,從發音到音質,都只有很細微的差別。”
看白解的臉上顯出思考的神色,齊天賜繼續說:“等我明天徹底解析清楚那些毒囊裡面的物質,就可以知道當天的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了。”
白解從思考中回神,聽到他的話,點了點頭:“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雖然晚上被一波盜匪驚擾到了營地,但是直到早上天矇矇亮的時候,沒有新的盜匪繼續出現,守完最後一輪的護衛拖着疲乏的眼神,和其他剛從睡夢中醒來的人把營地拆除,車隊繼續開始行程。
和前面兩個途徑的區域不同,辛辛那山脈擁有數量多如牛毛的盜匪,扼要的路段可能布着許多陷阱,讓在這裡的行進要倍加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有未知的神明保護,車隊很順利地行進了數個小時,不說盜匪,就連一處陷阱也沒有遇到。
蓋坦的經驗在這時起了作用,他知道這種情況決不能用運氣來衡量,最大的可能,辛辛那山脈發生了什麼變故,導致聚集在這的盜匪改變了關注的焦點。
雖然這不是一件壞事,但很難說他們不會受到辛辛那山脈的變故影響。
當車隊開始進入地勢降低的路段,路上人爲留下的戰鬥痕跡漸漸變得清晰,看到那還在往外冒着新鮮血液的屍體,蓋坦讓車隊暫時停止行進,把周圍的情況向萊絲夫人稟報。
“依你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屬下覺得,可能是幾夥大盜匪之間發生了戰鬥。”
“你很有把握?”
“屬下有七成的把握。”
以萊絲夫人平日對蓋坦的瞭解,七成把握也就意味着九成的可能,於是她當機立斷地做出了決定:“讓所有人做好戰鬥的準備,把我們那微型偵查衛星放出去,我要看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微型偵查衛星是一種單兵化的戰略裝備,主體部分只有腦袋大小,可以升上數萬米的高空,透過精細到髮絲程度的偵查系統,可以覆蓋半徑爲五十公里的偵查範圍。它最大的優點,就是具有屏蔽精神感知的特殊設計,這是劃分檔次的主要標準。檔次越高的微型偵查衛星,屏蔽能力越強。
萊絲夫人通過特殊渠道獲得的這個微型偵查衛星,屬於超階檔次的一種,可以短時間內屏蔽掉封侯存在的感應。
當然,想要實現那樣的效果,就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價,畢竟封侯存在的感知能力遠超衛星能夠對抗的限度。
當帶着多維偵查鏡頭的衛星升入高空,指揮車的監控畫面中很快出現辛辛那山脈的詳細樣貌。衛星內部自有一套偵查系統,所以不需要輸入命令,它就自動對設置的區域開始偵查。
很快,前方几十公里範圍內發生的一切,通過不同座標的監控小窗,呈現在指揮車的衆人眼前。
彷彿驗證着蓋坦的推測,畫面中全是激烈戰鬥的場景,不同的地理位置,同樣血腥的戰鬥,交戰的人似乎分不出具體屬於哪方,完全是一片混戰,最後只剩下滿地血淋淋的屍體。
既然已經知道前方正在發生混戰,萊絲夫人當即下令,讓車隊暫停行進,待前面的混戰分出結果,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位於高空的偵查衛星已經快要耗盡儲存的能量,這場混戰仍然沒有一絲停止的跡象。
不需要提醒,指揮車上的人都覺察到了不對。
就算是盜匪之間發生火拼,也不應該是這種愈演愈烈的趨勢,根據蓋坦的經驗判斷,前方發生混戰的盜匪至少有十幾夥人,而且都不是普通的小盜匪,他們着裝統一,武器精良,訓練有素,戰鬥時兇猛無比,招招襲向對手的要害。
以蓋坦的看法,這些盜匪就是和羅布羅王國的精銳士兵相比,都絲毫不會遜色,從某種方面上分析,他們的戰鬥力可能還更勝一籌。
但就是這樣精銳的盜匪,竟然會突然發生一場大混戰,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無疑讓人感到非常不解,不知道背後是不是藏着什麼秘密。
“我們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蓋坦,你派幾個身手敏捷的護衛,去具體查看一下前方的情況。”
萊絲夫人計算了後續行程的時間,如果想要趕在天黑前離開辛辛那山脈,最遲要在一個小時後出發。
“好的,老闆。我親自帶人去查看一下。”
蓋坦顯然不放心別人,倒不是不相信其他人的忠誠,前方盜匪的混戰顯然有着許多疑點,他擔心其他人處理不好遇到的事情。
萊絲夫人點了點頭,蓋坦隨即轉身離開。
另外一邊,白解以及宮甲和歌司雅,都正在齊天賜分析異獸屍體的實驗車上。車內狹窄的空間充滿了化學氣味,那些已經被解剖成薄片的異獸屍體,琳琅滿目地散落在四周的實驗臺上,齊天賜正在進行着非常重要的一步,把從毒囊中提煉出來的特殊成分,轉化爲某種能夠用於人體的物質。
“十三號試劑!”
齊天賜頭也不擡,聚精會神地盯着顯微鏡下的材料,在他旁邊的宮甲,快速找到十三號試劑,然後遞給了他。
包括白解,其實都是齊天賜叫來幫忙的,他所實驗的物質非常特殊,其中蘊含着許多不確定性,所以他不想讓萊絲夫人安排的那些人幫忙。
“六號試劑!”
收到齊天賜的要求,宮甲又迅速地把試劑遞給了他。
實驗進行了很久,車內昏暗的燈光開始一閃一閃,齊天賜突然擡起頭來,長舒口氣,正當其他人以爲實驗可能已經完成,他卻搖了搖頭。
“失敗了。”
雖說其他人都知道失敗無法避免,但投入了這麼多精力在裡面,心頭還時難免感到些許遺憾。
“沒事,這次失敗,下次就會成功。”白解說。
“沒有下次了,這些毒囊裡的特殊物質,都已經被我提煉出來了。”齊天賜無奈地聳聳肩,語氣中透着遺憾。
這個結果的確是最糟糕的預期,更麻煩的還在後面,齊天賜還得迴應萊絲夫人的要求。
“你想好怎麼告訴萊絲夫人了?”
“這你大可以放心,雖說毒囊都被我用光了,但裡面物質的成分作用我已經大概分析了出來。”
正當白解稍微鬆口氣時,靜止的車體像是被滾落的巨石撞上,一頭側翻了幾圈,最後撞上堅硬的山岩。
車內除了齊天賜以外,其他人都靈活地穩住了身體,沒有跟隨着車體一起翻滾,但齊天賜卻撞得頭昏眼花,皮膚被碎裂的試管劃出一道道傷痕。
但他不覺得痛,反而焦心不已地搶救車內的實驗材料,臉上滿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去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麼?”
白解立即推開扭曲變形的車門,沉穩地跳了出來。
這輛車已經完成偏出了車隊,但此時沒有人會特別留意到它,車隊的人都被周圍凶神惡煞的的盜匪引走了注意力。
“你們來得真是巧,想要活命的話,就把盜走的聖物交出來,不然······”
車隊的前方,萊絲夫人正和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中年盜匪對峙。這個盜匪剃着光頭,臉上紋着數個黑色的骷髏頭,嘴角掛着銀色的勾環,說話的時候,勾環的碰撞會發出勾人心魄的魔聲。
“不知道尊下是哪位大首領的人?”萊絲夫人面色如常。
“呵呵。”對方冷笑不已,“我侍奉的是偉大至高無上的辛辛那山神,識相的,就趕緊把聖物拿出來,我可以求辛辛那山神免你們一死。”
萊絲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所謂的辛辛那山神,辛辛那在羅布羅王國的傳統語言中,意指“無主之地”。也正是因爲如此,這裡纔會成爲盜匪的樂園。
“我們沒有你們要找的聖物,你也應該知道,我們的旗幟代表了什麼。”她不想輕易和這些盜匪交手,他們顯然不是普通的盜匪,兇光內斂,氣息沉厚,一看就知道不容易對付。
“你說了不算,想要讓我們放過你們,就把你們所有的東西拿出來給我們檢查,如果你們不答應的話,那個破旗子對我們無用。”
對方的要求很像盜匪經常用來栽贓陷害的藉口,萊絲夫人不是未曾出閣的少女,知道絕對不能答應對方的要求。
“這我不能答應,如果你們想要拼死一戰,我們奉陪到底!”
“好,硬氣,我喜歡。”中年盜匪意味不明看着萊絲夫人,語氣突然變,“神使們,是時候展現你們對辛辛那山神的信仰了,用你們強有力的雙手,把眼前這些違背辛辛那山神意志的罪人全部撕碎!”
見到對方表情驟變,萊絲夫人就知道大事不好,她精心培養的護衛雖然放在首都都能排得上號,但是雙方五倍人數的巨大差距,足以彌補實力上的天然不足,就算她再有信心,也不認爲可以毫髮無傷地戰勝這些盜匪。更何況,這些喊着神秘口號的盜匪,似乎不是普通的傢伙。
可是戰鬥的發生並不能由萊絲夫人決定,當四周的盜匪如失去幼崽的怒虎,兇猛異常地撲來,她不得不迎接這場莫名其妙的戰鬥。
羅布羅王國不愧是全民尚武的國家,在白解的眼中,交手的雙方都無愧於強大的精英戰士,動作毫不花哨,招式又簡潔又兇狠,往往你命中了對方的胸口,對方的手也會在你身上留下同等程度的傷口。
短短几分鐘不到,死亡或者重傷的人已經躺滿了地面,白解本想施以援手,但他發現,戰況的進展讓他根本顧不過來,而且對方陣中兩個長相其醜無比的人,一直盯着他的舉動,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看到傷亡人數不斷增加,萊絲夫人心如刀割,眼中的光芒無比可怕。
這些護衛可都是她花費大量精力培養出來的手下,對她忠誠無比,現在卻因爲莫須有的原因,死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地帶,她無法再沉得住氣,頓時念動一段暗語。
從幾輛裝甲車的背後,突然飛出數名身着超能裝置的護衛,他們手持激光短劍,提着超能鎖靈炮,像身披死亡光芒的殺神一般,徑直衝入了盜匪的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