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解卻是沒有立即回答,目光一直盯着審訊畫面,裡面的審訊纔剛剛開始。
“姓名,熊香菜,年齡18,身份所在地,花海市,職業,星軌列車乘務員。我這些信息都沒錯吧?”面相威嚴的30多歲男子,重複了一遍面前的檔案。
對面一身黑白囚衣的熊香菜,微微頷首,輕聲回道:“沒錯。”
“好,那我問你,一週之前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通往花海市的H55221號星軌列車上,按正常時間上班。”
威嚴男子檢查了一下手上的記錄,“你是什麼時候回到花海市的?”
“昨天,跟着這趟星軌列車一起回來的。”
“具體時間?!”
熊香菜不確定地思考了一下,緩緩答道:“好像是早上7點左右,我記得那時候神樹腳下的鳶鳥花開得特別鮮豔。”
“你再仔細想想,是這個時間嗎?”威嚴男子意味莫名地強調道。
熊香菜搖搖頭,“我應該沒記錯。”
“你撒謊!”威嚴男子的聲音突然像喇叭一樣,從審訊畫面裡衝了出來。
熊香菜也忽然驚住,愣神地看着他,一雙晶瑩的眼睛充滿了不安。
“我這裡有昨天的列車到達記錄,還有其他人的相關證詞,都證實了,你所乘坐的這趟星軌列車,明明是在凌晨到達的,根本不是你說的早上7點。對此,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威嚴男子凝聚了眼神,彷彿獵人一樣盯着熊香菜。
熊香菜畢竟沒經歷過這種審訊,略顯乾燥的嘴脣輕輕顫動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說吧,你到底在這次事件裡扮演着什麼角色?”威嚴男子露出瞭然的神色。
熊香菜忽然醒悟過來,連連搖頭,大聲地說道:“我和花田枯萎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我什麼都沒幹!”
“什麼都沒幹?!”威嚴男子忽然猛地拍響桌子,“那你剛纔爲什麼要撒謊?說,是爲什麼!”
“我······”熊香菜訥訥地張了張嘴,不安的眼神越發明顯,“···沒有撒謊···”
威嚴男子突然輕笑了一下,“哦,不是你撒謊,難道是我撒謊,我的這些證據撒謊嗎?”
熊香菜不敢再看他的眼神,自閉地垂下了腦袋,“我···不知道···我···”
“審訊長,喝口水。”旁邊安靜許久的女審訊助理,恰到好處地將茶水遞上。
威嚴男子簡單喝了一口,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我知道你怕牽扯到你們家族,但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實實地把事件的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我們不會將這件事情牽扯到熊家身上的,但是如果你一直頑抗到底,那我們就不得不去熊家走一趟了。”
熊香菜像是突然被蠍子的尾刺紮了一下,身子一顫,腦袋猛地擡起,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緊緊盯着威嚴男子的面龐。
“怎麼,有什麼要說的了?”
但是熊香菜最終還是慢慢垂下了眼瞼,又回到了剛纔自閉的狀態,過了一會,纔有一道無力地聲音傳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
威嚴男子面色一怒,不過很快掩藏了下去,然後重重地哼了一聲。
“把她帶下去!“
審訊畫面外,白解目不轉睛地看着熊香菜,看着她被慢慢地押出審訊室,直到人消失了很久纔回過神來。
“你們難道是情侶?“八卦的眼神從木留香的眼睛裡射出。
白解連忙擺手,“怎麼會,我和她···只是算···認識而已。”
“只是認識嗎?”木留香猶疑地衝着白解一笑。
“就只是認識。”白解強調道。
白解當然和熊香菜只能算是認識,自從星軌列車事件一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如果不是今天又看到她,恐怕白解已經大概忘記這個人了。
但是一看到熊香菜,潛藏在腦海中的深刻印象,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作爲白解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熊香菜算是真正幫助他融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人。
可以簡單的說,如果沒有熊香菜,白解後來不會這麼快地融入這個世界。
“不過,你的這位朋友,現在可是變成了嫌犯,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遲疑了一會,白解搖着頭長嘆了一聲,“我也沒想到她會變成嫌犯,還牽扯進這次的事件當中。”
實際上,白解極不願意相信,原本熱情善良的熊香菜,會突然變成目光邪惡的嫌犯,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或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他和熊香菜的接觸只不過短短几天,並沒有完全看清熊香菜的真實爲人。
這也是讓他感到最不舒服的。
“你要去哪?”木留香問了一下。
白解忽然轉身,往審訊室外走去。
“我想出去轉轉,你們不用管我。”
離開了審訊大廳,外面是四通八達的金屬走廊,隨便走進一條通道,沒想到正好碰見迎面走來的熊香菜。
兩個身材壯碩的高大獄警,一左一右守在兩側,防止任何閒雜人等靠近。
此時再想掉頭已經來不及了,白解只好裝作不認識,隨意地從旁邊走過。
熊香菜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白解,等白解擦身而過,纔不經意地往這邊瞟了一眼。
直到走出這條通道,白解仍在回味剛纔熊香菜的那道目光,心裡不知道涌出什麼想法,只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熊香菜一定有事找他。
這條通道的外面是獄警的休息大廳,不少獄警正在喝着清茶,吃着香氣四溢的各式早餐,並且交流着近來最火的話題。
“我能點一杯茉莉花茶嗎?”
站在餐檯後邊,戴着蕾絲花帽的銀髮阿姨,略微推了下有些老舊的黑框眼鏡,目光疑惑地打量着白解。
“對了,這是我的身份卡。”進入監牢的時候,秦處長給每個人都發了身份證明。
花帽阿姨的目光柔和了下來,“原來是從江南市來的學生,這裡的餐點都對你們免費,不過你要的茉莉花茶現在沒有。”
白解有些小小遺憾,“那鬱金香茶呢?”
“現在這裡什麼花茶都沒有,你可以點些別的。”
白解心念一動,難道花田的枯萎都已經影響到了花茶的供應?
“那給我來份薄荷茶吧,順便來點蜂蜜麪包。”
“那你等一下。”
端着餐點和茶,白解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周圍恰好坐滿了獄警,各種議論都能聽得清楚。
喝了一口涼涼的帶着薄荷味道的淡茶,精神彷彿清晰了不少,一道不尋常的議論,飄着進入了白解的耳朵。
“你們知道嗎!熊家的人都被抓了!”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我們怎麼不知道 。”
“你們當然不知道了,昨天凌晨我正好在值班,親眼看到監獄長大人,帶着所有的緊急衛隊,一起衝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押着好多熊家的人!”
“你不會看錯了吧,熊家可是我們花海市的第一家族,監獄長大人有這麼大的力量?”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這人故意賣弄了一下,“我看到回來的隊伍裡面,還有秦家的人,嘿嘿,說不好是秦家出的手。”
其他人聽到“秦家”這個名字,立刻噤若寒蟬,互相緊張地瞅了瞅周圍,然後長長地鬆了口氣。
“你不想在監牢裡面混了!敢在這裡亂說秦家的事情,我看我們還是走吧,留他一個人在這就行。”其他人都有了離開的意動。
“別走呀!我剛纔只是隨口一說,你們那麼緊張幹什麼。”
其他人可不敢繼續留在這裡,把錢放在桌上就匆忙地離開了這。
“這些膽小鬼!”留下的這人小聲嘟囔道。
“咳!我可以在這坐一下嗎?”白解忽然端着甜點和淡茶,來到了這張圓桌旁邊。
這人上下打量了白解一會,似乎發現白解的年輕,眼神裡一晃閃到一絲輕視,“我們有通知,獄警不能和你們這些學生私下接觸,你還是坐到別處去吧。”
“是嗎,那如果我是紫月境的能力者呢?能不能坐到這裡。”白解眼神玩味地看着他。
“紫月境的能力者?”這人明顯有些吃驚,不由得又細看了白解一會。“你真是紫月境的能力者?”
白解伸出一根手指,微微運轉精神力量,指尖凝聚起一縷神秘的暗紫光芒,如星辰般閃亮。
這人忽然憧憬地盯着白解的指尖,眼神漸漸癡迷進去,然後猛地醒悟過來,可是臉上的表情已經難以掩飾。
“那···就坐吧···”
果然,白解暗道,實力在任何時候都是最佳的通行證。
坐下之後,白解發現,對面這人有些侷促不安,眼神總是來回晃動。
“不知道,我們可不可以繼續你剛纔說的話題?”
“你都聽到了!”這人顯得更加不安,忽然瞪大了雙眼。
“我只聽到你說,熊家和秦家的事情。”
這人臉上的汗水如驟雨般劇下,神色慌張無比,不由得舔了舔乾燥的嘴脣。
“我想,你可能是聽錯了,我剛纔什麼都沒說過。”說完,這人不敢再繼續面對白解的目光,將頭微微低下,似乎連他自己也清楚,這樣的解釋有些過於蒼白。
“熊家的人是秦家吩咐抓的,這個話題,如果我把它透露給秦家的人知道,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非常感興趣。”說完,白解端起薄荷淡茶大大地喝了一口。
“你在威脅我?”這人低聲質問道。
“這可不算威脅,只是履行我的責任而已。”白解搖搖頭。
“你們的責任是去找出事件真相,而不是在這···一邊威脅別人,一邊吃着甜點!”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正在尋找真相,有時候真相就在眼前,但往往有人故意把它遮掩。”白解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
“我是在說那些故意隱瞞真相的人,如果你自己願意承認,我也不會介意。”
兩人一番言語交鋒之下,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獄警,似乎完全落在了下風。
過了一會,他突然醒悟過來:“不對,如果你真的要向秦家告秘,現在爲什麼要和我說這麼多,你到底想幹什麼?”
白解心裡有些遺憾,見他已經明白了過來,只好開門見山地說:”我想知道你剛纔說的事情的完整過程,從昨天凌晨開始,包括所有的細節。“
看着白解認真專注的目光,他的心裡忽然發慌,猶豫地說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你有什麼值得我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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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家的人?”他的眼神有些觸動,“你認識的熟人是誰?”
“熊···香···菜。”白解緩緩地回道。
“你竟然認識香菜小姐!”他突然猛地站起,說話聲有些響亮。似乎發覺周圍的目光看了過來,他又慢慢做了下去,只是滿滿的驚詫仍然掛在臉上。
“你真的認識香菜小姐?”他壓低聲音湊近問道。
白解向他點了點頭,並且說出了一些熊香菜的體貌特徵。
他的目光漸漸發亮,然後兀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相信你了。”
“這個瘋子!”白解心中暗暗搖頭。經過剛纔這兩下,周圍的目光全都聚了過來,再想談論任何事情,這裡已經完全不合適。
“這裡已經不能談話了,我們得換個地方。”
他也不傻,很快就注意到周圍異樣的眼神,然後向白解點了點頭:“我知道一個很好的地方,你跟我來。”
“你先走,我在後面跟着你。”白解卻沒有立刻行動。
“好吧。”
過了一會,兩人來到監牢外圍的多層觀景圍欄上,這裡平日人氣最高,可自從市區的花圃不斷凋零以後,大家就完全沒有了觀景的興致,反倒成爲了他倆絕佳的談事地點。
這人主動介紹了一遍自己,白解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原來他也姓熊,名字叫做乃平,今年正好25週歲,比白解大整整7歲,纔剛當上獄警不到半年。
白解好奇地問了他,他是不是那個熊家的人。結果他直接回答不是,不過他的父親倒是與熊家頗有淵源。
他的父親原來在熊家的花田裡當種花採購,做了快大半輩子,一直勤勤懇懇,從未犯錯,所以最後熊家允許他父親可以用熊姓給後代起名,正趕上晚年來子,就起了這麼一個姓熊的名字。
哪知道現在這個姓,完全成爲了大家避之不及的東西。
“那你的父親,沒有出什麼事情吧?”
熊乃平無所謂地搖搖頭,“我父親早就過世了,前兩年我的母親也離開了人間。”
白解沒想到會牽出這樣的尷尬話題,不由得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尊父母已經不在人世,還請見諒。”
“沒事,我早就習慣一個人了。”熊乃平非常坦然地說。
怕氣氛完全陷入尷尬之中,白解感覺提起剛纔他聽到的事情。
“你想知道我看到的所有事情,那我完完整整地給你說一遍把。”
大概十分鐘以後,熊乃平已經將自己親眼所見的情況,仔細地給白解描述了一遍。遇到一些細節的時候,白解也插嘴問了一下。
從他的嘴裡,白解纔算是真正有了個大概輪廓,將花田枯萎事件,熊家的被抓,以及秦家的上位,互相簡單聯繫到了一起。
“也就是說,現在市裡主要部門的負責人,都變成了這個秦家的人?”
“不是所有,是那些權利巨大的部門,例如警察局,異常審查委員會,能力者協會······”
白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強權部門,能夠佔有一個,就能讓一個家族保持不敗,如此多的權利歸於麾下,這豈不是說明,現在的秦家無人能惹。
“熊家難道就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嗎?就這麼被一鍋端了?”
“這我不是特別清楚,但我聽別人說,就連熊家在外的重要成員,也被秘密抓捕回來了。”
白解彷彿看到了一張密不透風的黑網,無形無跡地蔓延向四周,將一個個毫不知情的熊家人一網掃淨。
白解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那你剛纔敢在那麼多人面前,大肆談論秦家的不是,可真夠大膽的了。”白解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哼!秦家就算勢力再大,也不敢當衆對無辜的人出手,我有什麼好怕的。”
白解暗暗搖了搖頭,心裡只覺得熊乃平心性過於簡單。對於權力到了那種層次的家族,無不無辜其實已經由不得自己,得看他們願不願意動手了。
話鋒一轉,熊乃平突然問道:“你是不是有權力去審訊嫌犯?”
“你想要我做什麼?”白解沒有解釋,他們目前還沒有獲得審訊的許可。
“我想請你帶些口信給一個人,拜託了!”熊乃平鄭重地說道。
“這人是誰,難道···”白解忽然想到一個人。
“就是香菜小姐,我想請你幫我告訴她,我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白解打量着熊乃平的表情,直到他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紅,不得不撇頭避開白解的目光。
“你們難道是情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