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鯤鵬和徐雲風、方濁又在常德轄內的山間尋找了一天,晚上找了一個農家樂投宿。
王鯤鵬和徐雲風在房間裡休息,王鯤鵬心裡惦記即將到來的惡戰。在心裡反覆謀算北斗七星陣法的攻防轉換。
王鯤鵬已經做足了功課,但是就是無法確定,張天然會派遣那些高手到長江來搶奪江底的鐵板。
當年七眼泉術士聚會,爭奪過陰人之前,老嚴的勢力就開始削弱。很多跟隨他的道士和宗教人士,知道張天然死灰復燃之後,都開始動搖立場。這都是王鯤鵬親眼所見。
當時老嚴告訴王鯤鵬,這已經是大勢所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要和投奔張天然的術士交惡。天下之至柔馳騁乎天下之至剛,而王鯤鵬最大的弱點就是不知道以柔制剛的道理。行事剛勇是王鯤鵬的大忌。
所以這兩年來,王鯤鵬一直修身養性,不再以自己的高強法術與人爭鬥。但是事到如今,和張天然的決鬥在所難免,不爭而爭的方法,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林到頭來,還是要用自己畢生所學的七星陣法和張天然死磕。
開陽武曲星魏家;玉衡廉貞星方濁、尋蟬;天璇巨門星黃坤、黃溪,天璣祿存星鄧瞳。這四個星位,魏家是因爲和詭道之間的淵源頗深,衣服反顧。黃家的黃溪和黃坤兩兄弟,算是趙一二和王鯤鵬當年對黃家有恩,黃家得還這個人情。春茂恆爲了維持家族,也算是拿鄧瞳與詭道交換。至於方濁,和王鯤鵬徐雲風是生死之交,更是義不容辭。
所以這四個星位,已經是闆闆釘釘,落實了星位。
天權文曲星申德旭是當年孫拂塵的副手,至少到目前爲止,申德旭在各方面都對王鯤鵬鼎力支持,王鯤鵬看重的,不僅是申德旭的長江三峽段最高治水術士的地位,關鍵是申德旭還有一個門派身份,他是白丹派的掌門,白丹派是煉外丹的正宗門派。爭取到申德旭的支持,天權星位就非常牢固。
問題就是申德旭和王鯤鵬並無私交,和詭道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淵源。到時候陣法啓動,所有星位鎮守人,生死都懸於一線,不知道到時候申德旭會不會拿着自己的門派孤注一擲。
這個五個星位,幾乎都已經安排完善。只是犁頭巫家這一門派,爭取過來的希望已經渺茫。王鯤鵬想了,到時候只能讓徐雲風去填補這個空位,也是權宜之計了。
現在最後一個放蠱的苗家,按照魏如喜所說,立場難以捉摸,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委曲求全,儘量爭取宋銀花的支持。因爲天樞貪狼星位,必須要由放蠱的家族來鎮守,沒有任何替換的可能。宋銀花不答應,所有的放蠱人都不會私下與王鯤鵬接觸。
但是現在面臨的問題就是,魏如喜已經說的很明白,苗家和魏家的積怨已深,特別是到了紅桃、三葉兩個前輩的事情,讓苗家放蠱對魏家恨入骨髓。現在王鯤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靠着自身的感召,讓苗家和魏家接觸仇恨,同仇敵愾。
可是,王鯤鵬是和宋銀花打過交道,知道宋銀花的爲人。這個事情,實在是希望渺茫,如果宋銀花給一個難題,讓王鯤鵬去解決,倒還罷了。萬一宋銀花態度決絕,一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王鯤鵬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王鯤鵬想到這裡,心裡難免苦悶,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心情越想越煩躁,想着自己現在已經是術士的一流高手,可是能夠做的事情仍舊十分有限。距離當年拜趙一二爲師,立下的目標,越來越遠,還不如做一個三流神棍,鎮妖驅邪,快意恩仇。
現在王鯤鵬慢慢立即了徐雲風當年一再勸說自己的苦心了。但是已經走了這一步,大勢所趨,進退兩難。王鯤鵬想來想去,都是死結,不免嘆了一口氣。轉身看着徐雲風的牀鋪,很想跟徐雲風說說自己的苦悶。可是發現徐雲風根本就不在房間裡。
王鯤鵬搖頭,知道徐雲風也想起了陳年舊事。於是走到窗前,看見徐雲風在農家樂院子裡的一個大石磨上蹲坐這,帶着他一直沒有扔掉的草帽,看着天上的月亮。一條蛇,繞在他的身體之上。
而方濁也靜靜的站在徐雲風的身邊,一起看着天際。王鯤鵬的眼睛突然熱了,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於自私。徐雲風在讀書的時候,就已經精神分裂。是一個病人,而當年自己明明知道他的隱疾,卻一再而再的把他拉入到術士的世界。不肯放過他,讓他安心的過完一輩子。
還有方濁,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孤兒,僅僅爲了尋求這一生難得的一份親情,寧願跟着自己走南闖北,歷經艱險。
他們都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人生,可是到了如今這麼艱難的境地,他們都還是傻傻的跟着自己,揣着身家性命,不離不棄。
還有尋蟬、黃溪、魏如喜他們都有無數的理由拒絕,但是他們都承擔了這個巨大的責任。
王鯤鵬的胸口鬱積,把拳頭攥緊,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贏。他旗下的七個御鬼也同時對王鯤鵬說,我們一定要贏!
徐雲風帶着草帽,看着天空,蛇頭在耳邊不停的伸縮吐信。方濁安靜的站在他身邊。對徐雲風的蛇屬並不懼怕。
“當時婷婷看見了我身上的這條蛇,知道了我的病症,”徐雲風苦笑着說,“她當時嚇壞了。”
“她是你的女朋友?”方濁問。
“是的,”徐雲風說,“不過這樣也好,她當時就下定了決心,離開我走了。不過現在她也不會記得有我這麼一個人存在過。”
“你爲什麼讓她離開?”方濁問,“徐大哥,你都已經這麼孤單了。。。。。。”
“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應該讓她過上正常的生活吧,”徐雲風說,“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這件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後悔。”
“真想看看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方濁說,“可惜我認識你們遲了,沒有機會見她一面。”
“她喜歡喝酒,也喜歡跟我吵架,使小性子,不喜歡受約束。”徐雲風回憶着當年,“現在回憶起來,那段日子過得挺開心的。可惜。。。。。。”
徐雲風搖着頭笑了笑,“可惜我當時不知道。”
方濁用手拍了拍蛇屬,蛇屬一圈一圈的在方濁手臂上纏繞,方濁看着這條蛇屬,似乎能看見留藏在蛇屬裡的記憶。
“徐大哥我跟你說個好玩的事情,”方濁笑着說,“我小時候,以爲天下所有的人,都跟我一樣是道士。直到上學了,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和師父和師兄,原來他們都其他的生活,跟道士無關的生活。那時候我就在想啊,如果我不是道士就好了,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樣了。”
“沒用的。”徐雲風苦笑,“他們的命都好,比我們好多了。”
“是的,我也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我父母不把我給扔到道觀門口,”方濁也憧憬,“我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也許就是上大學,然後找工作,想起來也挺有趣的。”
“上大學找工作,哈哈,”徐雲風笑起來,“然後每天喝點酒,這種生活我都已經要忘乾淨了。”
“等我們從七星陣全身而退之後,”方濁的聲音輕快起來,“你就可以每天過這樣的生活了啊。”
“希望還有這個命吧。”徐雲風點頭,“反正我這條命也是孫六壬送給我的。”
“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方濁猶豫了一會,“我是一個道士,說這個太違揹我的身份。”
“說吧。”徐雲風說,“難得我矯情一會。”
“我覺得孫家姑娘,對你很好。”方濁猶豫着說,“如果你當時不爲了找到她的父親,而是找個地方好好的生活,應該也是能做到了。”
“我傻嘛,”徐雲風搖着頭說,“我那裡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真的這樣了,孫拂塵一定有他的辦法,可是我當時就是不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方濁把手上的蛇屬放回徐雲風的身上,“卻偏偏過後能想明白。。。。。。。可是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徐雲風聽了,不再說話,還是看着天空的那一輪明月。蛇屬在他脖子上纏繞,吐着信子。
(筆者:孫六壬和徐雲風之間的糾葛,詳見大宗師前傳:八寒地獄。)
徐雲風和方濁兩人安靜的曬着月亮,一言不發,享受這這難得的平靜,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雲風發現王鯤鵬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和方濁的旁邊,也靜靜的等着東方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