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灘(3)

我對董玲說:“你晚上看了是什麼人扔的東西沒有?”

“我不敢看。”

“我晚上來你家。”我對董玲說道。

我在王八的病房裡等着天黑,不停的看時間,王八忽然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問王八。

王八說:“以前總是你招惹那些麻煩,現在卻反過來,我和董玲卻讓那些東西惦記上。”

我說:“我想了很久,實在是想不出來是誰,老嚴不會這麼下作的要挾你回去。張天然那邊我鬧騰一下,自顧不暇。除了他們應該是沒人敢得罪你。”

王八想了一會說:“那就只能是董玲這邊的問題了。”

我點頭,“董玲被那個叫花子女的催眠過,估計精神狀態不好,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喜歡找上這種精神恍惚的人。”

“如果是這樣,”王八說,“那就最好不過。”

我聽了笑,“你現在倒是對我挺放心的。”

天黑後我,到到了董玲家裡,就明白王八的推測是對的。董玲這點事,的確不是衝着王八的身份來的,就是個誤打誤撞的事情。

我延續了趙一二的神棍的生活,第一單買賣,竟然是給董玲解決麻煩。

董玲的房子是葛洲壩在八十年代末建造的老職工宿舍,灰撲撲的那種老式單元樓。董玲住四樓,我敲門進去後,看見家裡沒老人,看來是董玲把父母都安排出去了。董玲家是老式的兩室一廳,屋裡還張掛着結婚的彩紙,傢俱和電器上的粉紅色氣球都沒摘下來。

時間還早,董玲在廚房裡做飯,招呼我吃了,我邊吃邊想,董玲這丫頭經歷了這麼多事,總算是不像從前那樣咄咄逼人,內斂多了。不過對王八的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凶神惡煞一樣,看來王八以後註定是個妻管嚴。

我想到董玲在王八面前河東獅吼的樣子,就忍俊不禁,剛好吃了一口麪條在嘴裡,嘴巴閉緊,憋着不笑,麪條從鼻孔裡噴出來。

董玲跟我開玩笑:“當了厲害的術士,吃飯都不同了,用鼻子吃麪條。”

我對董玲說:“我進門之前,把你們這個單元樓都給看了一遍,房子時間久了,是這樣的,沒什麼好擔心的。今晚正主就會出來。我來打發。”

我們吃過飯,董玲去臥室拿什麼東西,我瞥眼看見董玲的牀鋪。就對董玲說:“你的牀鋪怎麼還是紅色被套?”

“是不是不吉利?”

“當然啊,你又沒結婚,家裡佈置的大紅大紫的,很不好。”我不是故意嚇董玲,這只是個常識,有大喜,就有大悲,更何況,董玲這婚也沒結成。

董玲連忙張羅着去換牀鋪,我就挨着把她家裡的彩紙給撕下來。

兩人正在忙活,我突然聽到窗外有小孩哭的聲音,我跑到窗戶,聽到聲音是從對面單元的一個房間裡傳來的。

我連忙喊董玲,“你聽到小孩哭的聲音沒有?”

董玲走到客廳,不以爲然的說:“聽到了,這幾天都這樣,小孩調皮,被大人揍嘛。”

“你自己都說了,這幾天都聽到。”我點醒董玲,“現在哪有每天都打小孩的家庭。”

董玲睜大眼睛,“我家門口扔東西,和這家人大小孩有關?”

“哪裡是在打小孩,”我哼了一聲,“這家人根本就沒小孩。”

董玲聽我這麼一說,馬上就緊張起來。

我問董玲:“你是不是得罪過人了,要飯的,抱小孩的,和尚,寡婦之類的。”

董玲想了想,“結婚頭天晚上,我們家佈置,我的姐妹幫我佈置房間,弄到很晚,的確是在半夜的時候,一箇中年男人到我們門口,說我們聲音太大了,吵着他小孩睡覺。”

“是男人?”我問董玲,“有什麼古怪的地方嗎?”

“我的姐妹和那個男人爭了幾句,你不提,我都忘記了。”董玲說,“我記不起來他身上有什麼古怪的。。。。。。我想起來了,他手上提着個燈籠。我姐妹還說了,這人是神經病,樓道里沒燈,也不知道打手電筒,卻不嫌費事,打個燈籠。”

“你遇到架匠了。”我說道。

“架匠!”董玲皺着眉頭說。

架匠也是神棍的一種,平時都是有自己的手藝的,木匠,彈棉花的,瓦工居多,叫花子也有,一般心眼都很小,受了東家的鄙視和怠慢,就會用點方法報復。董玲看來就是得罪了一個架匠。而這個架匠是個篾匠。宜昌的農村水系衆多,鄉下很多竹林,所有很很多篾匠,編織一些家用的物事,筲箕籮筐揹簍之類,手藝高點的,還能做竹屋,但是其中兩種篾匠是不能惹的,那就是編織燈籠和風箏的篾匠。

這種篾匠的手藝來源不同,都是古代打仗流傳下來的。古時候打仗沒什麼發達的通訊工具,要通報一些什麼情報,就喜歡放孔明燈和風箏,這兩樣東西現在都演化成了玩具。但是當你做孔明燈和風箏的人,慢慢融入民間成了篾匠,一些不爲人知的手藝,也慢慢流傳下來。

董玲遇到的那個篾匠,手裡提着燈籠,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就是一個扎孔明燈的篾匠。

當年打仗的時候,死的人多了,打勝仗的將軍就會放孔明燈,一來是通知自己的友軍戰況,二來還有個作用,就是給死掉的士兵超度,所以放孔明燈的人都是有點道行的,當這些人成爲民間的篾匠之後,把扎孔明燈的一些道術也延續下來,修煉一些法術。兩千年傳承下來,就成了一門獨樹一幟的民間道術。

可笑這幾年,一到過節的時候,城市的廣場裡就放孔明燈,還專門有人紮了在哪裡做買賣,無知的市民還紛紛去放,卻根本就不知道孔明燈的作用,那是拿來祭奠死人的。這邊孔明燈放的熱鬧,指不定某個篾匠站在人羣中暗自得意。

我自然不會跟董玲說這些,免得讓她害怕。這事又比我想的嚴重一些了,也怪董玲的命不好,被麻哥和那個會催眠術的叫花子女的害了一次,現在結婚又出了事,這種篾匠是專門找身體火罡不旺的人下手,剛好就碰到了董玲。

好在我現在今非昔比,如果放在幾年前,我和王八的能力,遇到這種人,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我和董玲站在客廳的窗前,看着對面單元,對面的單元黑漆漆的,現在時候不早了,沒有一個房間亮着燈,但是一樓的窗戶上掛着一個燈籠,燈籠裡幽幽的暗紅,還是看的清清楚楚。

又一聲小孩的尖叫發出來,現在董玲也能聽的清楚,這聲音,就是從掛燈籠的房間裡傳出來的。

“是不是那個男人在打他的小孩,“董玲驚慌起來,“爲什麼要大半夜的打,這聲音聽起來瘮的慌。”

我輕聲對董玲說:“都說了不是小孩捱打的聲音。”

“那你說是什麼聲音?”

“那是燒竹子篾片的聲音。”我對董玲說,“竹子要用牛油蠟燭燒,燒熱了,再彎曲過來,做成燈籠。”

董玲不再問我了,她不是傻子,知道我再說下去,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來的時候,看見董玲家樓下有個幼兒園,世上有種小鬼,是特別喜歡和小孩一起玩耍的,這種小鬼一般沒什麼惡意,就是見着小朋友了,就一起玩,當自己沒有死掉。而這種小鬼大人看不見,只有小孩子能看到。

這種小鬼在中國也就一般,沒什麼特別,懂道行的人都就叫他童子罷了,在日本倒是名聲很大,叫“座敷”。座敷混在小孩裡面,就算是有心的人,也只會感覺到小孩子多出來一個或者幾個,但是仔細去數,又數不出來。

座敷還有個作用就是旺財,所以一些無良的術士,就會想方設法的去把座敷困在自己的法器裡面。

我猶豫一會,還是把座敷的事情給董玲說了。

董玲就奇怪問我:“你說的架匠要困住什麼座敷,那和我家有什麼關係。”

我笑着說:“座敷愛湊熱鬧啊,你結婚那麼大的動靜,座敷跑你家裡來了。你前幾天在家門口看到的東西,都是那個架匠,放在你的門口,逗座敷從你家出去的。我現在明白了,你現在精神不好,並不是招惹了架匠,而是招惹了座敷。座敷挺喜歡你的,呆在你家裡不願意走了。”

“照你這麼說。”董玲鬆了一口氣,“我以後倒是要發財了。”

“王八這麼精明的人,要掙錢也不會靠這種東西。”我輕鬆的說,“這個扎燈籠的篾匠,聽他燒篾片的聲音,他已經收集了幾個座敷,現在知道跑了一個在你家裡,今晚就要來收了。”

時間慢慢流逝,突然董玲的客廳發出“咚”的一聲,把我嚇了一跳,我回頭看去,這才明白,這聲音是客廳裡的老式大鐘發出來的。這種大鐘當年很吃香,落地式的,放在家裡很氣派。

“你家裡怎麼放這個玩意?”我對董玲說,“鋪個毯子在上面,我還以爲是不用了的飲水機呢。”

座鐘只響了一聲,時間是十一點半。

窗子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我和董玲仔細聽了一會,董玲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難看。她和我一樣,都聽到,這嘈雜的聲音是小孩子在遊戲的嬉笑聲。董玲樓底下是個幼兒園,當然有小孩子游戲的設施,可是現在大半夜的,哪裡會有一些小孩在哪裡玩耍呢。

對面房間裡的小孩子的哭叫聲停止了,一個男人從黑暗裡走出來,我們之所以能看見他,是因爲他手裡提了一大串燈籠,燈籠不大,也就是蟈蟈籠子的大小,在他手上提了幾十個,每個燈籠都點燃了蠟燭。

那個男人走到幼兒園小型遊樂園裡面,慢吞吞地走着,走到一個滑滑梯旁,把一個燈籠掛在上面。小孩子玩耍時候的嬉鬧聲猛然就大起來。

那個男人又慢慢走到一個蹺蹺板旁,把燈籠在蹺蹺板兩邊各自掛了一個小燈籠。我和董玲看見,蹺蹺板開始上下動起來,如果不是上面空空如也,那就是應該有兩個小孩在玩耍。

董玲看到這裡,身體在微微發抖。

中年男人繼續在遊樂場裡掛燈籠,掛到鞦韆上之後,幾個鞦韆也開始慢慢的晃動起來,其中一個晃的非常高。

“幼兒園守夜的人也不出來管管。”董玲埋怨說道。

我輕聲說:“很明顯了,這傢伙就是幼兒園的守夜的門衛。”

中年男人佝僂這身體,把手上的燈籠一個一個的掛在了所有的遊玩設施上。小孩玩樂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看見對面單元一扇窗戶裡亮起了燈光,然後一個人頭從窗子裡探出頭來張望,估計正要抱怨吵鬧,卻突然把頭縮回去,隨即把窗子給關上,燈光也熄掉。

他一定是看到了樓下的場面了,幾十個微弱暗紅的燈籠密密麻麻的掛在場地裡,而且是半夜三更的時候,誰看見了不害怕。

那個男人把燈籠掛完了,然後蹲下身體,點燃一個蠟燭。

看到這裡,我的心裡也開始緊張起來,他要做最後一個佈置了,放孔明燈。

我對董玲說:“快把客廳的燈關了。”語氣焦急。

董玲照做,走回窗邊,對我說:“你已經是過陰人了,怎麼還是這個模樣?”

“過陰人不能給我法術上的提升。”我回答董玲,“我的本事還是跟從前一樣而已,比趙先生和王八差遠了,這世上厲害邪門的神棍多了去,我只是其中一個而已。談不上比誰厲害多少。”

“出息!”董玲哼了一聲。

我忍不住笑了,董玲還是忍不住露出了本性。

樓下的那個男人,跪下來,對着蠟燭嘀嘀咕咕說些什麼,我知道他是在念咒語。接着,那個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手裡擺弄兩下,那東西展開,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紙燈籠。男人把燈籠舉在蠟燭上方。

“他在幹什麼?”董玲輕聲問我。

“孔明燈啊。”我回答,“要把燈裡的空氣燒熱了才能飛起來。”

“他做這些到底想幹什麼?”

我低着聲說:“我低估他了,他不是在求財,他的法術要成了,這個篾匠做這事時間不短了,每個燈籠就有一個座敷在裡面,估計他做幼兒園的門房都做了十幾年不止。今晚他放了這個孔明燈,按照他的路數,他就可以當一個厲害的術士。”

“他巴巴的做術士幹嘛?”

“遁術。”我回答董玲,“能運財的,那牛逼大了,就是有點傷陰德。反正這種人,腦袋壞了,爲了一些法術,什麼缺德事情都會做。”

我身後的座鐘又“咚”的響了一聲。這次把我給真嚇到,因爲離上次響,還沒到半個小時啊。

董玲也聽到,回頭看了看,“才十一點五十,怎麼就響了。”

“還不明白嗎?我的妹妹。”我對董玲說,“那個跑到你家裡的座敷小鬼,就躲在你家的座鐘裡呢。”

時辰要到了。

樓下的那個男人,把手鬆開,燈籠平穩的懸浮在空中,一點都不搖晃。那個男人把眼睛擡頭看向我和董玲所在的窗戶。孔明燈下的蠟燭火光把他的臉映出來。

董玲輕呼一聲,那張臉是白板臉。

我雖然能預料到他是個白板臉,但是真的看到了,心裡還是有點吃驚。對付座敷小鬼的,都是白板臉,就是五官都十分小,眼睛小,鼻子又小又塌,只有一點凸起,嘴巴只剩一點縫隙,耳朵幾乎沒有。整個臉孔,就是一整個白臉。

這種白板臉,在每個小孩的童年,都會被父母拿出來嚇唬。因爲他就是專門弄小孩的。我現在幾乎能看到他的臉在露出一絲絲的笑容。他不是對我在笑,他是知道最後一個座敷在董玲家裡,現在他要動手抓座鐘裡的那個座敷了,而且信心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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