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白感覺到榮琤悄悄的握緊了他的手,詫異的擡起頭,就看到榮琤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
這是怎麼回事?!
榮琤悄悄翻過他的手掌,在他手心寫下幾個字:“看戲。”
李一白這纔想起來榮琤跟他說過‘看好戲’的事,電光火石間就已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看來榮琤‘中毒’的事不過是逢場作戲,爲的就是引出來凌家兄弟的險惡居心。
榮琤還真是膽子大,竟然敢拿自己當小白鼠!萬一剛纔端上來的真的是毒酒,那他現在還能這麼囂張嗎!
這是跟榮琤相識以來,第二次有這種背背叛的感覺。這次李一白不但沒有習以爲常,反而更加難受。
之前榮琤的欺騙不過是爲了利益,而現在他反而變本加厲,竟然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李一白原本還心如止水,結果越想越是氣悶,一股無明業火沖天而起,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拔腿就要離開。
榮琤尚未來得及拽住他,他已經邁開長腿,眼看就要走下高臺的時候,榮膺的手下已經攔住了他。
這個一直稱病的帝王此刻看起來精神奕奕,面上帶着讓人膽顫的威嚴,沉聲道:“此事都是寡人之意,琤兒亦是奉命行事。你莫要遷怒於他。”
從來沒有人對李一白用這樣命令性的口吻說話,就算是榮琤也是輕聲細語,這個不過第一次見面的榮膺,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樣子,語氣雖然很是溫和,話語間的霸道還是讓李一白渾身不適。
李一白冷哼了一聲:“你可以掌握天下生殺大權,難不成還能管我開心不開心嗎?”
榮琤生怕李一白有什麼驚人之語,聽到他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顧不得僞裝,慌忙起身把李一白護到身後:“皇叔,他是無心之語……”
榮膺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他的臉上不但沒有怒意,反而大笑着道:“不錯,寡人確實沒有這般權力。在這一羣虛情假意的人裡,你倒真實的可愛。”
李一白一聽這個,臉也有點掛不住,咳嗽了兩聲也就乖乖呆在榮琤身後沉默不語。
榮膺手下的人不愧是訓練有素,不過一瞬間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凌楚原本還想負隅頑抗,最終還是不甘的被制服在地。
榮琤此刻正擔憂着李一白,榮膺也沉着老練的指揮着現場,一時間幾個人似乎都忘記了本來要等上‘皇位’的榮珏。
榮珏原本就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夢境一般,昨晚和凌楚纏綿之時,他纔跟自己說:“其實一開始,我就沒有想要讓榮琤登上皇位,在我心裡,適合一統天下高高在上的人,只有你。”
當時榮珏的心裡如遭雷擊,可是當時的震驚也不如現在來得讓人招架不住。
榮珏此刻就如同一尊蠟像一般,愣愣的看着這一場鬧劇。
剛纔還伸手乞討解藥的大臣現在都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任由侍衛們牽引着走出庭院;凌家的死士在皇宮帶刀侍衛的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始作俑者凌家兄弟,攝政王此刻都被侍衛們壓制在地,動彈不得。
榮珏夢想破裂,說沒有絲毫惋惜那是不可能,但是此刻更讓他心裡難受的,是頹然的凌楚。
從認識凌楚開始,他就一直是個意氣風發的人,雖然他的‘夢想’和野心有些讓人恐懼,但是他能感覺到,凌楚是真心的喜歡自己。
此刻他錦衣華服上沾滿了酒,整潔的衣服也凌亂不堪,雖然被人壓制在地,卻還是一副傲然的樣子,倔強的扭過頭看向榮珏的方向。
對上榮珏視線的一瞬間,榮珏敏銳的察覺到,凌楚的眼眶泛紅了。
他是因爲對不住自己,還是因爲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夢想破裂了,纔會這樣呢。
凌楚定定的看了他許久,最後不捨的轉過頭去。
榮珏心裡猛地一痛,握緊拳頭,不假思索的跪在榮膺面前。
榮膺還未來得及問爲何他會這樣做,就聽到榮珏語帶顫抖的說道:“皇叔,此等不忠不義之舉,全是侄兒一人所爲,與凌楚毫無關係。侄兒願白骨埋山,望皇叔從輕發落他人……”
話音一落,不僅榮琤,連凌楚都大吃一驚。
凌楚胸口如同被擊中一拳,痛的他呼吸不暢,連鼻子都有些發酸:“珏兒,你……”
“此事寡人自有定奪,”榮膺沉下臉來,這個侄子真是被凌楚的花言巧語衝昏了頭腦!伸手剛想攙起來榮珏,榮珏卻快了一步,一把奪過身邊侍衛的刀。
榮膺猛地後退了一步,以爲榮珏要刺殺自己,他身邊的侍衛也急忙把他護在身後。
卻沒想到,榮珏將刀猛的刺向自己胸膛。
血紅的刀刃穿胸而過,不過一瞬,鮮紅的血已經將白玉的高臺染得一片狼藉。
李一白腦中一片混亂,彷彿又回到了自己車禍喪生的那一天。
眼前都是粘稠的血,遮住了眼也糊住了耳朵,凌楚絕望的吼叫把他喚回了現實。
榮琤神情詫異,一遍的榮膺只是愕然的嘆息了一聲,低聲道:“此事不得外傳,厚葬珏兒。”
“他,他,死了嗎?……”李一白的嗓子裡乾澀異常,說出的話也如同鋸木頭一般沙啞。
“來不及了,”榮琤閉上眼睛嘆息:“傻孩子。”
李一白腦海裡那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恭喜,任務完成。】
李一白此刻不僅沒有高興,心裡猶如被掏空了一塊。
他以爲任務不過是拆散兩個人的愛情而已,怎麼會想到,愛情這件事,如果牽扯到家國仇恨,就嚴重到要讓人陰陽相隔呢。
榮琤握住他的手,安慰的道:“如此也是沒有辦法,你也不要太自責了。”
“恩,”李一白機械的回答道。
現在最需要安慰的,也許不是自己,是那個連哭都哭不出來的凌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