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的時候,靳正庭才發現,趙瞳心關上的不只是書房的門。不過,這女人是真傻,居然忘了這是誰的地盤。
房間裡亮着燈,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趙瞳心把自己整個人捂在被子裡面,遠遠看去像一條大大的毛毛蟲。
靳正庭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讓趙瞳心的頭露出來。她哭腫的眼睛像兩顆核桃,格外打眼,靳正庭看着既心疼又後悔。
“對不起。”
靳正庭伸手想要抹平趙瞳心緊皺的眉頭,沒想到卻睡夢中的她一把抓住,不知覺地抱在懷中,滿臉香甜。
這一刻,天崩地裂,靳正庭千年難化的內心,第一次感覺到了暖。
原來常人口中的溫情竟然是這樣的。
由於昨晚哭得太過傷心,趙瞳心醒來時已經日曬三竿,身邊早已經沒了靳正庭的身影,但皺巴巴的被單告訴她,之前這裡曾有人睡過。
這?
趙瞳心看着自己手中拉着的米老鼠哭笑不得,她記得靳正庭應該不是這種人,可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送我米老鼠也沒有用!”
趙瞳心將米老鼠憤憤不平地扔下牀,繼續用被子捂住頭睡覺。可還沒躺下去兩秒,她又憤憤不平地起身,將地上的米老鼠撿起來。
可是把米老鼠撿起來,趙瞳心依舊不能讓自己安靜下來,總有那麼一部分叛變的心臟,叫囂着讓她去原諒。
現在別說原諒,就連見趙瞳心都不願意見到靳正庭一面。
趙瞳心從來沒有想過,靳正庭拒絕自己的理由竟然是爲了那個許小姐。
她一開始還心存着僥倖,但昨晚上她已經認清楚了,靳正庭就算是對她有感覺,也是因爲她和那個許小姐長得像而已。
在他的眼裡,她不過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替代品!
“趙小姐,老闆說她回來之前您不能出去。”
勺園按照靳正庭臨走之前的吩咐,一直守候在臥室門口,見趙瞳心一出來,立馬轉告靳正庭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會出去的。”
之前的趙瞳心還可能會吵會鬧,但現在的她與其說徹徹底底地想明白,還不如說徹徹底底的失望了。
他不就是想要一個許小姐的替身嗎?她盡職盡責便是。
看着身穿小洋裝不苟言笑的趙瞳心踩着高跟鞋離去的背影,勺園心裡隱約覺得,這個趙小姐好像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難道這就是boss早上叫自己帶米老鼠過來的原因?
靳正庭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的時候,趙瞳心正坐在餐桌旁面無表情地吃着午飯。
“趙小姐沒有吵鬧,按照您的吩咐呆在家裡,今天一直在看書,不過只看了......一頁。”
聽着勺園的彙報,靳正庭的心越發的慌亂。
趙瞳心要是吵要是鬧,他心裡還好受一點,可是她現在這樣魂不守舍生無可戀的狀態,對於靳正庭而言,堪比萬箭穿心。
“留意她別出意外。”
掛了電話,靳正庭把傑克送進來的工作餐推到一邊,家裡有個不省心的,他可得加緊馬力快馬加鞭,爭取早點回家。
馬不停蹄從公司趕回家的靳正庭剛下車就看見趙瞳心獨自一人站在涼亭裡發呆,陰天的傍晚風有些急,穿着裙子的她獨自一人佇立在那裡,顯得有些單薄。
“瞳心。”
靳正庭的聲音像眼淚的開關,趙瞳心的眼睛刷一下就紅了。收拾好情緒,趙瞳心面帶微笑地轉身。
“你回來了。”
“對。我......”
靳正庭剛剛舉起手中的蛋撻,趙瞳心早已轉身,毫無眷戀地走回屋裡,絲毫不在乎他要說些什麼。
察覺到二人關係不對,在阿冬的提點下,勺園在張羅好晚餐之後便提前下班,整個別墅只剩下靳正庭和趙瞳心二人。
眼前五花八門的菜,全是趙瞳心平日裡最愛吃的。可是這些美味遇上此時此刻的趙瞳心,算是糟蹋了,因爲無論吃什麼,在她這裡,都如同嚼蠟。
直到趙瞳心伸手去盛第三碗米飯,一直靜觀其變的靳正庭終於忍不住出手制止。
“瞳心夠了,昨晚上我說錯什麼話惹你不高興了,對不起。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
看她這樣面無表情像機器人一樣吃飯,靳正庭的心都碎了。
趙瞳心點點頭,輕輕放下手中的碗筷,坐在原地接着發呆。
靳正庭輕聲嘆了口氣,起身將自己從外面特意買回來的蛋撻在微波爐裡熱了拿過來,“上次看你和錢園園吃得挺開心,就給你買了。”
黃燦燦的蛋撻冒着熱氣,香甜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這的確是一種能讓人愉悅的味道,但現在的趙瞳心笑不出來。
“謝謝。”
道了謝之後,趙瞳心繼續呆呆地坐在那裡,和之前一樣。
“趙瞳心。”
在靳正庭的世界裡,適可而止四個字相當重要。更何況,在趙瞳心之前,他從未這麼低聲下氣地哄過一個女生。
沉下來臉的靳正庭有些嚇人,但這些在趙瞳心的眼中什麼也不是了。
之前怕他不過是因爲在乎,不想讓他難過想順着他的心思。現在的她無愛,亦無懼。
“你吃完了嗎?我收拾了。”
“等等。”
靳正庭將趙瞳心手上的盤子搶過來放在桌子上,目光像利劍一樣,死死盯着她。
“你和許顏可是兩個人,我從來沒有把你們混爲一談。要是你是因爲這個生氣,我希望你適可而止。”
看看這個男人,連道歉都這麼理直氣壯,怪不得傷害別人時也覺得那麼理所應當。
趙瞳心苦笑了一聲,想要忍住眼淚,卻哭得更厲害了。
“可如果我是我,爲什麼我連自己喜歡的事情都做不了?我明明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爲什麼要因爲許小姐的身世,去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靳正庭,你捫心自問,這一切對我公平嗎?你真的分得清我們兩個嗎?”
趙瞳心的聲淚俱下,換來的卻是靳正庭的冷眼與嘲笑。
“公平?趙瞳心,你怎麼不想想,許顏可的身份給你帶了什麼?你母親這些年來的醫藥費,你的學雜費,我履行了我的義務,你也應該履行你的義務。”
最真實的話往往最傷人,比這更傷人的便是自己的愛人和自己將彼此之間付出和應得一一列出。
靳正庭的一席話像一盆冷水從趙瞳心頭頂淋下來,她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冷得發抖。
是啊,有得必有失,她換來了自己大學畢業,換來了自己母親生命的延續,她還要妄想什麼呢?
上帝啊,你爲什麼這麼不公平?
在靳正庭冰冷眼神的注視之下,趙瞳心一點點滑落到地面,可那個會把她抱在懷裡哄的人此時卻無動於衷。
淚眼婆娑中,趙瞳心看見男人自己收拾了餐桌,關上一樓的燈,旁若無人地走上了二樓。在這期間,她也奢望過靳正庭會向之前一樣哄自己。可當他的身影在她視線裡徹底消失,趙瞳心才意識到,他們這次,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和往常一樣,吃過晚飯之後去書房處理公務的靳正庭,面對之前自己信手拈來的策劃案,對着電腦半個小時,一個字也打不出。
他的腦海中全是趙瞳心癱坐在餐桌旁的地板上,淚流滿面雙眼無神的樣子。
還在春天,地板還有些涼,那個傻女人該不會不知道自己起來吧?
像是找到了一個能讓自己體面去求和的藉口,靳正庭總算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果然,在一片漆黑的一樓,接着二樓射下來昏暗的燈光,靳正庭第一眼就發現趙瞳心還在剛剛的位置,一動未動。
“乖,起來,地上涼。”
摸到趙瞳心涼的嚇人的手,靳正庭心裡像是漏了一拍,一下子忘了自己之前曾在這裡說過多麼傷人的話,不顧趙瞳心的不願意,強硬地把她抱在懷裡。
地上涼,趙瞳心沒有絲毫感覺。倒是被靳正庭抱在懷裡後,她才感覺到自己四周寒氣逼人,打了一個哆嗦。
“阿嚏!”
一個沒忍住,趙瞳心完美噴了靳正庭一臉唾沫。
可能是哭了太久,把內心的不滿全都發泄出去,又或者是哭得太累,讓她忘了心裡的那些恨,趙瞳心忽然很想笑。
有潔癖的靳正庭難得沒有發作,而是不聲不響地將趙瞳心抱回房間,用被子將她緊緊裹住。
“如果你出去拋頭露面,許家一定會來詢問。你要是和那個公司籤合同,肯定要用你真實的身份信息,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聽了靳正庭的分析,趙瞳心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在對待許顏可這個問題上,她的確敏感了一些。
她越是愛這個男人,就越怕自己在他心中不過是別人的替代品。
“可是,”趙瞳心沮喪地低下頭,低聲道:“我想賺錢,許小姐總有回來的一天,我和我媽媽不可能靠你一輩子的。”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並不是因爲他們比富人家的孩子吃苦耐勞,而是因爲他們心中知道沒有錢的痛苦,所以才更懂得要發憤圖強,要未雨綢繆。
可有時候,想得多,想得遠並不是一件好事。
比如這時候,難免會得到讓自己心神不寧的消息。
“你放心,你母親的醫藥費我會一直負責到底,你到時候如果找不到好的工作,我那裡永遠有你的位置。”
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莫過於兩個相愛的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假裝對方不愛自己,費盡心機替對方考慮。
靳正庭沒把握到時候的趙瞳心知道了這背後的一切,按照她眼裡容不得沙的性格,會不會和自己繼續走下去;趙瞳心更是對自己沒信心,那個謎一樣的許小姐,除了知道靳正庭對她情深義重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靳正庭,我想去看我媽媽。”
“明天,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嗯。”
......
“那個公仔是你送的嗎?”
“嗯,喜歡嗎?”
“喜歡啊,小時候家裡沒有電視機,還是在隔壁家看的這個動畫片呢.......”
一來一往間,趙瞳心又找到了他們吵架之前的感覺。重新在男人溫暖的懷抱裡入睡,她只想祈求上帝,讓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一點,再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