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辛彥濃眉緊蹙，他怎麼可能忘記這個。
但……顧志北被驅離顧宅，卻絕不是這個緣由。他是……
“你給我出去，既然知道了，就出去！”
顧辛彥眉宇緊皺，雙眉之間攏成深深的溝壑。他筆直的手臂就指着門，冷厲的氣息讓顧志北又冷笑了一下。
“行，我走。但是我就算不在，你做了的事也不能改變。你這輩子都別想和你兒子在一起！”
也不知話裡那個字眼觸動了顧辛彥的心，他猛地瞪圓眼睛，狠狠指着門外：“滾！”
這麼一小會，他已氣到全身顫抖。
等到顧志北離開之後，他身軀還始終僵硬着。
那個誓言……
是了，他說過的。希望顧宅裡永遠不要出現自己之外的孩子，希望爸爸媽媽永遠只關注自己一個。
祖宅不可廢，所以晨晨纔會自小住在外頭，所以他和昭穎的孩子纔會夭折。所以唯一生活在這裡的顧金，還是殘疾。
如今還有念念……
他又會怎麼樣？
……
遠處，顧志北的話傳到舒蔚耳朵裡，她就鐵靠在門後，一手撫着心口、一邊用力深呼吸。
什麼叫，顧宅裡不會有除了顧辛彥之外的孩子？
那念念呢？顧金呢？
她哆嗦着靠在門上，卻乍聞手機鈴聲。因爲心虛，只能急急忙忙衝過去接通：“最近過的怎麼樣？念念也還好吧，我猜你們倆應該沒有想我。但是……我非常想念你們呢。”
舒蔚差點將手機丟到地上，她只能驚恐地握緊手機：“K！你又想做什麼？”
“怎麼說話呢，我的妻子和孩子在國外一直不肯回來，我去接他們不爲過吧？何況，萬事俱備，東風已成，新竹……不、蔚蔚，你等着看，我怎麼幫你姐姐報仇。”
話落，他便掛斷了電話。
舒蔚呆愣地握着手機，用力深呼吸着。
K還沒有放棄……她說過的啊，害死姐姐的人，不是顧辛彥！
事到如今，他還想報仇？
外邊的兩人還談了什麼舒蔚已經記不清楚，她腦子裡只記得K說的幾句話。
他要接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回去？呵……
這又算什麼？
清晨醒來時，小包子動了動嘴邊，努力伸出舌頭去舔美味菜餚。
但不知爲何，任憑他如何努力，也碰觸不到。
這樣重複的失望終於讓小包子不開心起來，他乾脆朝兩邊看去。
一邊是媽咪、一邊是爹地！
“嘿！念念醒了哦。”肉乎乎的小手伸出手，先是捏了捏顧辛彥的鼻子，接着又去碰碰舒蔚的嘴邊。他從牀上翻坐起來，爬到兩人身邊，一邊人的臉頰親了一下，玩得不亦樂乎。
可是忽然間，有一隻手捏在了自己臉頰上，還用力掐了幾把，好痛好痛的。
“呀，媽咪！”
“嗯？”
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不真實，小包子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自家媽咪懷裡，這才發覺……剛剛那些都是夢。
可是昨晚，他明明是跟爹地媽咪一起睡覺的啊。
“媽咪，這是哪裡？”
有些熟悉，又不是很眼熟。
“在車上。”
顧家專配的加長房車，他們現在坐着的是一條長沙發，面前還擺放了一張精緻高檔的小桌子，上頭是一份可口早餐。
小人兒聞言整個傻眼了，站起來四下看了看，
確定這裡真是一輛車子之後，肉乎乎的臉忽然一癟，用力哭了出來。
“我爹地呢！”
啊？
“說好了要媽咪也要爹地，你這個大騙子！”他就知道，以前媽咪都說自己沒有爹地的。怎麼會那麼爽快地同意和爹地一起睡。
原來都是騙他的，嗚嗚。
舒蔚窘，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解釋。她總不能說你爹地和媽咪早就離了婚，昨晚只是臨時在一起，以後我們倆要回英國，再也見不到你爹地？
她毫不懷疑這會讓小包子哭聲一天一夜。
於是只能採取懷柔之措：“媽咪也記得念念說要選擇媽咪呀，所以現在念念纔跟媽咪在一起，那不好麼？”
“好……好是好呀。但是……”
但是他還是沒有爹地啊，別的小朋友都有，只有他沒有！
越越說念念是有爹地的，只有爹地才能幫他照顧媽咪呀。
“我不管，我就要他！”小包子終於生氣，明明昨天還拉鉤了，爲什麼大人做出的承諾，可以這麼快就不算數呢？
他氣憤地蹲在一旁，大顆大顆的淚往下掉：“沒有爹地，誰來幫念念保護媽咪。誰會幫念念照顧媽咪呀，念念還沒有長大……”
“念念爲什麼不能快點長大！”
舒念忽然衝着舒蔚大喊起來，軟軟的手用力去揉眼睛。他用力抿着脣，牙齒幾乎把下脣咬出兩顆洞。
可即便如此，小包子還是不舒服，猛地將手放在桌面，把上頭的東西全都掃在地上！
“嘩啦啦”杯子也好，茶壺也好，甚至那份特地爲他準備的早餐，也散落在旁邊。
舒蔚皺緊眉，有些哭笑不得，這兩父子，能生起氣來都是一樣的麼？
她眨了眨眼，將小包子擁在懷裡，彼此正視：“原來，念念想要爹地，是要爹地來保護媽咪麼？”
“嗯……那個壞蛋總是欺負媽咪。”
他曾經看見過媽咪和壞蛋吵架，可大聲了。媽咪總是被他欺負得哭，自己的媽咪怎麼能總是哭呢。
舒蔚將小包子的表情盡收眼底，只覺得心裡一暖，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一掃而空。
她伸出手緊緊抱着他，感受懷中那道柔軟的身軀。好像就在這瞬間，失去的力量也都回來了。
車子正好停下，車廂裡震動了幾下之後，旁邊的門便被打開。
司機看了看凌亂的車廂有些訝異，表面卻還是不動聲色：“太太、小少爺，到了。”
小包子擡頭看了看，不經意看見天空飛過的一輛飛機。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圈一紅淚水又要掉下來。知道現在自己和媽咪就要離開，他忽然用力推開舒蔚，癟着脣大喊：“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走！”
“念念……”
“就是不走！”
小包子也跟舒蔚槓上了，說不離開就是不離開。一屁股讓地上坐下，任憑舒蔚怎麼哄都不動。
那模樣，像極了無賴。
舒蔚哄了很久很久，直到司機又催促着快到登機時間了，她才終於放棄：“念念啊，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難道你要媽咪一個人回去嗎？”
小包子一聽就慌了，先伸出手抓着舒蔚的衣角，而後可憐兮兮地懇求：“聽念念的吧，聽念念的吧。要爹地呀……”
沒有爹地，媽咪還是會被壞人欺負到哭。
沒有爹地，媽咪生病的時候還要幫自己做菜洗澡換衣服。
沒有爹地，就沒有人在念念長大之前幫他照顧
媽咪。
他想讓媽咪像珍妮家的阿姨一樣，每天都漂漂亮亮地送他去學校，臉上永遠都是笑着的。
舒蔚似是明白了他的想法，鼻尖忽然一酸，淚水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小包子還小的時候，舒蔚就知道自己的兒子與旁人有些不一樣。哪怕是看人的目光，也成熟許多。
老師說，他是天才，智商超過一百八。
可舒蔚知道，念念也不過是一個比旁人更要懂事的孩子而已。
他還不到五歲啊！
“念念想要媽咪，也想要媽咪。念念就一個貪心的願望，媽咪幫念念實現好不好！”
“念念保證，以後會一直一直聽媽咪的話……”
小包子當真舉起手，信誓旦旦地保證。小臉上梨花帶淚，哭到紅腫的眼始終盯着舒蔚，讓她心裡也酸酸澀澀的。
她如今做這一切，不都是爲了念念麼？
只要他開心，其他那些，又有什麼關係。
“好。”等了許久，舒蔚終於替小包子擦掉眼淚，認真而堅定地回答：“媽咪答應你，回去找爹地好不好？”
“嗯！”
母子倆轉身要走，想上車的那刻，舒念卻眼尖地發現了什麼。
房車之後還停着一輛銀色汽車，念念一眼就將之認了出來：“2596，爹地的車。”
舒蔚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望見駕駛座裡那道熟悉的身軀。
男人應該一直跟着他們，如今知道自己被發現了，臉上便出現可疑的顏色。
推開車門的時候，頎長筆挺的身軀不經意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可他身上那淡漠疏離的氣質，總不自覺讓人想遠離。
他一邊走一邊看了看腕錶，濃眉擠成了一團。
不一會之後，高大的身軀就站定在母子倆跟前，幽冷陰沉的目光將他們倆仔細掃過一遍之後，疑惑道：“時間快到了，怎麼還不走？”
母子倆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是司機急忙提醒：“太太和小少爺，說不走了。”
“什麼？”
顧辛彥嘴角抽搐了下，有些不敢置信。陰冷的眸子緊緊盯着兩人，那複雜的樣子也不知是在思索些什麼。
舒蔚用力抿着脣，直接把小包子推到面前：“他不肯走我也是沒辦法。別以爲是我不願意……”
“舒蔚……”
一聲低吼將她未盡的話打斷，舒蔚詫異地揚了揚眉，才發覺這男人比自己想象的要更生氣。
她下意識瑟縮下：“你幹什麼？嚇着孩子怎麼辦。”
呵……
顧辛彥煩亂地爬了爬發，手指緊握成拳，一下打開一下又握緊。他看着舒蔚，竟不知是要一把掐着她，抑或是把她拉到車裡直接開回家。
“念念說捨不得你，我這當媽的總不能讓他難過。所以就決定暫時的留下來。”舒蔚說着也有些心虛，她用力咬了咬脣，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果然，話音剛落下。耳邊便傳來男人低低的聲音：“你把小少爺帶到車上去。”
“好的。”
小包子也乖巧聽話，只要爹地和媽咪都在身邊，他絕對可以不吵不鬧的。
舒蔚站在一旁，見小包子便送走，當即就想跟上去。
可腳只邁出一步，手臂便被人狠狠握住。
過大的力度將她整個人往後拉，腳步一個不穩便開始往後傾倒，最後不得已還是被他鉗制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