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了的宇文櫻哪裡真是要休息,昏睡了兩天此刻哪有睏意,且傷口疼得緊,更加睡不着。聽着外面沒有了動靜,宇文櫻想慕容霸那個話癆該是已經離開了,推了房門出來,卻見院子裡竟坐着一個人,正是先前自己問到的慕容恪,忙想再回去。
慕容恪本一個人坐着,聽到身後的開門聲,轉身,兩人四目相對。
如今宇文櫻再想回房就顯得有些刻意迴避,無奈只得硬着頭皮走過去,悻悻道:“你一個人在此賞月?”
說了這話,宇文櫻連掐了自己舌頭的心都有了,如今月亮還在烏雲裡藏着,怎麼可能是在賞月。慕容恪只當沒發現她這話不妥,只點頭嗯了一聲。
宇文櫻只得接着沒話找話道:“前日多謝你搭救!”
那頭慕容恪只說了一句“公主不必客氣”,又陷入沉默。
這時,宇文櫻突然發現要是有慕容霸那個話癆在,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找不到話說,尷尬不已。想到“尷尬”二字,宇文櫻才突然記起,二人如今尷尬只怕多半是因爲自己三年前那番舉動,說起來,自己還欠他一句解釋和道歉。
“三年前的事,對不起,我當時也是一心要將師傅的下落告訴你,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方法,纔不得已跟他們說……”後面那句“我看上你了”,宇文櫻感覺自己無論如何都有些說不出口了,只停頓了一下,想來他應該懂。
慕容恪原先一直以爲這公主輕浮,這才明白,原來竟都是裝的,而且她居然發現了自己是去找伯父的,根本不是那副愚蠢樣子,只覺得驚訝不已,問道:“我原本還以爲自己掩飾得隱蔽,倒沒想到竟被你發現了,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聽他沒提自己當時那些輕浮舉動,宇文櫻才覺得鬆了一口氣,說道:“那日在集市,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便覺得有些熟悉,只是半天沒想起來,所以便多瞧了你一陣。想來是讓你有些反感了,你皺了皺眉頭,只那皺眉的樣子感覺更熟悉,卻想不起來。後來突然想起了師傅才明白,所以也就知道了你是慕容部的人。也怪我當時沒想明白,只想着王車每年都去紫蒙川,沒發現他竟也是去找師傅的。要當時知道了,也不用大費周章。”
慕容恪聽她一番話,感覺得驚詫不已。自己一個新面孔突然出現,讓人懷疑還情有可原,只是商人在不同部落間經常來往,打探消息有身份做掩蓋最是隱蔽,她竟看出了王車不是單純賣貨,而是要聯繫伯父。思及此,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想不到這公主遠遠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
看慕容恪那表情,宇文櫻只再次在心裡感嘆,他皺眉的樣子跟師傅還真是像,直笑道:“其實我也是半蒙半猜的!”
“猜的?”聽了這回答,慕容恪一陣猶疑。
宇文櫻只得解釋道:“他第一次去城東銷貨,我只以爲是你想法子攛掇他去的。可他再去紫蒙川時,你不在旁邊,他卻還是直往城東去了,說是帶的都是些粗糙玩意兒,放在城東甩賣才合適,商人重利,他這一做法確實有些奇怪。”
慕容恪聽了她這一番解釋,自嘲道:“我還以爲商人傳遞消息萬無一失,沒想到便是他們也能引人懷疑。”
宇文櫻眼見慕容恪漸漸放開了,自己心裡也放鬆了許多,說話也自在了些,自己那愛表現自己的本性又暴露了一些,直高聲說道:“他當時引人懷疑的,可不止這點。要說最讓人覺得奇怪的便是他老是唱歌,唱來唱去卻只那一首,我雖聽不出是什麼意思,只是唱了一遍又一遍,還聲音那麼大,我就猜他是故意唱給別人聽的,大概是給人傳遞消息,但是怕被發現,纔想了這麼一個法子。前後兩次這麼結合起來一想,我纔想明白當時他大概是給師傅傳消息呢。”
想起王車唱來唱去就那一首歌的樣子,慕容恪也不禁嘴角上揚,“那歌名叫《阿幹歌》,是當年我祖父想起自己兄長流亡在外,思念之餘,隨口哼出的一首歌。”
聽了慕容恪這話,宇文櫻才明白,難怪他們只用這首歌便能讓師傅明白慕容部希望自己回來了,竟是因爲這個緣故,直嘆道:“這辦法果真高明!”
有些事,慕容恪雖不願承認,卻也不得不說,只得對她說道:“其實若非你先將伯父行蹤透露於我,我們這法子可能也起不了作用,如此說來,還是要多謝你!”
慕容恪這麼說,倒讓宇文櫻有些不好意思了。這行爲,就像一個顯擺了半天想讓別人誇誇自己的小孩子一樣,真要被人誇了,還覺得害羞了。
宇文櫻只得如實說道:“師傅於我有教導之恩,幫他本是應該,況且我也不是沒有私心。如今你們救了我和陵兒,也該是我說多謝纔對。多謝表姐夫!”
這一聲“表姐夫”叫得慕容恪只覺得心裡奇怪不已,只宇文櫻自顧說上了:“說起這個還得感謝王車,我原本只知道你是師傅的子侄,卻不知你到底是誰。第二次我再遇見他時,他想來和其他人一樣誤會了我的用意,特意告訴我,你纔回鄉成親了。那時,正好聽消息說燕王第四子慕容恪剛娶了索頭部公主,我才知道你就是慕容恪。說起來,我就該稱呼你表姐夫,如今你夫人正是我大舅家的表姐!只不過我和那表姐從未見過面,不知她可好?”
這一番話說完,慕容恪只覺得自己的心立馬有些沉了下去,逃避一般說道:“她很好。天色已晚,況且你身上有傷,該早些休息,告辭!”
宇文櫻只覺得替表姐可惜,明明自己都有心避開了那絲帕沒談,表姐夫卻還是這副逃避的樣子,想來他心裡只怕還有些惦記着那送他絲帕的女子吧,如此說來,只怕表姐過得並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