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慕容恪睜開眼,伸手剛想撫上宇文櫻的臉,卻還是將手抽了回來。
他只最後再看了她幾眼,便起身開門。
伴着吱呀的開門聲,牀上躺着的宇文櫻睜開眼。
用過早飯,宇文櫻忙命?鸝去吩咐人準備馬車。
鸝得令,心裡卻有些疑問。
“夫人不等身子好些了再出門去麼?”
宇文櫻輕笑一聲,“出去走走!老在屋裡悶着,病更好不了!”
鸝記着慕容恪今日離開主院之前的吩咐,從今日起她得隨時跟着夫人,將夫人的動向報告給將軍知道。
聽聞宇文櫻想出門,?鸝衝她甜甜一笑,“快過年了,想必街上正熱鬧着呢。夫人能不能帶上奴婢一起去湊湊熱鬧?”
宇文櫻笑着點頭,“你跟烏蘭一起!”
鸝面上一喜,福身之後就吩咐院子裡一個小丫頭去前院找人備馬車。
主屋內,宇文櫻從內室拿了一包東西交給烏蘭,低聲吩咐道:“你將這包東西拿着,過會兒咱們去阿迪娜的鋪子一趟,將這包東西交給春霞!”
烏蘭接過那包東西,只覺得沉甸甸的,隨手一摸,卻是銀子。她大驚失色,輕聲問道:“夫人,你將這麼大一包銀子給春霞作甚?”
宇文櫻直說道:“那包銀子是留給我自己的盤纏!先放在她那兒,我過些天去取!”
烏蘭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滿臉難以置信,只試探地問道:“夫人……您這是打算去哪兒?”
宇文櫻無奈一笑,“既然已經把楷兒和紹兒送回來了,我想離開將軍府!”
眼見烏拉一臉着急,宇文櫻淡然一笑,“我還記得我當自己和慕容恪是假成親之時,我曾很羨慕慕容霸和段瑤,你當時還說了些話勸我。你還說,平凡夫妻纔好呢!其實當時我跟你的想法一樣。我以爲自己和慕容恪可以做成平凡夫妻,如今看來是不能夠了。”
烏蘭忙解釋道:“夫人……奴婢當時就是隨口一說……”
宇文櫻聽了這話輕笑一聲,“其實也不是因爲你說的那些話,是我自己覺得待在將軍府不快活。眼看着他一天天變了,再看着我自己也變了。這種日子累得很。”
宇文櫻說話間不知不覺竟又流淚了,烏蘭看得眼眶發紅,“奴婢只求公主答應奴婢一個請求,不管公主去哪兒,一定要帶上奴婢一起。”
宇文櫻努力壓下自己的淚,朝烏蘭燦然一笑,“你以爲我爲何只告訴你我要走了!”
烏蘭這才擦了擦臉上的淚,小心翼翼拿上包袱,正好?鸝回話說馬車已經備好。
宇文櫻說是出來走走,其實也不過是爲了出來找崔敏兒。出了將軍府,宇文櫻便命人直奔李鑫的鋪子而去。
李鑫的新鋪子在臨街地段,離將軍府也不遠,坐馬車只一刻鐘便就到了。宇文櫻主僕幾人剛下車。阿迪娜便迎了出來,將她們引入鋪面後院。
宇文櫻拿過烏蘭手中的包袱,吩咐她和?鸝在院中等着自己,由阿迪娜引着進了一間偏房。阿迪娜很快退了回來,只留下宇文櫻和“春霞”在屋內。
阿迪娜衝烏蘭和?鸝笑了笑,直說道:“你們若是無事,去前面鋪子幫幫我可好?”
烏蘭喜滋滋應了,?鸝面上有些猶豫。
烏蘭輕推了她兩下,“去吧!夫人同春霞說完話之後定會去前面鋪子裡找咱們,咱們閒着也是閒着,給阿迪娜搭把手去!”
鸝朝偏房看了一眼,一想自己若真不去,也不可能去偷聽夫人和春霞說話。便也只得作罷,跟着烏蘭一起去前面鋪頭幫忙。
偏房內,宇文櫻將手中的包袱放到桌上,直說道:“我想清楚了,過些日子就走!你去找工匠照着我的樣子做一個人皮面具,到時你就扮成我進府就是!”
崔敏兒聽了這話隻立馬問道:“你打算何時動身?”
宇文櫻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懷疑,只答道:“等將該做的事都做完,怕就已經是除夕之後了。具體何時行動,我到時派人通知你。你這幾日先讓那工匠將面具趕製出來就是。”
崔敏兒這才鬆了一口氣,忙向宇文櫻道謝。
宇文櫻輕笑一聲,“你救過我,如此也算是還了你的人情。我願意幫你。卻請你務必答應我,往後一定待楷兒視如己出。”
崔敏兒堅定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定會如此!你便是不提我也會善待楷兒,哪怕只爲不引娜仁公主懷疑,我也會對楷兒好。”
宇文櫻直說道:“我說的是你在順利報仇之後……”
崔敏兒再次點頭,“只要大仇得報,不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覬覦!”
崔敏兒滿臉真誠,卻又讓宇文櫻有些動搖自己的懷疑。自己剛纔說要走,敏兒一開口只問自己打算何時動身,並未開口勸,也未曾問自己爲何要走。莫非她並不是一早就盤算好了用這個辦法進府。剛纔表現得太急切只是因爲急着報仇?
宇文櫻細想之後忙囑咐道:“這包袱裡裝的是我路上要用的盤纏,你先替我保管,等到咱們調換身份之時你記得帶上就是!”
聽了這話崔敏兒更加放心,她忙點頭,“阿櫻,你放心!”
宇文櫻便又多提醒了幾句,讓她多加註意,不要讓娜仁發現她的身份。
話已囑咐完,宇文櫻出了偏房,走到前面鋪子,悄悄囑咐了阿迪娜幾句。
阿迪娜得令,直點頭,“夫人放心!”
鸝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只等着回府嚮慕容恪報告。
宇文櫻帶着烏蘭和?鸝回府,路上?鸝按耐不住問道:“夫人,咱們不去集市逛逛,湊湊熱鬧?”
宇文櫻打了個哈欠之後直搖頭,“累得很!況且今日出門主要就是找春霞來了。她鄉下日子過不下去了,我給她送些銀子過來,好歹她照顧紹兒也算盡心盡力,能幫便幫一些!”
宇文櫻說了這話便閉目養神,?鸝心裡大爲不解,卻又一陣愧疚。她就不明白了,夫人這麼好的人,將軍爲何非要讓自己監視着她,還說要將夫人一舉一動都彙報給他知道。
心中有了盤算之後,宇文櫻回到將軍府便直接帶着烏蘭和?鸝往前院找穆淺溪。
“我有些話想問穆夫子,一會兒等楷兒下課了,烏蘭你先帶着他回後院,讓?鸝留下!”
烏蘭有些不快,直問道:“夫人有什麼話還要避開了奴婢才說?”
宇文櫻撲哧一笑,“你這人慣會取笑人,若是讓你留在這兒,你一開口取笑幾聲,穆夫子只怕就不願意說實話了。”
烏蘭聽了這話,兩眼發光,“夫人這是要給穆夫子和託婭指婚了?”
宇文櫻搖了搖頭,笑道:“先探探口風!若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才指婚!”
烏蘭聽了這話,衝宇文櫻笑得諂媚,“夫人就留奴婢在這兒看看熱鬧吧!”
宇文櫻直襬手,“你涎着臉求我也沒用,若是託婭的好姻緣讓你笑話走了怎麼辦?”
她說話間,廂房的門打開,慕容楷蹦了出來,直衝着宇文櫻跑過來,“姨姨!”
宇文櫻抱了抱他,又看了烏蘭一眼。
烏蘭縱使滿臉不情願也只得上前牽住慕容楷,“小公子先跟奴婢一起回主院吧,夫人與穆夫子有話說。”
慕容楷乖乖跟烏蘭走了,宇文櫻無奈搖了搖頭,“烏蘭這人就是一張嘴不饒人!說起來。還是你穩重一些。”
得了宇文櫻一句誇,?鸝倒還有些不好意思,她還正想謙虛兩句,卻趕上穆淺溪向宇文櫻拱手行禮。
宇文櫻也不拐彎抹角,只正色說道:“穆夫子,我今日過來是有些話要問你。託婭現在雖在前院伺候,原先也是我院子裡的人。她無父無母,婚事便由我這個夫人做主了。我來是想問問穆夫子,你對託婭到底是何心思?”
穆淺溪果真立馬臉就紅了,引得宇文櫻和?鸝相視一笑。
鸝偷笑一聲,便聽到穆夫子結結巴巴說了一句,“還請……夫人明說……”
宇文櫻輕咳一聲,“我便直接問了,你打算何時娶她?”
穆淺溪聽了這話臉更是通紅,好半天才開口,“小生家貧,就怕託婭姑娘……”
“我不嫌棄你家貧!”
穆淺溪話沒說完,託婭突然衝過來插了一句話。
穆淺溪紅着臉說道:“你若是嫁給我,可就只能吃苦了!”
託婭只笑着說道:“我以往吃慣了苦頭,不怕吃苦。只要你往後對我好就行!”
眼見託婭主動到這個地步,宇文櫻無奈得很。她轉身一看,卻正見烏蘭牽着慕容楷,笑得促狹。
宇文櫻笑着嘆了一口氣,“穆夫子,託婭把話都說開了,娶不娶你且給我個準話!”
穆淺溪忙拱手行禮。“還請夫人成全!”
宇文櫻正色說道:“穆夫子,有些醜話我先說在前頭。我可沒逼你娶託婭,你自己要想清楚一些。託婭這人憨直,往後若是讓我知道你對她不好,嫌她不顧女兒家矜持而輕慢她,或是因爲她的身份嫌棄她,我可不會放過你!”
“娶妻娶賢,託婭姑娘心地善良,小生願意求娶!”
穆淺溪擡頭,不似先前臉紅,說話也鏗鏘有力,倒是方纔還一臉無畏的託婭臉羞得通紅。
宇文櫻滿意地點了點頭,“那便最好!”
穆淺溪靦腆一笑,俯身行禮,正要開口道謝卻瞥見託婭還傻傻站着。他忙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拉着她一起行禮。
託婭回過神,與他齊道:“多謝夫人成全!”
宇文櫻看他們二人也算有些?契,兩人這些日子過來也算相互瞭解,自然樂得成全。
“起身吧!今日我便找媒婆上門,等她挑好了日子便讓你們成親。”
宇文櫻滿臉洋溢着喜色,帶着烏蘭等人回了主院,忙遣了銀杏去找媒婆。
待銀杏領命出去,宇文櫻呷了一口茶,笑着對烏蘭道:“好在這樁姻緣沒讓你笑話走,阿迪娜也可以放心地替託婭準備嫁衣了!我今日悄悄跟她說起此事,她還不信呢。”
鸝這才恍然大悟!剛纔看夫人悄悄和阿迪娜耳語,她還警惕了一番,不曾想,兩人說的竟是託婭的嫁衣。
“?鸝你去吩咐她們快些擺飯吧!等吃過飯之後,我想好好睡上一覺。”
鸝行禮告退,出門去吩咐人擺飯。
屋裡只剩下烏蘭一人伺候,宇文櫻忙囑咐道:“你這幾日看緊?鸝一些,咱們若想離開,有些事得避着她!”
烏蘭會意,忙點了點頭,只又問道:“夫人吩咐阿迪娜做什麼了?”
宇文櫻一臉凝重,“果真瞞不住你!我今日總覺得春霞有些奇怪,便吩咐阿迪娜盯着她一些。但願只是我自己多慮了!”
是夜一更,崔敏兒見院子裡沒了動靜,這才蒙上面紗,悄悄開了門出去。她輕手輕腳從後門出了院子,直奔將軍府,絲毫沒意識到身後有人跟蹤。
將軍府書房內,崔敏兒摘了面紗,將宇文櫻的計劃一一告訴慕容恪,慕容恪卻只問道:“阿櫻有沒有說她準備何時離開?”
崔敏兒直搖頭,“阿櫻只說她要等到將該做的事做完。具體哪日,她到時再通知!”
該做的事?
鸝今日來報,說是宇文櫻給穆淺溪和託婭定下了婚期,正月初八。
莫非是正月初八之後?
如此,便只有半個月的時日了!
慕容恪長嘆一口氣,“這些日子?鸝會一直跟着阿櫻身邊,等到阿櫻通知了你具體日子,你記得將消息告訴?鸝!”
崔敏兒忙點頭,“將軍放心!阿櫻在我那兒放了一包銀子,說是路上的盤纏。她何時動身,我定能知道。”
眼見慕容恪煩悶得不停撫額,崔敏兒心裡疑惑不解。
“阿櫻要走也是因爲對將軍心灰意冷,將軍爲何還要知道她打算何時離開?是想攔着阿櫻,不讓她走?”
慕容恪眉頭緊鎖,好半天才開口,“我想讓她離開,可我不能失了她的消息。”
他這話雖沒說得太清楚,崔敏兒卻也明白慕容恪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更加確定他是被娜仁威脅。
“將軍不必太傷心,等咱們不受娜仁公主威脅之時,你再將阿櫻接回來就是!”
慕容恪苦笑一聲,若真是娜仁那便好了。
他長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快些回去吧,省得讓人發現了!”
崔敏兒忙告退,戴上面紗纔出了書房,卻不知自己被起夜的託婭瞧了個清清楚楚。
……
第二日一早託婭便趕去主院求見宇文櫻。
眼見託婭一臉焦急,烏蘭直笑道:“初八就出嫁了,還這麼着急幹什麼?”
鸝跟着笑道:“許是擔心時間太倉促,來不及準備嫁衣!”
銀杏想起上次託婭笑自己針線活差,忙戲謔道:“託婭姐姐,你若是缺人幫你繡嫁衣和龍鳳被,我可以搭把手,我針線活雖比不上阿迪娜姐姐,比你應該能好上一些!”
託婭心裡着急得很,只恨不得脫口說出慕容恪書房進了別的女人。她想起宇文櫻讓自己去前院盯着將軍是秘密任務,只能故作羞澀說道:“奴婢有些話想單獨跟夫人說!”
幾個丫頭剛又想開口笑,卻被宇文櫻擋了回去,“你們一個個未嫁的姑娘,還真想聽我和託婭說什麼?”
幾人頓時臉紅,立馬告退。
等主屋門關上,託婭神情又似剛纔一般,一臉羞澀早就不見。
“夫人,奴婢昨晚看到一個蒙面女人從前院書房走出來!”
縱使已經決定要走,宇文櫻聽了這話也還是覺得有些難受。她回過神,只嘆氣說道:“隨他去吧!”
託婭險些跺腳。忙說道:“那個女人雖然蒙着面,奴婢看她的衣服有些眼熟,像是春霞。夫人這回真是引狼入室了,奴婢原先就覺得她不懷好意……”
只在託婭說出那個女人像春霞之時,宇文櫻便覺得一陣頭疼。託婭之後對春霞的聲討和譴責,她卻都聽不進去,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半晌才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崔敏兒竟是將自己要離開之事嚮慕容恪坦白了不成?
爲什麼?
只派?鸝監視自己還不夠,爲了攔住自己,慕容恪連崔敏兒也利用起來?
崔敏兒甘心替他效命,定是因爲慕容恪許了她什麼好處。那好處,想必也定是和她找娜仁報仇有關。
慕容恪明知崔敏兒要找娜仁報仇,還許她好處。可見他對娜仁當真是沒有情意。
如此說來,慕容恪竟是同時利用三個女人不成?
她越想越灰心,好半晌才平復自己心中的失望,想離開的念頭更甚。
眼看託婭一臉擔心看着自己,宇文櫻忙岔開話題,“今日咱們去阿迪娜那鋪子一趟,你的嫁衣可得抓緊了!”
託婭等了好半天,不曾想等來的竟是這麼一句話。
“夫人,奴婢的嫁衣不急,春霞的事才該着急了!”
宇文櫻不以爲然說道:“今日臘月二十三,你正月初八就出嫁,這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中間還要過年。可還有好多事需操持,哪能不急?”
眼看託婭還要再說,宇文櫻徑直打斷了她,“許是你看錯了也說不定。大半夜的,她還蒙着面,你怎麼能確定是春霞?就算真的是春霞,你昨晚見到她從書房出來一事切記不要向人提起,當心損了將軍的顏面。”
託婭只得不情願地應了,嘴裡嘀咕着:“將軍這麼對夫人,夫人還一心替將軍考慮!”
宇文櫻只無奈一笑,直說道:“他有他的不是,我也並非無錯,你千萬記得別亂說話就是!”
宇文櫻看託婭還不開懷,忙打趣道:“馬上要做新娘子了,少想些煩心事!見你稱心如意嫁給穆夫子,我也就安心了。快些出去讓烏蘭她們準備一番,咱們一會兒就去找阿迪娜,商量商量你的嫁衣樣式!若是見了春霞,你也要記得跟往常一樣,就當你昨晚什麼都沒見過。”
託婭應了,吩咐人去備下馬車。
宇文櫻一行到了綢緞莊,剛見了阿迪娜,烏蘭便將託婭的喜事告知於她。
阿迪娜笑道:“果真如夫人所料,只過去一晚上卻發生了不少事。”
宇文櫻聽出她話中有話,輕笑一聲,“你針線活好。幫我們這個準新娘子想想,什麼樣式的嫁衣繡起來不復雜穿着還好看。”
阿迪娜笑着做了個引路的姿勢,“夫人後院請!”
烏蘭和?鸝本想跟着一起去,卻被宇文櫻攔下,“去那麼多人做什麼?阿迪娜這兒忙得不可開交,你們也幫把手,我跟託婭去就是!”
烏蘭只故作不情願地留下,?鸝眼見烏蘭都沒跟着,不疑有他,便欣然留下。
三人剛進了正房坐下,阿迪娜忙拿出自己以前畫過的圖樣,“託婭你先挑挑,看看哪些中意,我再從中替你挑個好繡些的。”
宇文櫻揀了幾張來看,狀似無心說道:“我昨日回去之後在府裡見到個人覺得面熟得很,倒像在你這兒見過。你昨兒打發夥計去了麼?”
阿迪娜笑着應答:“昨兒關鋪子之後有個夥計去了一趟,我看着他去的!”
宇文櫻不由得暗抽一口氣,如此看來,昨晚託婭確實沒有看錯,崔敏兒真的去找慕容恪了。由此,她心裡僅存的懷疑也說不通了。
宇文櫻看了託婭一眼,原本還想等她出嫁之後再走,如今看來是來不及了。
當天下午,宇文櫻忙得頭昏腦脹。
穆淺溪是良籍,與託婭成親之後再住在將軍府確實有些不合適。爲了讓託婭有新居安家,宇文櫻先去了一趟牙行。牙行是給買賣雙方介紹交易的居間行商,竟他們介紹買賣房屋最爲便捷,宇文櫻便將自己想找的院落要求告知了牙行的牙人。
她還記着自己曾答應慕容楷和慕容曄,等到過年送他們每人一副弓箭。從牙行出來,她便又去了弓箭鋪,選了質地堅硬卻又輕巧的紫檀木,命他們製成萬石弓,吩咐他們等做好之後直接送到度遼將軍府去。
第二日,宇文櫻遣了烏蘭跟着牙行派來的牙人去城中看屋,自己帶着?鸝、託婭、銀杏和銀翹又去了綢緞莊。銀杏、銀翹奉命在前面鋪頭幫忙,她同?鸝跟着阿迪娜一起幫託婭繡嫁衣、縫龍鳳被。
當晚回府,宇文櫻累得直打哈欠,遣了幾個丫頭也早早睡下,只留下烏蘭一人伺候。
眼看烏蘭累得很。宇文櫻便吩咐她與自己一同坐下,“託婭的房子找得如何了?”
烏蘭揉了揉腿,“也算咱們運氣不錯,找到了一個。在城南,雖不太大,也算敞亮乾淨。那屋主的賣方告示貼了好長一段時間,衆人嫌貴便沒人買去。奴婢找官牙(古代官方的房地產估價師)估過值,照他說的價加了二十兩銀子,屋主趕着回鄉下過年,便也同意了。奴婢看那房子不錯,價錢也算公道,便自己做主了。”
宇文櫻輕笑一聲,“你若覺得合適,那定是不錯!明日你帶上銀子,去將契約簽了。”
眼見宇文櫻說得着急,烏蘭突然明白,“公主,咱們是年前就走麼?”
宇文櫻點頭,將崔敏兒的事前後仔細說給她聽,“既然將軍已經知道了,咱們若想走得成,還得早些行動。如今咱們大張旗鼓給託婭準備婚事,想必他也覺得咱們會在年後再走,不如干脆提早一些。”
宇文櫻環顧四周,一聲嘆息,“反正早晚都要走,也不在乎早這幾日!”
烏蘭總歸覺得現在動身太倉促了一些,忙問道:“帶着小小姐路上得多備一些東西,咱們的東西如何帶出府去?帶上小小姐定不能走快,若是將軍派人追上咱們怎麼辦?”
宇文櫻撫着額頭沉思,“好在陵兒不願在將軍府住下,回了宇文府。東西你就揀些重要的帶,用箱子裝着,送回宇文府。就說是陵兒原先落在將軍府的東西,一直忘了收拾。至於你擔心將軍追上我們,我已經想好了辦法應對。再說了,敏兒既然能來找將軍,有她假扮我於將軍而言或許就夠了。他會不會派人去追咱們怕是還得另說。”
眼見宇文櫻神情中有些悵然,烏蘭只又勸道:“公主若是當真有牽掛,就再想清楚一些,咱們也不急在這幾日!”
宇文櫻直搖頭,“將軍知道是敏兒假扮我進府,定會照看好楷兒,我也不必爲楷兒擔心。託婭和阿迪娜都找到了好歸宿,等後日去阿孃、師傅和馨兒墳前再最後拜祭一番,我在龍城,也算是徹底沒了牽掛。趁着後日是馨兒的祭日,我要出城祭拜,咱們便後日出發就是!”
聽她說起祭拜賀蘭馨兒,烏蘭忙問道:“?鸝這幾日一直緊跟着公主,公主若是去祭拜賀蘭夫人,她定會跟過去。那可如何是好?”
宇文櫻直皺眉,“麻煩的倒不是?鸝,而是銀杏和銀翹這兩個丫頭。後日我遣你出府,你便直接去找陵兒。我帶着安安一起,便是甩脫了?鸝,也不可能身邊一個侍婢都不留,那便只能帶着銀杏和銀翹。她們若是願意跟着一起走也好,若是不願意,便只能將她們捆了再派人送回來。”
宇文櫻只最後交代烏蘭幾句,告訴她自己用來擺脫慕容恪的方法,“讓陵兒派人多備兩輛馬車,找兩個帶孩子的女人,兩個像陵兒一般大的孩子,還有兩個你這樣的丫頭。萬一將軍派人追咱們,也有人替咱們分散他們的注意。讓他注意一些,別鬧出太大的動靜!”
烏蘭會意,“公主放心!”
交代完一切,宇文櫻只等着明日的進展。
一早烏蘭便照她吩咐出府去了,宇文櫻只又帶着?鸝她們四個丫頭去了綢緞莊。銀杏、銀翹照舊在前面鋪頭幫忙,?鸝跟着自己在後院幫託婭。
“?鸝你這針線活比起阿迪娜倒也不遜色,託婭可真該好好謝謝你。”
聽了宇文櫻這話,託婭笑道:“確實該多謝?鸝姐姐和阿迪娜。還得多謝夫人,再還要多謝銀杏和銀翹,若非她們幫着阿迪娜,阿迪娜也騰不出手來幫我!”
宇文櫻撲哧一笑,“真要謝。也不能落了烏蘭。她這幾日到處給你找宅子,腿都跑細了!”
託婭擡頭,先是一臉驚喜,接着便感動得眼眶通紅,放了手中的活計,徑直跪了下去,“奴婢多謝夫人恩典!”
宇文櫻無奈一笑,“快起來吧!能看着你嫁人,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若要表示感謝,回頭請我們到你那宅子裡大吃上一頓就是。阿迪娜家裡的飯我是吃上了,等吃了你家裡那頓,我也就安心了。”
託婭破涕爲笑,“只要夫人不嫌棄!”
阿迪娜和託婭心裡一陣感慨。?鸝再感動之餘卻多了些別的心思。今日聽夫人這意思,竟真像是等託婭出嫁之後便要走了一般,難怪將軍說自己最近要警惕夫人和春霞接觸,還吩咐自己等託婭出嫁之後要寸步不離夫人。
鸝的心思宇文櫻看在眼裡,她只接着說道:“能看到託婭你嫁人了,我心裡真是歡喜得很!”
阿迪娜輕笑一聲,“夫人今日這話可是連着說了好幾遍了!”
宇文櫻只看着她和託婭,笑而不語。
當夜回了將軍府,烏蘭報告,一切順利,“公主,該準備的東西已經備好,該收拾的東西也運了出去。”
宇文櫻心裡始終還有擔憂,事情進展得太過順利了,府裡安靜得有些異常,讓她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節點沒想明白。
她想了好半天才發現自己忘了一個關鍵人物,忙問道:“句酈夫人這幾日有什麼動靜?”
烏蘭直搖頭,“句酈夫人這幾日沒有動靜,一直在自己院子裡待着,因爲……因爲……”
烏蘭一想,反正公主決定要走,便也不再隱瞞,“將軍這幾日白天?夜都在西院待着,所以西院沒有任何動靜!”
宇文櫻沉重地開口,“那好,咱們明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