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宇文櫻將賀蘭馨兒已經知情之事告訴了慕容恪知道。
“你沒看到當時馨兒笑得多開心,她聽我說了小舅舅的計劃,就只知道咧着嘴笑了,看到她那個傻樣子,我也忍不住想笑!”
慕容恪看她興奮的樣子,也跟着笑了,直說道:“好久沒看到你像今日這麼開心了!”
宇文櫻脫口而出說道:“今日喜事多,當然值得開心了!一想到只等再過幾個月小舅舅和馨兒還有青兒和張秋生都能獲得各自的幸福,我就替他們開心!”
說了這話,宇文櫻又傻笑出聲。
慕容恪看她開心,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雖然很快就能事成,現在卻還不是高興的時候!知道的人越多,哪怕每個人只露出一點馬腳,也容易引人懷疑,這些日子你別鬆懈,也記得提醒馨兒當心一些。”
宇文櫻笑着點了點頭。
第二天宇文櫻去了賀蘭馨兒院子,眼看她滿臉洋溢着喜色。忙將慕容恪的話告訴她知道,賀蘭馨兒覺得有理,自然聽從,忙斂住你自己的欣喜。
宇文櫻看她那樣子,忍不住小聲感嘆道:“原來人高興的時候果真喜色怎麼都掩不住!看你今日異常地光彩照人!”
賀蘭馨兒聽她打趣自己,又忍不住跟着笑了。
接着幾日,賀蘭馨兒也只跟以前一樣在東院教宇文櫻一些管家事宜,只不過如今一個比之前教得更加賣力,一個比之前學得更加用心。
王府內慕容青算着日子,想着自己被關將近一個月,都尉府內大概早已有了張秋生給自己的信,忍了幾天,她終究還是決定出府一趟。不料她到了門口正好碰見段錦漓。
“青兒,你又要出門?”
慕容青看段錦漓撫着肚子,滿臉不屑,直說道:“母后都任我自由,莫非你還想管束我不成?”
段錦漓只笑着說道:“你可誤會我了!你快遠嫁了,也該多出去走走!”
慕容青直說道:“是啊!遠嫁了好啊!正好以後都不用再看有些人虛僞的嘴臉!”
她說了這話,白了段錦漓一眼,徑直出門去了。
身後段錦漓看着她,原先就沒消除的懷疑更加強烈。
她若是沒看錯,剛纔自己說起遠嫁之事,慕容青神色間竟有些得意,眼中的欣喜完全蓋不住。
段錦漓冷哼一聲,看她滿臉喜色掩不住,一副就要嫁給自己情郎的樣子,不知情的還以爲她真和拓跋什翼鍵兩情相悅呢!
不屑之後段錦漓突然靈光一現!
慕容青。秋生,拓跋什翼鍵,此事還跟慕容恪有牽扯。
自己怎麼忘了,將軍府內還有一個賀蘭馨兒!
他們這麼高興是爲什麼?
李代桃僵?
段錦漓想通一切之後大驚失色,她剛想進府將一切告知段王后,一想上次因爲沒找到秋生她一直生自己的氣。此次只是自己的猜測,完全沒有真憑實據,若是自己抓不到那幫人的把柄,平白無故又被教訓一頓,得不償失。
她猶豫一陣,終究沒進王府。
十一月初二,前方傳來加急快報,世子慕容儁率領前軍師慕容評等攻至代國,燕軍所到之處不見代國部衆,世子已率軍返回,月底可至龍城。
十一月二十五,世子率衆回龍城,進攻代國一事暗中被傳爲笑話。
十二月初一。代國使節到龍城,帶來千匹駿馬爲聘禮,正式求娶燕王嫡女慕容青爲皇后,並傳來代王旨意,明年二月將派大人長孫秩到龍城迎接慕容皇后。代國此舉大大挽回慕容部顏面,燕王大喜,當即允諾將親送女兒慕容青至邊境。
世子府內,慕容儁前些日子一直滿臉怒容,如今終於長舒一口氣。
段錦漓撫着肚子,看他平靜下來,心中明白正是自己將心中懷疑告知於他的好時候,便將自己所知的一切以及內心的猜測全部說給他聽。
慕容儁聽了她的話,滿臉狐疑。
段錦漓眼見他懷疑,忙說道:“表哥,你這次攻代國一個敵人都沒看見,只怕是拓跋什翼鍵早就收到消息,提前率衆避去。代國的使節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你回來了之後再來,這個時候出現挽回了父王的顏面,父王不僅會同意將青兒嫁給她,還絲毫不會怪罪於他。他們嘴上說是爲準備聘禮才拖得久了些,實際上只怕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時間。”
慕容儁聽了這話直搖頭,“他們若真打算李代桃僵,自然是越早行動越好,怎麼還會故意拖延時間?”
段錦漓忙解釋道:“表哥你別忘了,賀蘭馨兒先前可就是代國王宮的侍婢,若真冒然讓她頂替青兒的身份,到時候免不了被人認出來。代王拖延時間只怕就是要避免此事,如今他該是正忙着清理王宮吧。”
眼見慕容儁還有些猶豫,段錦漓忙說道:“表哥還是謹慎些爲好!你想籠絡代國,可若真是賀蘭馨兒代替青兒嫁給代國,聯姻意義何在?咱們必須阻止他們!就算他們並無此等計劃,防患於未然總歸沒錯!錦漓知道表哥爲何猶豫,不過是看代王心中重視賀蘭馨兒。可是表哥你別忘了代王是什麼人!當年他能放棄賀蘭馨兒迎娶小姑姑,還眼看着她跟着拓跋玉兒一起來了龍城。由此就可以看出,他知道孰輕孰重。更加知道什麼纔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表哥你也是男人,應該知道,對一個男人而言,尤其是一個想成大事的男人,在權勢面前,女人算得了什麼!”
慕容儁聽了這話徹底放心,一把將段錦漓摟在懷裡。
眼看他要將自己抱進內室,段錦漓忙攔下他。
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面帶羞澀,輕聲說道:“表哥你不可胡來!我有了身孕!”
慕容儁望着她難以置信,直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段錦漓看他毫無喜色,心裡有些失望,忙解釋到:“已經三個多月了,按日子算,應該是你出發去代國之前有的。此事我只跟母后說過!”
慕容儁看着她,很快斂住自己的情緒,笑着將她摟在懷裡,一張臉沉得厲害。
將軍府內,宇文櫻正在賀蘭馨兒院子裡,看她情緒有些低落,忙勸道:“想必如今代國宮中有些事處理起來還需些時間,小舅舅纔會推遲迎娶的時間。不然按照他心裡着急的樣子,只怕恨不得馬上就將你娶回去才安心。”
賀蘭馨兒勉強衝着她擠出一絲笑容,直說道:“我並沒有怪罪他,只是我心裡有些不安!我害怕他遇到麻煩,而且咱們這邊有些太順利,我總覺得會有大風浪。”
宇文櫻見她擔心,忙安撫她說道:“小舅舅足智多謀,代國他最大,你自然無需爲他擔心。至於咱們這邊,本來就沒有什麼麻煩事,只要到了時間,將你和張秋生送去代國就是,你姑且放心好了。”
賀蘭馨兒聽了她的話,稍微安心了一些。
第二日,段錦漓來到將軍府。說是上門來探望崔氏。
算日子,崔氏也就這幾天就該發動了。段錦漓和崔氏一向沒有交情,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過來,定是不安好心。
宇文櫻本想直接將她趕回去,奈何她搬出段王后的話,說是自己如今也有了身孕,想着崔氏快要臨盆了,向她討要些懷孕生子的經驗。
這藉口簡直就是個笑話!
段王后自己就懷過孩子,世子妃可足渾氏也生了世孫。她要討經驗問誰不行。按照她眼高於頂的性子,還偏偏跑到將軍府來,還是找一個自己先前從未說過話的妾侍?
若有誰說她不是居心叵測,宇文櫻還真不信!
這話誰都聽得出來很假,偏偏宇文櫻還只能把它當真話聽。她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來一絲笑,將她迎了進去,一直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後,生怕她磕着碰着了回頭讓將軍府落人口實。
再想起幾年前她害了表姐,宇文櫻更是十分警惕地跟着她一起去了崔氏的西院。
到了西院,段錦漓還真就是問了崔氏一些懷孕之事,問完了話就要起身離開。
臨走前,她看了賀蘭馨兒一眼,對着崔氏說道:“三年前四弟妹提前發動,早產下楷兒,我還一直擔心崔妹妹你也會受了刺激。想不到妹妹你是個有福的,懷着孩子平安過到現在。如今馬上要臨盆了,你也別鬆懈,更要注意一些!當初楷兒早產。身量小,竟能引發四弟妹血崩,妹妹你的孩子是足月的,更要小心防範。”
賀蘭馨兒聽她這話裡話外不過就是在說拓跋玉兒死於非命,而且暗示是自己所害。再看崔氏被她嚇得真有些擔心的神色,她忍不住心中的怒氣,直說道:“小段夫人有時間關心將軍府子嗣,不如自己多小心防範!舉頭三尺有神明,有些人逃得過人間的懲罰。卻逃不過上天的譴責。”
段錦漓聽了這話恨得直咬牙,宇文櫻卻緊張得要命,忙走過去扶穩了她,直說道:“小二嫂你小心一些,如今你也有了身孕,當心身子,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母后該着急的!”
好在段錦漓聽了她的話,也就站在原地怒瞪着賀蘭馨兒幾眼,接着怒極而去。
宇文櫻見她走了,忍不住長舒一口氣,看賀蘭馨兒還在生氣,忙勸道:“你跟她這種人置氣幹什麼?剛纔差點嚇死我了,就怕她一個不妥直接像上次一樣拼命拉着你的手,然後順勢坐在地上,說是你推了她。她真要在將軍府出了什麼閃失,到時咱們有理說不清。”
賀蘭馨兒自覺自己衝動了些,也大嘆了一口氣。忙說道:“我看她顛倒黑白,一時太着急,說話就快了些。你也說了,她如今肚子裡懷着世子的孩子,段王后可寶貝着呢,她可不敢拿肚子裡的孩子冒險。”
宇文櫻點了點頭,又長長呼出一口氣。
兩人又安撫了崔氏一陣,接着命人將段錦漓剛纔碰過的所有東西都撤下去才作罷。
當天深夜,崔氏發動!
因爲慕容楷當年早產將軍府措手不及。此次崔氏懷孕七個月之時,賀蘭馨兒就將產婆找來了,一直在府上住着。
府上準備得妥當,加之崔氏生產順利,第二日清晨孩子就生出來了,是個男嬰。
度遼將軍府二公子誕生,慕容恪爲他起名慕容紹。
十二月初八,將軍府先夫人拓跋玉兒生祭。
前幾次每到這個時候,龍城早已下了大雪。去她墓地路上並不好走,一般都是在祠堂內拜祭一番。
今年的第一場雪遲遲未下,只是每日天陰沉沉的。
眼看到了中午,雪還未下,賀蘭馨兒想去拓跋玉兒墳前拜祭。
宇文櫻想帶着慕容楷和她一同前往,卻被她攔下。
“阿櫻,我還從未去她墳前看過一眼,等過幾個月回了代國,此生只怕再無機會!你就讓我一個人去吧,我想單獨和她說說話!”
宇文櫻聽她這麼說只得作罷,只提醒道:“這幾天越來越冷,只怕快要下雪了,如今天黑得早,你路上小心!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來!”
賀蘭馨兒笑着應了,宇文櫻擡頭看了看天,暗沉沉的,更覺得不放心,忙派了幾個人在後面跟着,保護好她。
到了拓跋玉兒墓前,荷蘭馨兒吩咐下人走遠一些,她一個人看着墓碑,忍不住流淚!
“玉兒,對不起,現在纔來看你!你我的恩恩怨怨本該早就消散,是我自己心裡一直放不下,這才第一次來到你墳前看你。我馬上就要回代國了!你若在天有靈,還請原諒我過去的執着,保佑我們的計劃順利完成!”
她說了這些話,鄭重磕了三個響頭!
身後有人嗤笑一聲。
賀蘭馨兒嚇得臉色發白,回過頭去,卻見段錦漓正在自己不遠處站着。
段錦漓走近了她,輕蔑地說道:“你都跑到她墳前耀武揚威來了,她若真在天有靈,怎麼會保佑你?”
……
下午龍城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這場鵝毛大雪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整個龍城籠罩在白色之中。
將軍府內,宇文櫻自未時剛過就一直讓人在門口看着,等賀蘭馨兒回來跟自己報告一聲,眼看申時已過天快要黑了賀蘭馨兒還沒有回來,她不禁有些着急。
慕容恪看她急得在屋裡走來走去,忙過去安撫她。
宇文櫻內心依舊靜不下來,直嚷嚷道:“從馨兒出門之後我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她答應我了,一定會在天黑之前回來,如今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慕容恪按住她雙肩,不再讓她走來走去,安慰道:“你不用擔心,現在還沒天黑,也許她一會兒就回來了。你不是派了人保護她了,不會有事!”
再等了半個時辰,天黑了,慕容恪覺出不妥,忙命人備馬。他原想留宇文櫻在府裡等消息,奈何實在拗不過她,只得讓她跟着自己一起。
去往南邊墓地也就一條大路能走馬車。兩人拿着火把,一路快馬加鞭,只希望能在路上碰上回城的賀蘭馨兒。
兩人趕了一個時辰的路,也不見任何馬車經過,心中更加擔心。
眼看快到拓跋玉兒的墳前,馬車依舊在,宇文櫻猛拉繮繩停了下來,急忙下馬,一邊大聲喊道:“馨兒……馨兒……”
並無任何迴應!
慕容恪跟着下馬,拿着火把檢查,車裡沒人,四處找了找,並無發現,直到他在雪地中隱約發現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
他走過去,扒開厚厚的雪,宇文櫻跟過去一看,心都涼了半截。
“這是跟着馨兒一起出來的人!”
慕容恪探了探那人?息,“還活着!”
宇文櫻聽了這話,鬆一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拿着火把直接向拓跋玉兒的墳墓跑去。
雪雖下得厚,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躺在地上。
她走過去將覆在那人身上的雪扒開,一看臉,正是賀蘭馨兒。
她將火把放置一旁,正要扶她起身,賀蘭馨兒一聲淒厲的慘叫。
“放開我……”
宇文櫻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只安撫她道:“馨兒,是我,我是阿櫻!”
賀蘭馨兒還在掙扎,宇文櫻拿過一旁的火把,照亮了自己的臉,再次說道:“馨兒,你看,是我,阿櫻!”
賀蘭馨兒嚇得接連後退,嘴裡只大聲喊道:“我不要光……”
宇文櫻忙放下火把,輕聲問道:“馨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蘭馨兒還在往後躲,她拼命揮動雙臂,希望可以驅趕一切,殘破的衣袖分外醒目。
宇文櫻這才發現她衣服早就破亂不堪,突然明白了一切!
宇文櫻流着淚將自己的斗篷解下,覆在她的身上,輕輕抱着她,只輕聲安慰道:“馨兒,我是阿櫻!我是阿櫻!我是阿櫻!”
說完這話。宇文櫻淚流滿面,賀蘭馨兒放聲大哭!
……
此時,城東郊外的一戶農家小院之內,四處躺着受了重傷的護衛。
桌上還留着一封未完成的畫,畫中共有兩人,一男一女,女子笑靨如花,她身邊站着一男人卻只畫出衣衫輪廓,連臉上都是一片空白。
所有的這些罪惡在這一場大雪的掩蓋之下,讓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