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澤心中暗自有了計劃,高聲道:“皇上,兒臣有話要說。”
曾皇也被鮑超與曾國荃的爭執惹得心煩,見自己的兒子有話說,便揮手製止了二人的爭吵,道:“吳王有何建議,儘管道來。”
曾紀澤遂面向衆人,朗聲道:“我以爲,目前我大明最重之事,乃是先統一南方諸省,休養百姓,恢復生產重建,同時,傾盡全力發展洋務,殖產業、開礦山、鍊銅鐵、辦工廠、產絲布、造槍炮、興教育、建學校,如此,才能使大明國力興盛。”
“與此同時,外和歐美列強,使之不介如我中國內戰,內連太平軍和捻軍,使其北上與滿清相爭,使清狗無暇犯我大明。待三五載之後,我大明國力已盛,便可揮師北伐,掃滅滿清,必如摧枯拉朽一般。兒臣以爲,這纔是大明朝近幾年的發展方向。”
曾紀澤之言,正合曾皇的心意,就他而言,當初不願稱帝的原因之一,或許便是江南戰亂已久,黎民百姓飽受災禍,再起兵戈,必使天下蒼生再度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餘心不忍。故曾紀澤提出的休養生息的計劃,其實本就是曾皇的本意。
“吳王所言極是,朕即日便下旨,令各地仿效江蘇,廣辦洋務,特別是辦兵工廠,造槍造炮,強我明軍,此乃大明首要之務。”曾皇不給其他人發表意見的機會,搶先表示十分的贊成,如此一來,其他也就不好再提意見,何況這些人在辦洋務這方面,均是持有開明態度,就算曾皇不表態,只怕也不會有所異議。
曾紀澤接着又提議,讓他的江蘇省成爲一個洋務的試點省。諸般持有異議的洋務,都可以先在江蘇試行。如果效果明顯,便在全國推廣,如若辦差了,也不至對全國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
曾紀澤提出這麼個意見,就是因爲包括曾皇在內的很多人,對很多外國的先進東西持有抵制或是保守地態度。而曾紀澤自然知道中國沒有更多停步不前的時間。她必須抓住每一天奮起直追世界發展地腳步。所以他纔想了這麼一個折衷的辦法,而另一個目的也是想通過辦更廣泛的洋務,使自己所轄的江蘇省綜合實力率先提升起來。
像曾國荃這樣見識的人。自然巴不得能把每一分能用地銀子,全投入了造槍造炮之中,至於什麼殖產業、興教育,在他們眼中看來,實在是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故而對曾紀澤這一動議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曾皇便也順水推舟,準了他的奏議。
“父皇,兒臣前番提出徵四川。後來細細想想不太穩託。當年的太平天國就是犯了分兵地大忌,才使原先強盛的戰鬥力被削弱。所以兒臣以爲。應當罷西軍入川的計劃,只派水師溯江而上。將蜀國公接應到湖北便可。”
曾紀澤方纔已說動了曾皇,所謂“攘外必先安內”。這時再提取消徵川的計劃也是合情合理,曾皇也不想自己這親家變成他登上皇位的犧牲品,順勢又準了曾紀澤的請求。
衆人吵吵一番也沒個結果。吳王只幾番話便定了大局。曾國荃感覺到自己頗有相形見掘地兆頭。在這個時候。他必須提出自己地奏議。否則便在這大政上被吳王蓋過了風頭。
曾國荃便道:“皇上。既然要平定江南。臣弟以爲當立即拿左宗棠開刀。皇上連下了三道聖旨。叫他入京面聖。可這姓左地連個回聲也沒有。分明就是不想歸順大明。臣弟地大軍已經逼近湖州。只消皇下下旨。臣弟保證在一個月之內。拿左宗棠地腦袋來見皇上。”
曾皇撫須道:“左宗棠素來心高氣傲。當年在朕幕下時。便多有不服朕。想要此人誠心歸順。確實不容易啊。不過這左宗棠乃當世奇才。若是就此毀了這麼一個難得地人才。朕實在是餘心不忍。”
“左宗棠雖有些才華。但我大明人才濟濟。只要朝廷善於發掘。像左宗棠這樣地人才自是數不勝數。”在對待左宗棠之事上。曾紀澤與湘王站在了同一立場。“左宗棠據擁兵五六萬。據浙江財賦之地。他地楚軍又多裝備有洋槍洋炮。且他軍中還有不少外國僱傭軍相助。實力絕不可小視。”
“如今大明立國未久。事出突然。洋人方面還未能明確地斷定形勢。所以咱們纔要在洋人態度不明朗之前。迅速地掃平江南。纔不至於重蹈太平天國地覆轍。若是給左宗棠得到了洋人地支持。這塊骨頭咱們就不好啃了。再給他在浙江站穩腳根。那就相當於在大明地頭頂懸了一把利刃。所以兒臣認爲王叔所言極是。既然左宗棠三道聖旨都不肯入朝面聖。那咱們也不用再跟他客氣。迅速發兵滅了他便是。”
先前曾皇同意曾國荃派西軍南下。無非是想給予左宗棠軍事上地壓力。逼其就範。現在經過曾紀澤地勸說。曾皇方纔下定決心。遂道:“既然如此。朕即決定以武力平定浙江。湘王。朕命你即刻發兵。攻打湖州。”
曾國荃一得令,頓時興奮不已,當即表示決不會辜負聖意。曾皇認爲楚軍不易對付,有調動曾紀澤的東軍南下相助的意思,曾國荃生怕吳王染指浙江,忙拍着胸脯誇下海口,保證在一月之內必能滅了左宗棠。
“哼,你以爲左宗棠是那麼好對付嗎,既然你這麼自信,那就讓你去嚐嚐楚軍的洋槍洋炮吧。”曾紀澤心下暗笑,便道:“西軍兵強馬壯,士氣正盛,王叔亦是用兵有方,那左宗棠怎能是敵手,父皇大可放手讓王叔去打這一仗吧。”
曾皇見曾紀澤無心與曾國荃爭功,便也放棄了兩軍夾擊左宗棠的計劃,令湘王即日起程,赴前線指揮徵浙之戰。
曾紀澤並非無心爭功,只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在湘王離京不久,曾紀澤亦請求暫回江蘇主持大局。江蘇是大明唯一一個控制一省全境的省份,而江蘇同爲財賦重地,上海又是關稅主要出處,亦是洋人勢力聚集之地,曾皇有理由使江蘇保持百分之百的穩定,故也準了曾紀澤離京。
曾紀澤得旨,迅速搭乘近海水師的炮艦回到上海。早先曾紀澤在南京之時,即搖控江蘇“改朝換代”之事,等他回到上海之時,這裡的易幟、剪辮等表示舉措早已完成,其餘官職改革,人事任免,也都在順利之進行。
曾紀澤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便是分別約見了英、法、美、德四國領事,向各國表示出大明的友好,依然會維護各國在華的利益,各國之前與滿清簽定的條約,在大明境內,依然有效。同時表示大明願意與各國立刻建立外交關係,只要各國與滿清斷絕關係,便可立刻商定互派公使的事宜。
“吳王殿下,我大英帝國極力幫助你們平定了太平天國的叛亂,目的就是要恢復中國的穩定,保護中國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但是現在,你們公然與清廷絕裂,再度挑起戰端,這無疑是將好不容易纔換來的和平葬送,我大英帝國對此深表憂慮。”英國領事哈利的言辭中有幾分指責之意。
“鬼才想信你是爲中國人世的生命財產安全,你們無非是想爲你們的殖民貿易維持一個穩定的市場環境罷了,夠假惺惺的啊。”
曾紀澤心中暗罵,但他深知中國如此落後羸弱的現實,使得英法這樣的列強支持與否的態度,對中國任何一個政權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特別是在這個大明朝剛剛建立不久的時候,更是萬不能與列強撕破臉皮。
唯有韜光隱晦,奮發圖將,纔有將來一朝騰飛,復仇血恥的機會。
不願忍,卻又不得不忍。
“閣下所指的穩定,並非從長遠角度來考慮。要知道滿清天性落後保守,當初你們英帝國不是打了兩場戰爭,才爲你們的貿易打開了中國的國門嗎。說不定哪一天,這個頑固落後的政權,又會重新封閉她的大門,到時,你們不得不再靠戰爭來爲你們的貿易保駕護航,領事先生不覺得這樣其實很無奈嗎。”
“我大明就不同了,我皇乃開明的君主,我大明亦是開放的國度,只要你們願守我大明的法律,我們歡迎任何一位英國商人來我大明做生意,開礦、紡織、茶業、軍火,只要符合我們兩國共同的利益,我們可以在任何行業進行合作,英帝國賺取你們想要的利益,而我大明得到發展,互惠互利,領事先生不認這樣的前景很美妙嗎。”
哈利的態度緩和了幾分,他聳了聳肩,笑道:“就我個人而言,我親眼目睹了吳王殿下在江蘇所推行的革新,我認爲殿下是一個十分開明領導人,同樣我也相信你們的皇帝和你們的國家都比清國要開明。不過恕我直言,在中國的前途還未能明確之前,我大英帝國是不會輕易介入貴國的這場內戰紛爭,保持中立,很可能是我國政府長期的對華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