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六、永安禁地(三)手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我心下卻疑慮重重。老杜並沒有看清那老和尚是否是化真,我猜測化真和尚也許早已不在了永安寺,或是在這裡而不是安逸地念經,而是和張園主一起被軟禁起來。
前殿院子裡面的青石上覆蓋着雪,冷風吹過飄來淡淡的禪香。我平定了一下心神,回頭看了一眼杜富貴:“裡面就一個老和尚?”
杜富貴晃了晃肥大的腦袋:“裡面很昏暗,根本看不清那人多大年紀,但絕對是和尚,穿着僧衣的!”
我思索了一下,現在的形勢很怪異,觀音殿是禁地,這前殿卻能來去自如,而且裡面的人似乎早已準備好和我見面一樣。
“你進來沒有看見那個小門子?”
“沒有!”
我心下緊張了一成,到了正殿門口剛要推門進去,杜富貴慌忙拉住我:“我在門口守着?”
我點點頭,便推門獨自走進正殿。大殿內的確很昏暗,香火清冷,禪香幽長。我裹緊了風衣站在門前,對面便是神像,那隻功德箱裡面還裝滿前次我扔的錢。我向着旁側看去,一隻人影孤單地坐在**之上,模糊不清。
“阿彌陀佛!你……爲什麼從後殿進來?”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
我心下一驚,這聲音很熟悉,但絕非是化真和尚!人的容貌是可以改變的,但說話的聲音和語氣卻很難改變。從對方的聲音和語氣上,我能確信這人比化真和尚更老,聲音裡面有一種威嚴外露。
我緩步向前,想看清對方的容貌。正如老杜所言,和尚長得都很像,不過眼前的和尚卻很蒼老的樣子,慈眉善目,但我卻不認得。
“我是被一個人引進來的!”我淡然道。
老和尚擡眼看了我一下:“夜半更深你到本寺來所爲何事?”
“找一個人!”
老和尚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佛了一下僧衣,瘦削的老臉上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你莫非是要找化真和尚?”
“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我盯着老和尚,此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化真和尚也未曾提起過這永安寺裡面還有其他的高僧。但從現在的形勢來看,此人卻如永安寺的主人一般審視着我。
我整理了一下風衣,淡然笑了笑:“這位大師,不知怎麼稱呼您?”
“阿彌陀佛!我是永安寺的住持,法號化真!”老和尚平靜地說道。
怎麼又出來一個化真和尚?我的心一下子旋緊了一般,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您……是化真大師?”
老和尚淺笑了一下點點頭:“你是來拜訪我的?”
我兩次夜探永安寺,三次見到化真和尚,對那和尚多少也有些印象,但眼前的老和尚絕對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化真!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和尚,心下卻驚疑起來。
“這個……大師,您沒搞錯?您是化真大師?”我狐疑地問道。
老和尚並沒有驚訝,而是淡淡點了點頭:“阿彌陀佛!罪過!施主是否以前曾來過永安寺?”
“我前幾日來拜訪過,這功德箱裡面的錢便是我捐贈的!”我轉過身看了一眼功德箱說道。
老和尚緩步走到佛龕前面,順手拿出一束禪香來點燃,插到香爐之中,然後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被人矇騙了!”
我驚訝地望着老和尚,半晌才說出一句話:“您……是說先前的那個不是永安住持?”
“阿彌陀佛!”
“大師,可是那個化真大師卻知道陰陽道盟的歷史,也是天道殿靜修堂住持師傅!”
“他的確是靜修堂的施主,卻不是永安寺的住持!”
“他說他叫化真的!”我驚疑地問道。
老和尚臉色浮上一層寒氣來:“阿彌陀佛!他已經回靜修堂了,本與永安寺無關,此爲欺世盜名罷了!”
我呆立在當下,那個化真和尚竟然是假的?!這點我曾經懷疑過,也曾經跟張園主說起過那個和尚,但還是被他給欺騙了。我苦笑了一聲:“大師,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冒充您?也不知道他爲何要欺騙我!”
老和尚臉色淡然地看了我一眼:“阿彌陀佛!一切皆有因緣,或許你找到他便自會知曉!”
化真和尚是假的,一切在這裡都斷了線。本想來永安寺探查這裡的玄機,不曾想形勢卻變得讓我無可捉摸。如果眼前的老和尚說的是真的,這裡的一切已經與我再無關聯。
我嘆息一聲,剛想舉步卻感到手臂疼痛起來,垂下的手臂卻兀自滴出幾滴鮮血來。那老和尚臉色凝重地看着我的小臂:“你受傷了?”
我的臉色苦澀地點點頭:“拜貴寺禁地所賜!”
“阿彌陀佛!方纔你闖觀音殿了?”老和尚臉色一變問道。
這事情不能這麼說,方纔若不是被房頂上那個黑影所吸引,我是不會跳到後院裡面在觀音殿門口偷窺的。不過那個襲擊我的傢伙卻蠻橫無理,而且就在我要把對方打殘的時候卻遭到飛刀的偷襲,這一切都是事實。
“不是闖,是經過而已!”
“你跟人動手了?”
我點點頭看了一眼老和尚:“我被人襲擊了!”
老和尚忽而走到我的面前,掀開風衣的袖子,看了一眼傷口,眉頭緊皺起來。
“阿彌陀佛!你不是被執法者打傷的!”
這老和尚竟然知道陰陽道盟的“執法者”!看來無論這老和尚是真的化真還是假的化真,都與陰陽道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正想着,老和尚忽然拉住我的衣袖:“跟我來!”說罷便向着旁側的小門走去,推開門便是一間小廳,小廳僅僅十幾平米見方,但卻收拾得乾淨利落,窗前是一張小几,上面擺放一隻小香爐,小几兩側則是兩隻**。
老和尚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隻杏黃色的包裹來,小心地打開從裡面拿出一隻小瓶子:“這是紅藥,敷上止血!”
我看了老和尚一眼,心下略感溫暖些。看着老和尚在傷口上撒了一些藥粉,然後便又將瓶子放回了包裹,嘆息一聲坐在**之上。
“大師,我來貴寺是要找一個人!”我坐在對面的**上緩緩地說道。
“你要找的人已經不在永安寺!”化真和尚淡淡地說道。
我要找張園主,還要找那個假和尚!但我還沒有說自己要找的對象,老和尚已經說出這種話,豈不可疑!
“您怎麼知道?”我逼視着老和尚問道。
“本寺只有我一人住持,不曾有第二個和尚!”
“觀音殿裡面的難道不是永安寺的人?!”
老和尚眼色一緊:“阿彌陀佛!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訕笑了一下,微眯着眼睛看着老和尚:“大師,您不是永安寺的住持!”
老和尚臉色變了一下,卻忽然淺笑着看我:“何以見得?”
“第一點,您說永安寺只有您一個和尚,那門房的門子難道不是和尚嗎?或者說您沒有把他當成和尚?難道這不是很荒唐的事情麼?”
“阿彌陀佛!這裡沒有小門子,更沒有小和尚!”化真和尚從容地說道。
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大師,您說這麼大的寺院爲什麼只您一個住持?難道這裡已經落魄得養不起第二個僧人了麼?顯然不是!從永安寺大門便可以看出貴寺的經濟實力,而從眼前這隻功德箱裡面的錢更能看出,貴寺並不缺錢花,怎麼可能只您一個人在這裡修行呢?”
老和尚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
“第三點需要您解釋一下!貴寺後院的東廂房是個車庫,裡面有一輛黑色轎車,而且從觀音殿後門有一條很隱秘的灌木叢暗道可以通達環湖路,但不知這車是誰的座駕?出行的道路爲何是灌木叢暗道,難道您總是從那裡坐着車外出麼?”我盯着老和尚問道。
化真和尚臉色凝重地盯着我:“你都看到了?”
“我不僅看到了,還知道一個讓你意想不到的信息!前段時間貴寺的門子就是在那條灌木叢的暗道裡面被殺死的,不知道大師是否瞭解!”
老和尚低首垂眉,臉色難看起來:“阿彌陀佛!你還知道什麼?”
我訕笑了一下:“這裡的確有很多讓我疑惑不解的地方,不過這些對我沒有半點興趣,我只想知道一個基本事實:貴寺與陰陽道盟究竟有什麼樣的關聯?”
老和尚猛然擡起頭盯着我:“你也知道陰陽道盟?”
我點點頭:“知道一點!”
“阿彌陀佛!施主,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知道得的確不少,但卻不能讓我找到陰陽道盟的弱點!具體地說,我對這個組織的瞭解還處於模糊狀態。
“大師,我今夜來貴寺要找的人,就是觀音殿裡面的人,但那裡居然成了永安寺的禁地!”我淡然地看着窗外忽然說道。
老和尚微眯着眼睛,滿臉的褶皺堆積到了一起,看了我一會卻嘆息了一聲:“所以你認爲我不是永安寺的住持?”
“至少我現在是這麼認爲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是誰?假化真和尚又是誰?!”
老和尚點了點頭:“你很聰明也很務實!這是一個秘密,不過被你卻無意中拆穿了!”
“哦?”我心下得意,卻略感驚疑:難道我無意中拆穿了老和尚的身份不成?但他的言談舉止中可以看出來:這個是個真和尚!
“阿彌陀佛!你所知道的化真和尚的確是假的,而我的確是永安寺的住持!觀音殿的確是永安寺的禁地,但裡面的人卻不是你要找的人!”化真和尚淡淡地說道。
“哦?!”
“你要找的人已經去了龜山!”老和尚盯着我說道。
去了龜山?張園主被弄到了龜山?!我驚疑地看着老和尚:“您怎麼知道?”
老和尚微眯雙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卻站起身來從杏黃色的包裹裡面拿出一件衣服來:“這是張施主留下的,他讓我告訴你要收好的!”
我接過那衣服展開一看,竟然是一件青黑色的風衣,和我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