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九、見丁奇峰(二)174號病人爲何見到我那般激動,我的確不認識丁奇峰,更沒有見過他本人,不過從老醫生的話裡我能猜測到那人似乎真的認識我。
到了醫生辦公室,老醫生瞪了我一眼:“你在撒謊!”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沒必要撒謊!還有一點,我懷疑方纔見到的那人不是我所要找的病人!”
“哦?”老醫生疑惑地看着我:“記錄上是沒錯的,他就是174號!”
“他是怎麼來的這裡?”我皺着眉頭問道。我想知道兩年來究竟是誰在背後給丁奇峰治病!也就是說,丁奇峰之所以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蹟,倘若沒有錢的支撐他早就死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讓我心裡很難受,拋開精神疾病不說,僅是羸弱的身體估計撐不了多久的。
“院裡面安排的!來了快兩年了。”老醫生淡然地說道。
我點了點頭:“我朋友……讓我看看他,他方纔的確很激動!”
“那是受到了某種刺激!”
刺激?我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啊!我裹緊了風衣,心下卻猛然呆住了:難道是這風衣惹的禍?我穿的風衣和蕭四穿的是一樣的!丁奇峰見到這風衣說不定就把我當成了蕭四,所以才那麼激動!
我心下緊張起來,倘若我所猜不錯的話,丁奇峰受到的刺激打開了他曾經的記憶,然後才能表現出情緒的波動,也就是說他還有記憶!
“老先生,您有什麼辦法治好他的病沒有?比如……心理暗示之類的!”我低聲問道。
老醫生眉頭緊鎖:“我也曾經嘗試過,想找到他的病因,但174號的性格很古怪,而且他有很強的攻擊性!”
“很強的攻擊性?所以您將他關進了地下室?”
“嗯!”
“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但卻很聽你的話!”我低聲道。
老醫生詭異地看了我一眼:“每個精神病人都怕醫生!”
“爲什麼?”我對老先生的話感到疑惑不解,倘若丁奇峰具有攻擊性,瘋狂起來是認不清對方是誰的,但他卻怕老先生。
“他們知道只有我有權利關他們的緊閉!”
“表現不好就關禁閉?”
“是!失去一切自由!”
我低頭思忖了一番,難道精神病患者也怕這種小懲罰麼?不過任是誰都是怕失去自由的,精神病患者也不例外。
“老先生,能不能讓他見見陽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之類的?”
“不能!”
“爲什麼?”
“他怕光!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裡面,光是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包括他們自己!”
“您是說……他們是在怕光摧毀他們自己?”
老醫生點了點頭:“他們所有的恐懼都是源於保護自己,才具有攻擊的意圖!”
“可是,長此以往……他會死掉的!”我愕然地問道。
老醫生嘆了口氣:“那便是解脫了啊!”
死對於重度精神病患者而言的確是一種解脫!我心下苦澀地思索一番,丁奇峰暫時只能在這裡面呆着,他現在的境況糟糕得很,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老先生,求您想個辦法,改善一下他的精神狀態也好!”我低聲說道。
老醫生臉色緊繃起來:“我說過,他的病只是維持着不發展下去,而且我用了很多辦法去改變他,最後的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我點點頭,老先生說的話不無道理。
“不過,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
我的心一顫:“最後一步?”
“你以爲精神病患者最後都是怎麼死的?意外身亡那是少數,大部分都是餓死的!174號現在很少吃飯了,我擔心他挺不下去了。”老醫生神色淡然地說道。
丁奇峰很少吃飯?我心下驚疑地望着老醫生,難怪他現在瘦得跟骷髏似的。如果我再晚來幾日,估計見不到他了,我心裡難受地想到。
“還有個辦法,但不知道有沒有效果!”老醫生忽然說道。
“什麼辦法?”
“用模擬的手段進行心理暗示!”
“模擬的手段?”我狐疑地望着老醫生問道。
老醫生站起身來,揹負着雙手在地上踱了幾步:“174號性格很古怪,脾氣很暴躁,但據我瞭解他怕三種東西:一是怕自然光,二是怕陌生人,三是怕流水聲!我想在此之前他一定是經歷了什麼恐懼的事情,心理崩潰所致。”
我思忖着老先生的話,丁奇峰的病態特徵完全是驚嚇所致。但作爲派出所的所長,偵察兵出身的老公安,何以至此呢?他和蕭四同時進入的地下電廠,蕭四安全而歸,他卻被驚嚇至此。
地下電廠一定有不爲人知的詭秘,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事的時候。丁奇峰怕自然光,說明他在洞穴裡面呆得久了,對光比較敏感,甚至有一種抗拒感。怕陌生人其實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任何人都對陌生人有一種天然的戒備心理,丁奇峰是派出所所長,他對陌生人的戒備是一種職業習慣。但他竟然害怕流水聲,這點讓我很意外。
“老先生,您怎麼知道他怕流水的聲音而不是水?”我疑惑地問道。
老醫生淺笑了一下:“174號對各種聲音都很敏感,唯獨是流水聲讓他感到恐懼!我們曾經做過這方面的測試。”
丁奇峰現在的身體狀況太差,處境更是讓人堪憂,我擔心他等不到治療的結束。我想要制定一套嚴謹的治療方案,合理地加以調養一段時間再治療,估計纔有緩解的希望。否則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想及此,我凝重的看着老醫生:“我擔心他的身體撐不住,所以……要先把他的身體調理好才行!”
老醫生看了我一眼:“你說得對,要想根治174號的病是不容易的,但可以先調理一下他的身體,這點還是可以做到的!”
“能否單獨制定一套治療方案?”我凝神問道。
老醫生看了我一眼:“小夥子,我只管患者的病,治療方案我可以出,但得主任批准才行!”
我心下了然:這老醫生專管看病,至於怎麼治療那得看有沒有錢!尋找丁奇峰是我兩年來所有行動的終極目標,但現在我找到的卻不是那個“囫圇個兒”的人,精神的疾患幾乎讓他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延緩這一過程。
“老先生,我希望您能盡最大努力挽救他!我找主任談談。”我沉重地說道。
老醫生忽然站在我前面,嘆息一聲:“小夥子,我不知道你和174號是什麼關係,他幾乎沒有治癒的希望!我所能做的,只是延長他的生命,讓他在最後的時間裡少一些痛苦而已!”
我的心被揪緊了一般:“這個……我知道!他是我朋友的父親,我不能見死不救,您把治療方案制定好就行,不要操心錢的事!”
老醫生臉色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口氣緩和了許多:“好,治療方案我儘快擬定,你跟主任溝通一下,看能不能行得通!而且……174號現在已經虧欠中心的治療費了。”
老醫生搖了搖頭看了我一眼:“主任辦公室在二樓,174號續費在劃價室!”
我辭謝了老醫生便出了值班室,找到方纔那個小護士說明了情況,小護士把我領到了劃價結算的窗口:“174號,續費!”說完便扭着身子離去。
窗口裡面傳出一陣刺耳的問話聲來:“174號?交多少錢?”
我探頭向裡面看,才發現對面坐着一個肥胖的女人,穿着白大褂,顯得身體更加臃腫:“大夫,我想查看一下以往的交款明細!”我低聲問道。
“你是來交錢的還是查賬的?”那女人殺豬一般尖叫着質問道。
我心裡面極不舒服,眼神一緊盯着胖女人:“家屬難道沒有查看資金使用的權利麼?”
“別人有,174號沒有!”
“爲什麼?”我心底的火氣一下子竄了起來,真不知道丁奇峰這兩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174號沒有家屬!還欠着半年的康復費用呢!”
我淡然地點了點頭:“我就是家屬,你把所有明細給我打出來,然後我把所有欠賬還清!”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那胖女人似乎被我給鎮住了,翻着眼皮看了我一下:“下午再來!”
下午?你媽的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現在幾點了,都快下午四點多鐘了!我“啪”敲了一下窗戶,發出沉悶的聲音來。
“現在就查!”
屋裡的女人伸了一下懶腰,心有不甘地在電腦前面擺弄了一陣,然後便打出來一張清單來,抓過來甩給我:“欠款3384元!”
我微眯着眼睛沒有搭理他,而是盯着那張清單仔細看着。最後一筆存入的時間是去年的十月份,存入1萬元,存款人簽字的地方卻是一片空白!我疑惑地看着紙一下子呆住了,沒人簽字?是誰付的治療費呢?
“這簽字的地方怎麼沒名字?”我探頭問道。
“不知道!”那女的咧着嘴打了個哈欠回道。
就知道吃的蠢豬!我心底罵了一聲便將清單塞到懷裡,轉身向二樓走去。
“喂……喂……你不是要續費嗎?”身後傳來嘶啞的聲音來。
付費?整套治療方案出來的時候我才能決定付多少錢,而且要看治療效果怎麼樣!人要是給我治死了,我他媽的……
我正想着,忽然從樓上飄過一個白色的人影來,步履輕盈,悄然無聲!我呆立在二樓的緩步臺上,驚懼地看着那人影走下了樓向左一拐便消失不見。正自舉步上樓的時候,聽到樓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音,而且下來一排穿着藍條格病服的人,在我面前一一走向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