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青那頭所問非所答:“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問?”
我也不跟他套話,直言道:“丹青哥,在夜店給我下藥的人已經抓到了。她也親口承認了。”
“是麼。這是好事兒,省的駱家人誤會你,你現在也不用擔心。”
聽着張丹青平靜中帶着溫和的口吻。我想到他臉上的淡笑。他從小就對我和顏悅色。即便外人聽到張丹青三個字,總是跟打架下死手和混混有關。
我緊接着道:“可有人說被綁架。還拍了視頻跟……裸AA照。”說這話的時候,我心底也是遲疑的。萬一不是張丹青。那我給他打電話說這番話,豈不是把他當劫匪了?
對於坐過牢的人而言。這是多麼敏感的話題。可想而知。
但我實在想不出除了張丹青之外還有誰,還有誰敢做這樣鋌而走險的事。
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沒有底氣:“那人懷疑是我做的。所以逼我把視頻和照片拿出來。不然今晚十二點之後……”
我話還沒說完。張丹青那頭便沉聲道:“放心,我會叫她閉嘴。”
張丹青此話一出。我頓時心底咯噔一下。眼睛瞪大,我下意識的看了下左右。見沒有旁人過來,這才壓低了聲音,但卻掩飾不住的恐懼,道:“丹青哥,真的是你?”
張丹青淡定的回道:“子衿,你別怕,我做事不會連累到你。”
我急的就差跺腳,皺眉說:“丹青哥,現在不是連不連累我的問題,你也知道容馨的家庭背景,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果真是張丹青。
他承認的瞬間我不是如釋重負,而是壓力山大。
容家那樣的背景,就連駱向東想打容馨都得掂量掂量,看看下手之後是什麼後果。可張丹青竟然揹着我二話不說把容馨給綁了,還拍了那樣的東西。
我站在原地,只覺得雙腿發軟,有點站不住。
對比我的火急火燎,張丹青那頭卻是如冰一樣的沉穩和冷漠。他只是出聲說:“我不管她是什麼家庭背景,我只知道她欺負我妹妹了。我跟你說過,誰欺負你,跟哥說,哥幫你出頭。”
我眼淚一下子掉下來,連醞釀的時間都沒有。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嚇的。
這句話,打小兒張丹青就掛在嘴邊。都說男人的承諾不可信,可張丹青噴出去的唾沫都是釘子。
我怎麼忘了,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或者說,他這兩年在監獄裡,我在監獄外,外面的世界讓我逐漸失去相信一個人的能力。加之我媽和駱向東他們時常告誡我,不要把小時候的情感代入到大人的世界裡。
我也信了,我相信張丹青會變。
可他用事實向我證明,他還是從前的那個他,爲了幫我出頭可以奮不顧身的哥哥。
我哽咽的說不出來話,張丹青在電話裡面安慰我:“子衿,你別哭,我真的不會連累你。我之前跟容馨說過,只要她把事實講清楚,我會把東西還給她。我沒想到她敢去威脅你。”
我很想告訴張丹青,比我擔心自己受連累,我更擔心他會吃不了兜着走。萬一容馨回頭把他咬出來,那以容家的勢力,怕是張丹青得把牢底給坐穿了。
喉嚨哽住,我一時間沒發出聲音來。
張丹青的聲音逐漸低沉,他對我說:“子衿,我在獄裡這兩年,不僅沒保護了你,還讓你被小薇和陳文航合起夥來欺負。小薇是我親妹妹,我沒法對她動手,我心裡面一直虧欠你。”
我聽着張丹青的話,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酸的發絞。
“你那麼喜歡駱向東,駱家又有心撮合駱向東跟容馨在一起,容馨是個大麻煩,我必須幫你除了。你放心,我真的不會連累到你,我今晚就把事情解決了,保證不會再讓她找你的麻煩。”
伸手抹了下眼睛,我深吸一口氣,哽咽着道:“丹青哥,你聽我的,千萬別再傷害容馨。她已經當着駱家和容家的面兒把事情說清楚了,她爸也說會把她帶回加拿大,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你千萬別做違法的事兒。”
以前常聽如履薄冰這個詞,可這還是我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什麼叫走在薄冰上。那種無論原地停留,前進還是後退,分分鐘都會掉進冰窟窿的恐懼,讓我整個人緊繃壓抑到極致。
張丹青卻依舊冷靜,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情緒沒什麼大起大落。
他對我說:“放心吧,她答應我的事情做到了,我也會把答應她的事情做到,只要她以後不再去打擾你。”
我急聲問:“丹青哥,你真的拍了那些視頻和照片嗎?”
張丹青說:“這些你別管,我今晚善後。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用給我打電話,免得有人查到你身上。”
他越是這樣說我才越擔心他,如果張丹青爲了幫我再進監獄,那我成什麼了?我還怎麼面對張家人?
“丹青哥……”
“子衿,這事兒不用跟駱向東提,省的他誤會你。”
我緊緊地咬着牙關,眼眶憋得通紅。原來他早就替我想好了所有退路。
我努力的深呼吸,想要用正常口吻跟他說上兩句話。
“丹青哥,我怕這事兒瞞不住,容馨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我還是跟向東……”
“駱家跟容家的關係一定很好,不然駱家也不會想撮合駱向東跟容馨兩個了。你跟駱向東提,他是會向着我還是向着容家?”
我:“……”
我無言以對。之前在包間的時候,我很想讓那個侍應生快點走,其實心底也是怕駱向東深究。
以我跟張丹青的關係,如果出了事,誰會相信不是我指使的?
再者說,張丹青畢竟不是我親哥,他爲我連綁架恐嚇這種事情都敢做,憑什麼?
也許張丹青說他是爲了歉疚,可這話在我這兒都說不通。我不是傻子,到了這時候,我再說張丹青對我沒什麼,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只是我是真的不敢也不想面對,我不願意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如此複雜。
在我短暫沉默的空擋,張丹青輕聲道:“子衿,你身邊有駱向東,很多事情他都能照顧的很好。我能爲你做的事情不多,你別多想,一個人做事兒有一個人的方式。我……只希望你別再怪小薇。”
張丹青最後這一句欲蓋彌彰,說的我心裡酸澀難擋。
我好不容易纔壓下去的眼淚再次涌上來。伸手捂着嘴,我很怕自己哭出聲。
會所走廊隨時都會有人出現,我不得不時刻觀察着周圍左右,見有人走過來。我背過身去,很快的擦了擦臉,然後低聲道:“丹青哥,我就一個要求,萬事兒別瞞我,有什麼事情咱倆一起扛。”
張丹青應聲:“好,別擔心我,我會跟你聯繫的。”
說完,他掛了電話。
我拿着手機進了洗手間,看到鏡中眼睛通紅的自己,這樣子是騙不了駱向東的。
我洗了把臉,用紙巾把臉擦乾。深吸一口氣,我想緩和一下情緒,卻發現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邁步回到包間門口,我推開門往裡走。藉着包間燈光昏暗,我也沒擡頭,直接坐到駱向東身邊,然後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東西。
駱向東側頭看我,出聲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說:“跟我媽打了個電話。”
說完,放下杯子我又拿起果盤中的草莓開始吃。我故意不去看駱向東的臉,生怕他看出我哭過。
好在鄭澤宇拽着駱向東幹別的,這事兒也就岔過去了。
等到晚上出包間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了。除了我之外他們幾個都喝了不少酒,衛錚幫我們叫了代駕。我跟駱向東坐在車子後座,回家的路上,駱向東拉着我的手說:“生日想要點什麼?”
“嗯?”
我正在走神,所以沒細聽。
駱向東靠在真皮後座上,側頭看着我,又問了一句:“生日想要什麼?”
我問:“誰生日?”
駱向東失笑:“別跟我說,你忘了自己的生日。”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這才恍然大悟。如今已經十二月中旬了,再過個一個多禮拜,就是我的生日。
“你不說我確實忘了。”
最近被容馨搞得一個頭兩個大,我都快不知道是什麼月份了,更不記得自己的生日。
駱向東拉着我的手,手指有意無意的摸着我的手指頭。他低聲說:“之前你生日,我不僅沒送你什麼好的禮物,還惹你難過。今年的生日,一定好好過,你想要什麼?要什麼我給什麼。”
也只有駱向東這樣的人說‘要什麼給什麼’,纔不是誇大其詞。
這話放着平常,我定是開心的不得了。可眼下我心裡有事兒,是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努力的勾起脣角,我淡笑着回道:“無所謂,只要你在我身邊就行。”
駱向東的手指穿過我的指縫,跟我十指相扣。側頭看着我,他目光溫柔而堅定的說:“以後你每年的生日,我都會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