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駱向東去醫院的路上,我內心無比忐忑,因爲明知道匡伊揚不喜歡我跟駱向東在一起。如果他知道駱向東昨晚在我這裡守了一夜。今天又在我家膩了大半天,那他豈不是又得發飆?
微垂着視線,我緊張時總愛雙手手指緊緊地扣在一起。左手拇指不安的在右手拳骨處摩挲。
我有些厭倦了說謊。也疲於應對一些虛僞。所以哪怕有些話難以啓齒,我還是對駱向東說:“伊揚不知道你在我這裡吧?”
駱向東‘嗯’了一聲。然後道:“不知道。”
我沒有再說別的,駱向東卻總是能猜到我心裡想什麼。所以他出聲說:“別擔心,有我呢。”
我不太確定他這句話的含義。但最起碼有了個後盾。不會再那麼惶惶不安。
車子一路開到夜城某傢俬立醫院,我才知道匡伊揚轉院了。跟駱向東一起乘電梯往樓上走,都到了病房門口。我卻忽然停下腳步。側頭對他道:“他知道我要來嗎?”
駱向東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不知道。”
我說:“那你先進去還是我先進去?”
匡伊揚不喜歡我跟駱向東一起出現,我還記得。
駱向東看着我。沉默數秒,隨即輕聲說:“那你先進去吧。”
他這麼一說。我心底越發的沒譜。暗自調節呼吸,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我這才敲了下病房的門,然後推門進去。
病房很大,是套間。我一路走到最深的一個房間,這纔看到匡伊揚躺靠在病牀上,正低頭拿着手機在擺弄。
他沒擡頭,我都走到門口了,不得不出聲叫了一句:“伊揚……”
匡伊揚聞聲擡起頭來,我倆四目相對。不過一個月沒見,他瘦了一圈,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面孔,如今更加消瘦硬挺。
他看着我,我努力勾起脣角,微笑着道:“我來看看你,你還好嗎?”
匡伊揚好看的面孔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輕輕眨了下睫毛,他脣瓣開啓,輕聲道:“我以爲你不會再來看我。”
我邁步往病牀處走,心裡酸酸的,但卻要努力維持笑容,出聲回他:“對不起,最近工作有些忙。”
匡伊揚說:“坐。”
我拿過一把白色椅子坐在病牀邊,匡伊揚看着我說:“你怎麼又瘦了?”
我伸手摸了下臉頰,因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只得順勢問道:“有麼?”
匡伊揚‘嗯’了一聲,然後道:“反正比我上次見你的時候更瘦了。”
我淡笑:“這麼多年一直立志減肥,終於成功了。”
匡伊揚沒有接話,我又尷尬了。
正當我努力想要找點話題的時候,匡伊揚卻又主動問我:“你跟紀貫新怎麼樣了?”
他提到紀貫新,我臉上的笑容有點繃不住。視線不由自主的閃躲了一下,我儘量平靜的口吻回他:“我們分手了。”
匡伊揚臉上並不見驚訝之色,幾秒之後,他淡淡道:“哦。”
我轉而問他:“你呢?身體好些了嗎?之前醫生說你的後腦兩次受傷部位重合,現在有沒有頭疼或者噁心的症狀?”
匡伊揚道:“還好。”
再見面,我沒想過跟匡伊揚的相處方式是這樣的。他沒對我發脾氣,也不見得多熱絡,那感覺……像是客氣中多了幾分疏離,可這疏離中又隱含着壓抑的渴望。
我看到茶几果盤中放着各式各樣的水果,知道他喜歡吃水蜜桃,所以問他:“我幫你切個桃子吃?”
匡伊揚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其實我手挺笨的,並不會切什麼花樣,只是單純的把一個桃子切開幾瓣而已。拿了一塊遞給匡伊揚,我說:“你看你瘦的,那麼高的個子瘦的病號服都撐不起來了,多吃一點。”
匡伊揚一口吃了半塊桃子,等嚥下去之後纔開口道:“你最近工作忙嗎?”
我頓了一下,然後道:“不忙,我每天都能來看你。”
匡伊揚說:“不用每天,以前聽說你週末放假,那你就週末晚上過來陪我一會兒吧。”
匡伊揚並不知道我現在的排班是沒有休假的,但我還是想也不想的回道:“好,以後我每週末晚上都來。”
說完,我又想起一個事,所以對他說:“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追《惡瞳》嘛,最近還有看嗎?”
匡伊揚說:“最近不知道爲什麼,能找到的都是沒有字幕的,我也懶得找人幫我翻譯,還沒看。”
我馬上道:“那我幫你譯好了做成字幕版發給你。”
匡伊揚道:“那樣很麻煩,到時候你直接過來,我們一起看,反正你能同聲傳譯。”
我說:“那也好。”
終於跟匡伊揚聊了幾句不那麼沉重的話題,他的反應看起來也像個正常人。我努力找到以前我們聊過的,他也感興趣的話題。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這麼久,一直都是匡伊揚在關注我喜歡什麼,在意什麼,而我對他的瞭解,真的是少之又少。
在醫院陪了他一個多小時,時間比我想象中度過的快很多,最後還是匡伊揚主動開口說:“我困了,想睡覺,你先走吧。”
我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多吃點東西,我週末來看你,如果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想玩的,打電話給我。”
匡伊揚點點頭,我跟他告別,然後轉身出了病房。
私立醫院的走廊裡擺放的不是硌屁股的塑料椅,而是小清新的布沙發。我一側頭便看見駱向東坐在沙發上,他翹着二郎腿拿着一本雜誌在翻,路過他的小護士無一不投來注視的目光。
我也真服了他,醫院沙發都能坐的跟自己家似的。
邁步走過去,我站在他面前,出聲說:“我跟伊揚約好了,以後每週末晚上都來看他。”
駱向東擡起頭,對我說:“你週末不是不放假嘛。”
我剛要回他,可一張嘴,馬上挑眉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週末不放假?”
感情丫又偷着調查我了?
駱向東見狀,他平靜的說:“這種事情不需要找人調查,一問就知道了。”
我滿眼警惕的盯着他,心想他之前還說叫我好好的,一副大義凜然決定放手的樣子,可我不放週末明明是在這之後才決定的,既然他知道,那他一定還在關注我的生活。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駱向東隨手將雜誌放在沙發上,起身對我說:“走吧。”
我瞥了眼沙發上封面豔麗的雜誌,故意嫌棄的道:“你看什麼婦幼保健啊?”
駱向東面無表情的說:“只有這麼一本,我倒是想看男性生理了。”
“……”我嘴巴張開一條縫,深吸一口氣,用這口氣來平定體內的洪荒之力。
扭頭,轉身,我邁步往電梯口走去,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
駱向東邁開長腿跟在我身邊,一直到站在電梯口處,我這才忍不住側頭瞥了他一眼,問:“你不進去看伊揚?”
駱向東回的理所當然:“你不是看過了嘛。”
我看能跟他看是一樣的?
正當我想懟他幾句的時候,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駱向東率先邁步跨進去。我遲疑着沒進去,電梯門要合上,他伸手按了下開關,然後對我說:“進來。”
拗不過他,我還是跨步走進電梯。
當電梯門合上的時候,銀色的反光壁映照着我跟駱向東一前一後的身影。他個子很高,筆挺而有型,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一想到穿什麼都好看,我又莫名的想到他白天赤着上身的樣子。嚯,也就是當時我緊張大於興奮,不然指不定就要往歪處想了。
“你想什麼呢?”
“啊?”
擡起頭來,我從電梯壁上看着身後的駱向東。
駱向東也盯着我,他問:“你想什麼呢?”
我心虛,所以斬釘截鐵的回道:“什麼都沒想。”
駱向東說:“你可得了吧,你每次想一些不該想的東西,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低着個頭,生怕別人看到你那雙賊眼睛。”
我張開嘴,吸了口氣:“說誰賊……”
話才說到一半,一樓已經到了。電梯門打開,外面有準備進來的人,我只得先跟駱向東一塊兒出去。在往外走的路上,我不依不饒的說:“駱向東,你別裝作一副瞭解我的樣子,其實你一點都不瞭解我。”
駱向東目視前方,聞言,他淡淡道:“我也沒說多瞭解你,你急什麼?”
我急了嗎?
頓了一下,我很快道:“我急不是因爲你猜對了,而是因爲你說我賊眼睛,誰賊眼睛了?”
駱向東說:“不信你回家照照鏡子。”
我還真往心裡頭去了。
等走到醫院停車場,駱向東掏出鑰匙打開車門,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本可以直接走的,幹嘛跟着他到這兒來了。
我說:“就是跟你說一聲,以後我每週末晚上都來看伊揚,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駱向東站在駕駛車門處,他看着我說:“上車,我得跟你一起回去,kingb和queenb還在你家呢。”
我瞥了眼駱向東,沒轍,還得上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