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樑子衿跟駱向東決定在一起之後,匡伊揚就主動提出去香港唸書。只是誰都沒想到,他這一去。就是六年。
讀完大學又考了研。考完研之後,駱振業有心讓他回來夜城,可他卻說香港挺好的。想留在香港工作。而且他特地提了一點,女朋友是香港人。他不想留她一個人在那邊。
被匡伊揚稱作‘女朋友’的人,是小他一屆的金融系學妹。叫申蔚琳。當時他剛來香港的時候,粵語說得不好。又人生地不熟。所以跟誰都不怎麼接觸。申蔚琳爸爸是香港人,媽媽是夜城人,所以她說着一口不錯的夜城話。她主動接近匡伊揚。把他拉進她的朋友圈中。
匡伊揚嘴上說着不在意駱向東跟樑子衿在一起。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可心裡的那份疼和痛。讓他整夜整夜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不到天亮。他不合眼,就算勉強睡着了,夢裡也都是那些他不堪回首的傷痛回憶。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愛樑子衿,不都說真的愛一個人,就應該笑着看對方幸福嗎?他明知道樑子衿不愛他,她愛的只有他小舅,所以他笑着放開手。
但是隻剩他一個人的時候,思念卻像是魔鬼,一口一口咬着他的心頭肉,喝着他疼到不敢流動的血。
匡伊揚開始神經細的失眠,只有白天在課堂上,人多熱鬧的時候,他纔敢稍稍的眯一會兒。淺眠,維持人最基本的休息,但也不會睡得多深,更不會做夢。
他在香港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是住的豪華單身公寓,吃穿戴都是最好的,加之長的帥,所以學校裡沒有女生不喜歡他的。
不過他唯一的女性朋友就只有申蔚琳,他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麼跟她相熟的,反正等到大家都在背地裡傳兩人是戀人的時候,他才發現,他身邊人很少,女人更是隻有申蔚琳一個。
有一次大家在一起玩兒,他本是看着申蔚琳的面子纔去,也沒想多融入,可是中途接到駱振業的電話,駱振業叫他回夜城,說是要見駱向東跟樑子衿。
當時匡伊揚就反應過來,駱振業這是要變着相的給他撐腰呢,有他這根‘眼中釘’在,樑子衿還怎麼好好地跟他小舅在一起?所以掛了電話之後,匡伊揚就開始‘準備’了。
那天他們在一起玩兒了真心話大冒險,匡伊揚被問到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兒是什麼,他心想,愛上一個不該愛的女人吧。
可是他不想說,所以被懲罰必須跟在座的一個女生拍‘大尺度’照片。
衆所周知,申蔚琳是唯一能跟匡伊揚接觸的異性,這個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頭上。
兩人只是隨意的湊到一起,裝成親密的樣子,在牀上拍了幾張照片。
當時很多人都以爲匡伊揚挺玩得開的,只是慢熱而已,熟不知,他留着這照片有大用處。
很多時候,某些人無心的一個舉動,卻會成爲另一個人失心的源頭。
原本申蔚琳對匡伊揚只是親切感,覺得他一個人來香港,沒有親戚朋友,也怪可憐的。但是自打那天他距離她那麼近,笑着跟她拍下了幾張合照之後,她猝不及防的心動提醒着她,原來她對他,不僅僅是單純的友情。
從友情到愛情之間的轉化,只需要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個眼神。
申蔚琳愛上匡伊揚,打那之後,再也沒辦法用對待朋友的態度來對待他。
可是匡伊揚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不是不想走出來,只是眼前被一塊兒黑布蒙了眼,他轉着圈的走,卻怎麼都走不出那個圈。
申蔚琳對他極好,照顧他生活和學校中的方方面面,知道他很多時候不想說話,所以她只是安靜的待在他身邊而已。
匡伊揚也不是個傻子,他不愛別人,但也不會感覺不到別人愛他。
他想跟申蔚琳把話說清楚,但是奈何申蔚琳只是朋友之上戀人未滿的態度,曖昧的留在他身邊,也不說破。
匡伊揚想,再等等吧,等她忍不住開口的時候,他再拒絕她。
其實他心底深處也有自私的想法,大家都不說破,也許就能維持着原樣,畢竟他好不容易纔交到這樣一個朋友。
但是這一挺,就是三年。
匡伊揚金融碩士畢業,直接到駱氏駐香港的銀行工作。申蔚琳比他小一歲,他讀研她纔跟着讀研,這會兒他出去工作,她怕他跑了,所以任性的選擇放棄還有一年就能拿到的碩士學位,毅然決然的來到他身邊。
他們都是從基層做起,都是普通銀行職員的時候,申蔚琳還能纏着匡伊揚陪她去吃個飯,偶爾見他心情不錯,也能拉着他去看個電影。
但是匡伊揚學歷高又沉着冷靜,加之上面貌似有意提拔他,所以他一路升的很快,幾乎半年間就升到了申蔚琳觸手不及的位置。
人在高位,需要做的事情多了,時間就變得少了。
申蔚琳好多次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匡伊揚從她身邊經過,他要談公事,要應酬飯局,也有銀行高層有意給他撮合女朋友。
申蔚琳前所未有的焦慮和惶恐,所以她某天喝多了來到他家門口堵他,藉着酒瘋跟他表白。她沒想到,匡伊揚那天也喝多了,所以兩人稀裡糊塗的上了牀。
等醒來之後,她很尷尬,畢竟他們連個正式的關係都沒有,說白了就是酒後亂性,如果匡伊揚不承認那也……
“當我女朋友吧。”匡伊揚坐在牀邊,側頭看着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的申蔚琳。
她等了四年多,終於等到了這句話,當即撲到他懷裡,哭着跟他‘訴苦’。
申蔚琳以爲,原來這就是愛情,只要她肯等,愛情也是可以苦盡甘來的。
起初確實是她以爲的這樣,剛跟匡伊揚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每天都很幸福。她早下班回家給他做飯,他在外面吃過了,回家也會動筷子。沒事兒的時候,他們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偶爾他也會跟她出去逛街。
對了,匡伊揚養了兩隻蘇格蘭摺耳貓。之前申蔚琳沒來過他家,還不知道他喜歡養貓。
兩隻貓一灰一白,灰色的黑眼睛,白色的藍眼睛,皆是純種,極其漂亮,就連申蔚琳這種之前有些怕貓的人,都能忍着恐懼跟它們打交道。
當然了,前提這是匡伊揚的貓,她看得出,匡伊揚很喜歡它們,沒事兒就是盯着它們發呆,那樣子,真像是在看一個人,而不是一隻貓。
匡伊揚是禁慾系,平時女的都不多瞧一眼,所以申蔚琳從未想過,這樣的他們,會出現什麼感情危機,直到有一次匡伊揚臨時出差去國外,她接到他電話的時候,他人已經在機場了,他在電話裡面叫她照顧好那兩隻貓,申蔚琳也答應了。
不過無巧不成書,匡伊揚不在香港的那幾天,正逢香港大雨,申蔚琳的爺爺腦溢血住院,她去醫院看望,半夜大雨回不去家,她也想過打車回去喂貓,可是家人不讓,說是太危險。
她想,一夜不餵食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兒吧?所以匡伊揚打電話回來詢問的時候,她撒了謊,說自己在家,兩隻貓都好好的。
這場大雨一直下到隔天上午八點,雨勢剛小,申蔚琳立馬打車回家,可回家之後,她看着客廳陽臺處敞開的窗戶和一地的雨水,以及不知所蹤的兩隻貓,立馬就慌了。
她就差把牀都掀過來,可是貓不見了。
她想打電話告訴匡伊揚,又怕他擔心,或者是埋怨她,所以她乾脆去寵物店挑了兩隻很像的小貓回來。
隔天晚上,匡伊揚出差回家,進門之後的第一件事,他便問:“貓呢?”
申蔚琳強忍緊張跟害怕,不過還是佯裝天真的模樣,把兩隻小貓抱到他面前,看着匡伊揚頓時沉下去的臉,她硬着頭皮道:“是不是一模一樣?等它們長大了,保準比你以前的那兩隻還漂亮。”
匡伊揚冷聲道:“我的貓呢?“
申蔚琳見他翻了臉,所以小聲解釋,“我真的不知道它們怎麼會自己開了窗戶跑出去,我……“
“滾。”
“……”申蔚琳不可置信的擡眼看着匡伊揚,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匡伊揚整個人焦躁的不行,對上她泫然若泣的目光,他再次道:“滾,帶着你的貓和東西,滾出我家!”
申蔚琳從小到大也沒被人這麼兇過,當即拿着貓出了公寓。
她以爲匡伊揚沒多久便會主動來找她,可是一天兩天,一個禮拜,一個月……久到她差點兒不要自尊的回過頭來找他。
可也是這件事兒,讓她清楚的明白,也許匡伊揚並不愛她,不,不是也許,是一定不愛她。她不知道那兩隻貓對匡伊揚意味着什麼,她只知道,她在他心裡,連兩隻貓都不如。
這一別,他們賭氣似的再沒見面,沒有分手,一如當初稀裡糊塗的開始。
只是兩年之後的某一天,匡伊揚收到申蔚琳寄來的婚禮請柬,她要結婚了,他才猛然想起當初兩人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好像只有不到一年?還是半年多一點?
他試着撥通手機中那個沒有刪除過的號碼,幾聲連接聲過後,手機中傳來熟悉的女聲,“喂?”
匡伊揚道:“我收到你的請柬了,怎麼突然要結婚了?”
申蔚琳淡笑着回道:“不突然啊,我們認識一百天了。”
匡伊揚不由得詫異,“才一百天就要結婚?”
申蔚琳笑着說:“是啊,他向我求婚。”
結婚難道不是因爲相愛,只是因爲被求婚嗎?
沒有聽到匡伊揚的回答,申蔚琳主動問了句:“你呢?現在還好嗎?”
匡伊揚已經二十九歲了,還是單身。聞言,他淡笑着回道:“還是老樣子。”
申蔚琳說:“貓找到了嗎?”
“沒有。”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當時不懂事,弄丟你的貓也沒跟你說聲抱歉。”
匡伊揚輕聲回道:“算了,都過去的事兒了,兩隻貓而已。”
申蔚琳道:“不只是兩隻貓吧?伊揚,其實除了抱歉的話,我還想跟你說,過去的事情,真的只是過去了,打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過得不開心,如今這麼多年,什麼都能放下,包括你藏在心裡最愛的那個人。”
匡伊揚沉默良久,然後道:“你在哪兒?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