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駛進皇宮,直到皇后的寢宮門口才停了下來。
寢宮裡,太監、宮女和太醫滿滿的圍了一大羣在那裡,有端盆的,有拿毛巾的。個個都哭喪着臉,小心翼翼的做着自己該做的活計。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惹怒了正焦急萬分的主子,成了冤死鬼。
皇后坐在牀榻旁邊守着半昏迷狀態中的換上,正在用錦帕不停的摸着眼淚,見到韓祈傲跟菱月急匆匆的跑進來,她彷彿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樣,幾步奔到韓祈傲的面前,抓了他的胳膊往皇上的面前走,一邊哽咽的道:“傲兒,你可算趕來了,快看看你的父皇,快看看。”
“父皇。”韓祈傲拉着菱月一起跪在皇上的牀榻旁邊,那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在此時毫無保留的流了滿臉:“父皇,你怎麼樣了,父皇?“
皇上似乎聽到了韓祈傲的召喚,一直緊閉的雙眼竟然緩緩的睜開來。他看一眼身邊這個自己最珍愛的兒子,嘴角浮起一絲欣慰的笑。
“皇上,您怎麼樣?您終於醒過來了,嚇壞臣妾了呀。”皇后笑着擦淨臉上的眼淚,可那眼淚卻總也擦不淨。夫妻多年,總是有感情的。
“母后,父皇到底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暈倒?”菱月忍不住擡起頭來爲一直在擦眼淚的皇后。
皇后吸了吸鼻子,道:“太醫說你父皇勞累過度,又沒有休息好。前幾日就總說自己頭暈,本宮勸他休息,可你父皇就是不聽,你看看,這一下病倒了吧。”
“娘娘。”低下跪着的一個老一些的太醫這個時候插口:“皇上已經醒了,那卑職就讓人把那藥煎了,給皇上服下去吧。”
“那還用問麼?快去呀!”皇后着急的催促道。
“傲兒。”躺在牀上的皇上突然發出一聲蒼老的聲音,伸手一隻手來抓住韓祈傲的手,道:“朕、朕有話要對你說。”
“父皇,您有什麼話就說吧。”韓祈傲往上湊了一湊,道。
皇上眼睛也轉向皇后和菱月的位置,閉了一閉眼。皇后立刻心領神會的道:“傲兒,你父皇是要有話單獨對你講,我跟菱月先出去吧。”
皇后領了菱月的手,又轉身對衆人吩咐道:“你們都隨本宮下去,將簾子也放下來。”衆人領命告退,屋中便只剩下了韓祈傲陪在皇上的身邊。
菱月回頭看了一眼韓祈傲,發現他也正扭頭看着自己,便對着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跟隨着皇后走出了寢宮。因爲生怕皇上那邊還會有什麼吩咐,所以,都不敢遠離,便站在門口等待。
皇后看着陰鬱的天空,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本宮與皇上夫妻20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擔心過。看到皇上緊閉的眼睛,本宮真的很怕。”
“母后,您別擔心了。”菱月攬住皇后的胳膊,勸慰道:“父皇知道母后那麼的牽掛他,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本宮也希望是這樣。”皇后擠出一絲笑來給菱月,又道:“這麼多年來,本宮看着皇上身邊的女人換了又換,卻也只有本宮能夠守在他的身邊。就這一點,本宮也就欣慰了。”
“那是因爲母后賢良淑德。”菱月道:“所以,父皇才那麼的敬重母后,願意讓母后陪在身邊。想一想,這應該就是女人所擁有的最大的幸福了吧,母后好福氣。”
“本宮最大的福氣就是有你這樣的好媳婦。”皇后看着菱月,欣慰的道:“母后也希望,將來能夠陪在傲兒身邊的人是你。無論將來的路怎麼難走,都不要離棄他,好麼?”
菱月點點頭,道:“母后放心,只要他不敢兒臣走,兒臣就一輩子守在他的身邊。陪着他,守着他,過簡單卻幸福的生活。”
菱月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的設想中,微笑着看向宮門的方向,彷彿那裡存着她所有的幸福,與韓祈傲在一起的幸福。
“也許不是身在皇家,他能夠給的起你這樣的生活。”雖然看着菱月的樣子一臉幸福,但皇后還是不得不告訴她:“可是,傲兒你皇上最疼愛的兒子,只怕他的將來,會有太多的束縛。”
“什麼束縛?”菱月不明白的問。
皇后淡淡一笑,輕聲道:“皇位。”
“嗯?”菱月皺緊了眉頭,也許,這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問題。皇位?這是屬於韓祈傲的嗎?可是他明明說會給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的。
看到菱月愣神,皇后又道:“人生有些事情是早就註定好了的,比如出身,比如權貴。有的人從一生就早已註定了歸宿,逃都逃不掉。”
“母后。”菱月道:“父皇有那麼多的兒子,單單憑着他疼愛韓祈傲這一點,還不總以證明,父皇會將皇位傳給他。人生有些事情是早就註定的,可人生也存有很多變數,想也想不到。”
“你不相信本宮的話?”皇后眯了眼睛,探究的看着菱月。
菱月淺淺一笑,道:“不是不相信母后您,只是不相信韓祈傲他會騙我。母后,說實話,兒臣並不怎麼看重那個皇位,他是不是繼承人都無所謂,我愛他,只是因爲他值得我愛,並無其他。”
“你不知道。”皇后下定決心將一切都告訴菱月,便緩緩的道:“在傲兒18歲的時候,皇上曾經給過他一封詔書,是傳位之昭。當時,所有的人都明白,皇上是在將一種責任交給他最愛的兒子,那就是,整個朝溪國。”
菱月怔了怔,耳邊突然響起韓祈傲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他說:“菱月,對不起,有些事情,我只是逼不得已。等事情結束,我一定會跟你解釋清楚。”
他還說:“菱月,等事情結束,我們就離開這裡,過你想要的簡單生活,你願意麼?”
“等事情結束。”菱月喃喃的重複着這一句話,心道:是什麼事情?難道韓祈傲又有別的預謀?他承諾過我要跟我一起離開這裡。他要放棄他的皇位,還是這個皇位不過就是一個謊言。韓祈傲,他到底一個人承受了一些什麼?還說什麼逼不得已,是誰在逼他?是誰在傷害我的韓祈傲?
爲什麼所有的事情他都不肯告訴自己?他緊皺的眉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他承受的無法對人明說的秘密麼?韓祈傲,身爲皇子,你真是受苦了呀!
“傲兒。”皇后扭頭的時候看到了從寢宮裡走出來的韓祈傲,忙上前去詢問:“你出來了?父皇對你說了些什麼?他怎麼樣了?”
“父皇沒事。”韓祈傲淡淡的笑着回道:“只是聊了一些家常事,沒什麼的。您進去看看他吧,兒臣改日再來。”
“好,那你們先走吧。”皇后急急的往寢宮門口跑了幾步,又回身招呼站在兩旁的宮女和太監,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給皇上煎的藥呢?快端進來呀!”
菱月上前牽起韓祈傲的手,剛剛他與皇后說話的時候雖然面帶笑意,可是她卻看到了他眼裡那股她並不陌生的悲傷。
看到菱月的時候,他剛剛僞裝的堅強一下子便泄了底,疲憊的讓人心疼。他伸手摟住她,輕聲道: “菱月,我們回去吧。”
“嗯。”菱月點了點頭,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道:“韓祈傲,我不喜歡做皇后,我也不喜歡奢華的生活和高貴的身份。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有什麼事情,讓我給你一起分擔。”
韓祈傲怔了一怔,不明白菱月的話是從何而說。許久才道:“菱月,你想多了。父皇找我只是說了一些平常的事情,並無其他。什麼你不喜歡做皇后?我也不喜歡做皇上的,對不對?”
“可爲什麼父皇要給你傳位詔書呢?”菱月揚起臉來看他,擔憂的道:“你有沒有在騙我?你說所的要陪我一起離開這裡的話是不是真的?”
韓祈傲皺緊了眉頭,道:“是母后告訴你這一切的,對不對?”
“你不用管誰告訴我的。”菱月停下腳步,擋在韓祈傲的面前,固執的道:“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有沒有騙我?你所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菱月。”韓祈傲一把將她摟入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上,道:“你放心,於你,我定是不會辜負的。我承諾你的,這一輩子,粉身碎骨也要去實現。”
“我不許你這樣說!”菱月抱緊他,哭着道:“韓祈傲,我不管母后說的是不是真的。總之,皇上的位子我不讓你做。不是我有多麼淡泊名利,也不是我是多麼隨性自由,而是我知道做皇帝的不易,極度勞累不說,還揹負着太多的責任。而且,我也絕對不允許你擁有那麼多的女人。”
“傻瓜。”他寵溺的抱着她,笑道:“這纔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不過你放心,這輩子守在本皇子身邊的,永遠都只是你馮菱月!”
這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承諾,可是,爲什麼眼裡的那一絲惆悵,卻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