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我們都在逆流而上(二)
蘇米走上了二樓,停在了樓梯處沒有動。她早上起牀時莫名的就走到了庭院的花房內,剪了一束百合花。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指引着她這麼做,這樣的動作她做來很是熟悉,彷彿做了很多次一般。
她抱着百合出了花房時,看見了正對庭院的二樓窗戶邊,有道視線一直在看着她。
她敏銳地找到了那扇窗戶,莫名地知曉窗簾的顏色是灰藍色的,上面繡有大片大片的曼荼羅花紋,一個男人站在窗前,清晨時分,光線不是很強,距離又隔得遠,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見他暗金色的袖口在晨光裡折射出一絲的亮光來。
他的身材很高大,應該是長得極好看的,他站在那裡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如同雕塑一般,面無表情。
蘇米想,這尊雕塑的存在感也委實太強了一些。她感覺自己完全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可心莫名的有些歡喜。
這是她失去記憶的第八天。她的日記本就放在枕頭下面,是醫院的護士臨時從外面買回來的軟面抄,筆也是幾塊錢的中性筆,可這些東西幾乎成爲了她生命中的救星。
她從第一日的懵懂不安焦慮中漸漸過度到現在的平靜。當她醒來時發現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對自己一無所知時,她恐慌奔跑迷茫,她感覺自己是一隻闖入人類社會的小綿羊,她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個世界生存下來。
直到第一天的歇斯底里,第二日的重複,第三日的麻木以及第四日漸漸接受事實。她的記憶每天都會刷新一次。她要求護士給她買日記本和筆,此後那廉價的日記本和中性筆成爲了她對於這個未知世界的探索工具。
她會每天記錄自己所做的事情,記錄自己認識的這些人,縱然第二日看見他們她還是認不出來,至少她知曉了他們的名字,知道自己是認識他們的,只是走在馬路上人羣裡認不出他們的臉而已。
幾天下來她適應了這種生活節奏,早上爬起來會翻看日記本,知曉自己昨天到了司家,見到了司炎一直說要帶她認識的那個男人。
她再次忘記了他們的模樣,但是至少知曉這是什麼地方,內心多了一絲的安定。
她站在花房前擡眼看着那個男人時,感受到了他冷酷如金的眼神,帶着一絲的探索和不近人情。他在觀察她。
她抱着百合站在樓梯處,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走進去,那個男人就站在房間內呢。
蘇米垂下眼,輕輕地走在走廊厚厚的地毯上,找到那扇門後,將百合輕輕放在門外,然後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聽着裡面的聲音,許久才往回走。他定然還站在窗前沉思,表情深沉而嚴肅。
蘇米下了樓,只見早先見到的那個長了一雙桃花眼的男人已經換了衣服,坐在了沙發上,而轉着太極球的老人家也坐在偏廳裡,雙眼很是銳利地看着她。
她走下樓,問道:“我餓了,有早飯吃麼?”
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司炎猛然之間笑出聲來,老爺子的臉色就如同醬瓜一般很是暗青。他的眼神那麼有殺氣,這孩子都注意不到麼?還是失去了記憶,連智商也變低了,老爺子頓時有了一種無力感。
“李叔,快些上早飯,小米餓了。”司炎高聲笑道,朝着蘇米招手道,“小米,過來這邊坐。等吃完飯,我帶你去逛街,想買什麼儘管跟我說。”
蘇米睜大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今天沒有時間,昨天答應了醫院的小朋友,教他們畫畫。”
司炎的眼猛然見瞪大,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有些欣喜地問道:“你想起來了?”
蘇米見他這般高興,有些奇怪,癟了癟嘴,說道:“我看了昨天的日記,我每天都這樣幹,很奇怪麼?不然你以爲我昨天會隨便跟你到這裡來麼,我又不傻。”
司炎聞言又是失望又是好笑,她隱藏的倒是深,居然還記着日記,這着實是一個好辦法,只是如果早上起來不記得看日記怎麼辦?司炎又焦慮了起來,說道:“你早上如果起牀不記得看日記怎麼辦?”
蘇米翻了翻白眼,說道:“不用記得,這是條件反射一樣的東西。起牀就知道去看。”
司炎突然想起她似乎曾經說過,她在快要遺忘的時候一直是藉助日記來熟記一些東西的,那個時候她大約便是在有意識地培養自己一些行爲習慣,把起牀看日記習慣成她身體的一部分,把看日記變成一種條件反射,她當時訓練的很辛苦吧。
“那我送你去醫院,看你畫畫。”司炎低低笑着,只聽見老爺子猛然咳了一聲,臉色不悅。
“她今天沒時間畫畫,要跟我去醫院做全身檢查。”司漠的聲音猛然從樓梯處響起來,幾乎是命令式的語氣。
“李叔,司念起牀了沒有?”司漠轉身問李管家。 最新章節
“小小少爺正在刷牙洗臉,很快就出來。”李管家話音未落,只見傭人帶着小司念走了出來。
司念看見偏廳內的蘇米,頓時眼睛一亮,邁着小短腿便奔上前去,抱住了蘇米的腿,揚起小腦袋,欣喜地說道:“媽媽,你終於回來看我了,再不回來,小念都要成沒有媽媽的孩子了。”
說着小嘴一癟,兩眼包着一把淚,險些落下來。
蘇米被這小不點的一聲媽媽喊得徹底驚住,俯下身子來看他,好漂亮的孩子,她看了看小不點,又看了看站在樓梯處的男人,這兩人長得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他喊她媽媽,蘇米頓時有些暈,她有兒子了,還是這麼無敵可愛的小不點,那那個一臉冷酷的男人是她的男人?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一些驚嚇。
而司家人見司念喊蘇米媽媽也是震了三震,還未反駁什麼,只見小傢伙已經拽着蘇米的手,伸手要她抱,蘇米哪裡受得住這樣可愛小子的要求,立馬抱起了他,小傢伙一臉幸福地在她懷裡蹭了蹭,伸手抱住了蘇米的脖子,興奮地朝着司炎說道:“叔,你果真把媽媽帶回來了。”
司家人看着眼前笑的很是燦爛的母子二人,突然之間沉默了。這些年,因爲分離,有些血脈天性的東西被他們泯滅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