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游龍

陳予秋走進主廳的時候,已是渾身血污。

游龍山莊這些年的經營,絕對不是虛文,進來的時候,陳予秋一直很後悔自己沒能好好的看一看那張地圖。雖然到大堂外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軟綿綿沒有一絲力氣,但陳予秋還是進去了。

主廳裡出乎意料的安靜,周圍掛着的紗簾在夜風中輕輕的飄動,風在主廳裡輕飄飄的迴旋,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陳予秋撩開簾子,走進去。

主廳裡到處都是血污,三個人躺在血泊裡,莊耀祖坐在主位上,胸口插着一條拆下來的桌腿,臉上帶着震驚的表情,而地上的兩人,分別是神農幫的副幫主和白沙派的總舵主。

“你來了。”一個人淡淡的,如打招呼一般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陳予秋順着聲音看過去,牆邊坐着一個老人,他的一隻手已經不見了,流出來的血沾滿了半幅衣衫,但臉上,卻帶着笑容。

“你是誰?”陳予秋忍不住問。

“和你一樣。”老人微笑,“恩,比你要老很多。”、

“也是影堂來的?”陳予秋走過去,蹲下來,這一路殺進來,他已經累得不行了。

“不是。”老人搖搖頭。

“你想聽故事嗎?”老人轉頭看着一樣滿身血污的陳予秋,笑道。

“反正也沒事。”陳予秋吐了一口氣。

“你認識葉雲軒的主人嗎?”

“兩個都認識。”

老人點頭,“恩,那就好。”

然後他便說了下去。

“你們這一代裡,有一個叫李雲琪的刺客,她和葉雲軒現在的主人很要好,那是個野得很的瘋丫頭,一隻在影堂呆到二十多歲,忽然之間萌生出要自由的念頭來,那時候葉雲軒的主人剛接掌那裡,她便邀請他一起叛出影堂,可是那是少年還沒想好,所以沒有答應她,那女孩就自己去做了。”

“等過了兩年,那女孩忽然回來了,身上受了致命的重傷,而且還有了七個月的身孕,葉雲軒的主人只救下了她肚裡的孩子,卻沒能救下她。”

“所以他決定報復影堂?”陳予秋接口。

“這故事夠老套的吧?”老人苦笑。

陳予秋想了想,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還要接着聽下去嗎?”老人看着他,溫和的笑。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說下去了。

“葉雲軒的主人於是開始準備,可是他不會武功,唯一厲害的,就是一身醫術,所以他在葉雲軒裡慢慢的等着,等這些頭頭們生病。”他指了指面前的三具屍體,頓了頓又道:“恩,不是他們,是另外的一些人。”

“他在他們的身上動了一些手腳。”

“你學過做陷阱嗎?用繩子吊住一塊大大的石頭,然後把繩子的另一端放在油燈上,燈慢慢的將繩子燒掉,時間到了之後,它就會斷掉,石頭掉下來,就能砸死經過下面的獵物。”

“他在他們的身體裡吊了這麼一塊石頭。”

陳予秋張口結舌。

“今天晚上,就是那繩子斷掉的日期。”

“這幾個人沒去看病?”陳予秋有些明白了。

“那孩子想得太簡單了,影堂這麼大的組織,哪能個個頭頭都生病。”

“所以你就來了?”

老人微笑,“我們也做了一些準備的,當然,也出了一些意外。”

“我們給那些明裡要復仇的人提供了條件。”

陳予秋瞪大了眼,“恩,就是你看過的那張圖,當然還有別的。”

“你們這裡,本來是用來把你們引開的,可是莊耀祖知道了那張圖,而你又回了葉雲軒,我們以爲你得到了裡面的情報,於是分人回去看你了。”他笑笑,“我們忽略了莊耀祖的多疑,他以爲你們看了那張圖,爲了安全,所以打算除掉你們,我們的人手不夠。”

“所以你們放棄了我們。”

“影堂的線和手,何止千萬。”老人笑,“不過是我害死了你的同伴,所以這件事,我還是要負責任的。”

“這一戰之後,江南武林會陷入短暫的混亂,你最好銷聲匿跡一段時間。收手的時候到了。”老人說話的時候,一直都在流血,這句話說完,已經到了極限。

“那裡有收手的時候,做我們這一行的。”陳予秋苦笑。

“現在是時候了,我們永遠自由了。”老人微笑,閉上眼睛。

“要是不習慣,那就回葉雲軒去吧,用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