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樓的時候,白芮從外面回來,目光對視,她眼底的冷漠一覽無餘。赫亦軒趕緊跑過去,“媽,你回來啦!”
白芮伸手撫摸了一把赫亦軒的腦袋,淡淡的笑了笑,她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朝二樓臥房走去。
她剛回來,跟曲秋平告別之後,她又去了哪裡?我們誰也不知道,只是此時的她,周身都圍繞着一種特別的氣氛。
汪子琪打來電話說是找我,我猜想可能是娛樂城的事情,便覺得應該親自前去,赫亦銘聽說了,也要跟着一起去。
我們到的時候,汪子琪正在辦公室踱步,見到我和赫亦銘,臉上瞬間堆滿了笑。“赫少,邱小姐,你們來了就好。”
他熱情的招呼着秘書倒茶,我和赫亦銘互相看了一眼,從他的表情倒是可以看出來,應該不算是壞事。
坐下來之後,他並沒有很快將目的說出來,依舊是打着繞邊球說些不找邊際的話,這是他的風格,在行政體制內養成的習慣。
“上次的事情,真是得感謝你們啊,邱小姐,我還得給你道個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放在心上,是我汪某一時腦子糊塗……”
他巴拉巴拉的特別能說,嘰嘰歪歪的就說了好多事情。我一句話都接不上,赫亦銘不耐煩了,眉頭立刻就蹙了起來。
“汪局,您今天讓我們來,不會是說這些沒有用的話吧?”他斜睨着眼打量着汪子琪,汪子琪立刻哈哈大笑,帶着一抹不好意思的羞澀。
“赫少,您這不是笑話我嘛,對,咱們得說正事兒,今個找你們過來,是好事兒。得恭喜邱小姐,娛樂城的事情總算是了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爲何,聽他這麼一說,竟然一點驚喜的感覺都沒有。我楞在那裡,就那麼一定盯着汪子琪,那是我一直很擔心的事情,總是希望早一點知道消息。
可是現在這個消息就擺在我的面前,還是個好消息,我卻找不到想要的驚喜了。那一抹說不清的感覺在心底縈繞着。
汪子琪見我的反應這麼淡淡的,他也有些尷尬,搓着手在我們對面的沙發坐下來,“事情是這樣的,省裡的領導已經走了,這個項目呢,之前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那事兒本來就是假的嘛,以假亂真這是絕對不行的,所以……”
他沒有說完,我就接話了,“所以,汪局一句話,這個事情就這麼算了?”我看着他,就等着他回答我。
這樣咄咄逼人的嗆人模式,着實會讓人難受。汪子琪的臉上也是被尷尬覆蓋了,自始至終這件事情的生死大權都掌握在他的手裡,曲秋平掐住了他的命脈,所以他就成了曲秋平的走狗,當我站出來能夠幫助他解救妻兒,他又可以順了我的意。
不知道爲什麼,我並不感激汪子琪所做的一切,相反我充滿了鄙夷。我看着他那身筆挺的支付,還有他臉上那些道貌岸然的東西,自覺地想要冷笑幾聲。
一個人民公僕竟然變成了旁人能夠利用的工具,不代表正義,不代表公平,那麼他還留在這個位置有什麼意義?
“你不怕曲秋平呢?”
赫亦銘跟着冷笑了一聲,我想在這一點上,我跟他達成了一致的默契。汪子琪臉上的冷汗就冒了出來。
他原本是沒有料到我們會說出這樣的話的,保護了他的妻兒,他幫我恢復娛樂城的名聲,這本來就類似於一種交易,也許在他看來,這再也正常不過了。
可是,我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汪子琪的笑就更尷尬了,“我之前確實是錯了,腦袋被驢踢了,不過我現在回過彎兒來了,我得對得起人民嘛。”
汪子琪的嘴臉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不過是藉助體制給他的權力,做着一切有利於自身的事情。因爲齊學東答應了他不會揭穿這件事情,我心裡雖然鄙夷,但也不多說什麼。
他繼續說道,“娛樂城的事情,歷城市政府領導非常重視,後期我們進行了詳細的調查,證明這是一起人爲的惡意攻擊事件。之前對一戀公司的指控呢,現在證明也是多餘的。所以……我就代表政府,跟邱小姐道個歉,這事兒……”
他沒有接着往下說,而是拿眼睛看着我和赫亦銘。
道歉?
代表政府?
我真想呸他一臉。就他還能夠代表誰?
我起身看着汪子琪,冷漠就更深了,“汪局,您可得保住這頂烏紗帽啊!”我也不知道這話他是否能夠聽懂。
但我相信,以他在**多年的情商,他就不會有聽不懂的話。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想起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話到了嘴邊,想要說出來,終究還是堵了回去。
出了那棟大樓,我忍不住站在空曠的路邊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赫亦銘上前摟住我,“怎麼?不高興?”
是的,我拿回了本來屬於我的東西,我應該高興纔是。至少不該是現在這幅頹廢的樣子,可是,我竟然高興不起來。
我看着赫亦銘,特別的認真,我說,“赫亦銘,你說人活着,到底應該堅持點什麼?”我當時腦子亂亂的,莫名其妙就冒出這樣的問題來。
他就那麼一直盯着我,上前在我的脣上吻了一口,伸手又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在他眼裡,我這個問題,肯定是幼稚的要死。
“堅持自己就行。”
他淡淡的一笑,我當時不覺得有道理,可是回去的路上仔細想想,好像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社會的浮躁,矇蔽了我們內心最真實的需求,有的人追求物質,有的人追求權力,在各種各樣的誘惑面前,越來越忘了,我們的初心。
我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汪子琪那張世故的臉,還有他眼裡僥倖或者詭辯的神色,他或許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勾心鬥角風聲浪起的生活,可,他真的快樂嗎?
他還記得曾經的自己是什麼嗎?我最近變得有點多愁善感,總是想太多無關緊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