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芮的死沒有結束一切，她只是在每個人心底落下了一枚石子，讓我們想起，心裡除了痛便只有痛了。
我們在那段時間都遺忘了褚天佑，他又出現了。
我帶着寶兒和亦軒去醫院看望赫炳宸的時候，褚天佑就在赫炳宸的房間裡，他晃動着手裡那塊懷錶，露出赫亦銘母親的頭像。
我想，那一幕對於一個即將垂暮的老男人來說，是具有殺傷力的。
“亦軒，你先帶寶兒出去玩一會兒，待會兒你們再上來好不好？”
那時候寶兒和赫亦軒還不知道褚天佑的身份，赫亦軒見我神情有些緊張，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牽住寶兒的手就走，我卻推開了那扇房門。
褚天佑十分得意，一直晃動着手裡那塊懷錶，“赫炳宸，這就是美菱，美菱來召喚你了。你還活着做什麼？你本來就不該活着呢。”
他嘴裡唸唸有詞，而我已經察覺，他這是在催眠赫炳宸，我衝過去，想要從他手裡奪過那塊懷錶，褚天佑也看到了我，他立刻收了回去。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赫炳宸徹底的被催眠了。
只是，當時我沒有注意到，牀上的那個老男人頹然的閉上了眼眸，我以爲他是困了睡覺，卻不知他不過是在躲避我的眼睛。
“邱戀？怎麼又是你？”褚天佑蹙了蹙眉頭，他看上去消瘦了幾分，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但是渾濁的眼眸裡，恨意卻十足。
我瞪着他，全然不知所措，“褚天佑，你還想要害人？”我逼視着他，希望他能夠承認，但是，他卻是聳了聳肩膀，輕鬆的笑了。
他笑得時候，臉上的紋路就鋪散開來，“害人？”他說完這兩個字眼，哈哈大笑，“有嗎？我哪裡害人呢？再說了，他都現在這個德行了，我害需要害？”他嘲諷的看了赫炳宸一眼。
接着，他繼續說道，“邱戀，我覺得你應該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孕婦是不可以這樣情緒激動的。我呢，不過是過來看看他，知道他還沒死，我就放心了，不然，他要真是死在我前面，又去禍害美菱怎麼辦？”
這個口是心非的東西。
我的表情很嚴肅，態度也很堅決，“如果褚先生達到目的了，現在請從這裡離開吧。”
我伸手指了指門口，他依舊是那副意味深長的笑，“別急嘛，我好不容易來這一次，下次估計就沒機會了。我也是要死的人，怎麼着？你們都這麼不待見我？”
他說完，斜睨着眼盯着我，像是打趣一般，“你這個肚子可真是大啊，這讓我想起了美菱，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大過肚子，也是這個樣子。只是可惜啊，美菱，你說你要是當初不離開我，我們現在肯定好多孩子了，你也不會這麼早死，對不對？”
他彷彿是自言自語，但是字字句句都好像不是如此。
我面色更加的沉凝了幾分，“褚先生，如果您再不離開，我可就要報警了。”
他杵着柺杖，慢慢的朝門口走去，“邱戀，情緒不要這麼激動，我說了，我不是壞人的。你們啊，都是被赫炳宸給騙了，他呢，纔是真正的壞人。美菱是死在他的手上，是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害死了美菱。”
我想起了白芮的那番話。
那一刻，我的眉頭蹙了起來，“所以，你一直知道赫亦銘的母親是怎麼死的？那麼，這件事情是不是和你也有關係？”
我問出的時候，褚天佑卻只是抿嘴笑了笑，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的目光看向了赫炳宸，“跟我可沒關係，跟他倒是有關係，我已經說過了，美菱是因爲他才死的，他纔是殺死美菱的罪魁禍首。”
過去發生的事情，我們誰也沒有參與過，但是每個人心裡都對那段往事充滿了好奇。可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可能在褚天佑的嘴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轉身朝門口走去，重重的嘆了口氣，“見一面少一面咯，我啊，也是要去閻王那報道的人，美菱，我們終於又可以在一起了。”
艹，怎麼聽到這個人說話，我心裡就忍不住發火呢？
褚天佑從房間裡消失了，我出去找兩個孩子，等我們回來的時候，赫炳宸還是那麼直挺挺的躺在那裡。
“爺爺，我是寶兒，我給你帶了我愛吃的蛋糕，你要不要嘗一嘗？”寶兒說着，蹭過去，也沒有注意到赫炳宸是閉着眼睛的，她爬上了椅子，就往牀上爬，手裡還攥着那個小蛋糕。
只是，當她發現赫炳宸根本就沒有看她的時候，哇的一聲就哭了，“爺爺，你怎麼死了，你不要死啊，寶兒要和爺爺在一起。”
赫亦軒一直站在牀邊，他沒有做聲。
我過去將寶兒抱了下來，“寶兒，爺爺只是困了要休息一會兒，你乖乖的呆在這裡等爺爺醒過來好不好？”
那是唯一一次，這個小東西聽了我的話，我想起來的路上我答應了赫亦軒要帶他去見見白芮，我衝赫亦軒點了點頭，他就跟着我出去了。
我們上了樓，又拐了幾個彎，就到了白芮的病房，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那裡，還是之前那副樣子。
醫生說，她也許餘下的人生都是這個樣子了。
我們總是喜歡詛咒另外一個人要生不如死，到底什麼是生不如死？難道就是她現在這個模樣嗎？
明明活着，卻好像死人一般，聽不到外面的聲音，感受不到外面的存在，連自己是活着還是死了，都不清楚。
我從房間裡走了出去，讓赫亦軒和白芮單獨待一會兒。他就站在那裡，不靠近，也不離開，就那麼看着自己的母親沉浸在睡夢裡。
親情這個東西，有時候就是沒道理，即便那個人打過你傷過你，甚至她後悔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但，誰也改變不了血緣親情這件事情。
就像此時，赫亦軒和白芮之間不需要任何一句言語，但是我相信，在他的心裡，他已經原諒了這位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