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氣,這番話,我從未對任何人說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應該爲自己的人生負責。自怨自艾也好,自卑自戀也好,這些對於改變自己的人生有意義嗎?
我說完,小麗哭了。
但隔了一會兒,她伸手擦乾了淚水,看着我說道,“戀戀姐,我跟你不一樣。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苦難,你都挺過來了。但是我現在挺不過來。”
我憋着一肚子火,此時完全不能發作。
我等着小麗往下說,她便慢慢的說道,“不是我不想申辯,是因爲我申辯也沒有意義。易得傳媒的法人代表就是我,張總只是注資人,現在公司出了事兒,當然得我負責了。”
艹,她的責任意識還真是強,可是知不知道,就是因爲她不分青紅皁白的責任意識氾濫,才讓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機?
我不打斷小麗的話,讓她繼續往下說。
可是接下來她說的話,確實讓我大吃一驚。
“張總對我有恩。”小麗的聲音緩緩地鑽入到我的耳朵裡。
我這才知道,爲什麼小麗會對張頂順一直忠心耿耿。
二十年前,小麗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裡,她的生命里根本就沒有父親這個角色出現,在她依稀的記憶裡,只有體弱多病的母親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但是這樣的生活,在她六歲的時候終止了。
她的母親病情惡化,然後死在醫院裡。那時候,小麗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她還小,就站在醫院的走廊裡一直哭,醫院逼着她找親人過來領母親的遺體,另外還要將欠下來的醫藥費全部交上。
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這無異於登天。
家裡的那些親戚,能夠借錢的地方全部都借了,沒有誰還願意可憐這對孤兒寡母的。
小麗說,那是一個下雨天,她站在雨中,突然想到了死,她說,好像那時候覺得,只有死才能夠讓她和母親一直在一起。
可是,她那麼小,還不知道怎樣才能讓自己死,甚至可以說,她對死亡本身就充滿了恐懼。
張頂順的出現,就像是一場意外一樣,他的車子差一點撞到了這個小女孩,他下車查看的時候,小麗突然抱住了他的腿。
她請求他幫幫自己,她不停的哭,抱着他的腿怎麼都不肯放手,她想,也許她這樣死賴着,這個人就可以幫她。
命運在這個時候爲她打開了一扇窗,這個男人不僅幫她交了醫藥費安葬了母親,還認了她做乾女兒,送她上學讓她擁有新的生活。
所以,張頂順在她心裡,就是所有的安全感,後來她長大了,一直都呆在張頂順的身邊,這個義父讓她做的事情,她都毫不猶豫的答應。
她說,命都是他給的,幫他做點事情又算的了什麼?
雖然,她知道,這個男人玩弄女人,這個男人人品有問題,但是這些並不影響他像個父親一樣給了她溫暖。她發了誓要好好報恩。
當張頂順讓她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小麗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她成了我的助理,將我的行蹤全部都報告給了張頂順。後來,我立刻了影視公司,小麗依舊是在替張頂順做着其他的事情。
易得傳媒,本來就是張頂順註冊的,只是用的是小麗的身份。他說,他一輩子沒有結婚,只有她這麼一個義女,他所有的得到的東西,都是爲了她。
只因爲這一句,她決定赴湯蹈火,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她會心有不甘。
小麗是哭着說完這番話,而我心裡就像是堵住了一塊石頭一樣。
我以爲,我可以能言善語的安慰她一番,後來發現,我竟然除了沉默之外,什麼也說不了。
“戀戀姐,這就是我的命,我的命本來就是他給的,現在能夠替他擋過一劫,有什麼不好的?”小麗苦澀的笑着,眼底卻滿滿都是淚水。
可是,可是她明明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
感恩的形式有很多種,但最不該的就是助紂爲虐。
我看着小麗,嘆了口氣,“小麗,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張頂順這些年都做了什麼,難道你不清楚嗎?你現在大了,應該也能夠分辨是非,如果一個人一直都做着錯事,你需要縱容他嗎?”
我的問話,小麗沒有回答。
她又回到原來的位置,蹲下,然後抱着自己的膝蓋,我看得出來,她心裡恐懼極了。
經濟罪雖然不至於處死,但是十年的牢獄之災在所難免,她才二十來歲,如果將自己最美好的時光都浪費在監獄裡,那麼她這一輩子還真是毀了。
我大可以不管,可是我不忍心看到一個無辜的人遭受這一切。
小麗沒有回答,我接着說道,“如果你心裡真的感激他,就應該讓他自己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他也是cheng人了,他對你有恩,但不是要你做這樣的犧牲來報答他。”
我說完,腳步就朝門口走去。
因爲小麗的這番話,我心底對張頂順的恨意就更加濃郁了幾分。
綁架一個人的善心,苦心經營着培養他想要的忠臣,然後就像是死士一樣,甘願爲他赴湯蹈火。這樣歹毒的策略,或許也只有張頂順纔想的出來。
我走到門口,小麗叫住了我,她還在哭泣,“戀戀姐,您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沒有回答,她接着往下說,“今天我們說的這些話,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別人?張總對我有恩,做這些是我心甘情願的。如果他之前真的做錯了,我希望這個改正的機會留給他。”
媽蛋,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在替張頂順說話,我真是怒不可竭啊,我當時就怒了,“小麗,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你想要張頂順免於法律的制裁,這一點我不能答應你。還有,你真的瞭解張頂順嗎?”
我的逼問,小麗一直沒有回答,我從那間房子裡出去,心情沉重到極致。
此時汪子琪已經回來了,他就站在外面,兩隻手背在身後等着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