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豐腴中帶着傲氣的背影離開,負手而立的安陵泓宇默然許久。從此之後,兩不相見,如若再見,定是黃泉。這是她痛定思痛之後的心聲吧?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當所有希望都化作夢幻消失時,逃不了後宮女人爭寵戲碼的她,在最後還是維持了書香門第之後的骨氣和驕傲。
濃濃歉意再次浮上心湖,靜靜的安陵泓宇在她背影消失的時候輕啓薄脣:“秦妃,對不起。從此之後,兩不相見,希望你在出宮能找到另外一片屬於你的天空。”
守在門外的九兒見自己主子失魂落魄的走出,急急忙忙提羣追出去高喊:“娘娘,娘娘,等等奴婢。”
她的呼喚聲驚動守在一處的杏兒等人,不知發生何事的他們跑至大廳就見到安陵泓宇正緊抿脣角而立,神情說不出的凝重。三人中最乖巧伶俐的杏兒見狀,連忙將早就沏好的茶端上柔聲道:
“皇上,可是和秦妃娘娘談得不愉快?先喝喝茶暖暖身子吧。這花瓣還是皇后娘娘在的時候採集的呢。”
沉默獨立良久,安陵泓宇深深呼吸幾口轉身回到椅中坐下,香味兒繚繞在鼻尖揮之不散,端着茶碗的他輕輕掀開茶盞,宜人清潤茶水讓已經很久不曾細細品嚐的他頓覺口齒生香。驀然回想起從前在未央宮月落塵親手給自己沏茶的情景,喝下幾口的他瞧着眼前三個似乎都有話要說的人淡淡道:
“朕知道你們都想問娘娘去了哪兒,朕不想瞞着你們,娘娘現在在晏國南安王那,朕會盡快趕去晏國。”
被囚禁在未央宮數月不能隨意出去的他們雖然聽說外面已經開戰,對於具體事宜卻根本不知。三人面面相覷,俱是疑惑重重。皇上和皇后兩情相悅琴瑟和鳴是誰都知道的事,那爲何娘娘會在南安王身邊呢?
也不想做過多的解釋,早有打算的安陵泓宇擡起星眸凝視清麗可人的思月開口:“思月,你的事情娘娘已跟朕說過,爲父報仇是你進宮最主要的目的吧?從前獻州州官錢應良是你父親,對麼?”
話題的突然轉變讓根本沒防備的思月啞然失措,怔怔看住安陵泓宇半天沒回答。半晌後她緊緊蹙眉作答:“是,思月深信家父不是貪贓枉法之輩,所以多年不敢忘記爲父報仇!娘娘曾答應思月說只要思月不再隨意輕舉妄動一定會將當年之事替思月追查清楚,不過、、、”
“娘娘跟朕提過後,朕的確已派人前去獻州調查當年之事。久經打聽追尋,最後確定是袁恪借發放賑災錢糧之際鉅額貪贓,爲了確保罪行永遠不會被揭發,所以他嫁禍於你父親錢應良。雖然當年袁恪已呈上僞造的證據證明你父貪贓,不過說來總是朕的疏忽,所以在這朕要跟你道歉。思月,爲了彌補朕因爲疏忽而導致的錯誤,你可以向朕提要求以作補償。”
自從知道錢應良的確是冤屈被自己誤殺後,安陵泓宇一直就對思月有種很深的愧疚感。儘管再英明的君王也難以確保在有生之年不犯任何錯誤,不過他每次想起月落塵說思月的遭遇時就忍不住暗歎。無父無母孤苦飄零,這種滋味對一個小女孩來說肯定是刻骨銘心萬般艱難吧?
小巧紅脣微微張開,思月在安陵泓宇敘說中錯愕,爾後淚水漣漣。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相信自己父親的清白和無辜,也正是這種不屈不撓的信念支撐着她來到聖襄然後千方百計的進宮。現在事情終於水落石出,她忍不住想放聲大哭,因爲等待得太久,因爲努力得太久,久到她經常覺得自己已經堅持不下去。
在杏兒懷中嚶嚶哭泣很久,思月這才擡起袖子擦乾眼淚凝視一臉深沉的安陵泓宇,似有不甘詰問道:“補償?皇上想給思月什麼樣的補償呢?知道嗎,我進宮復仇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了你!”
雙眼閃爍淚花的思月惡狠狠說出心聲,端然靜坐的安陵泓宇揮手打斷欲開口斥責的小容子和杏兒沉穩和她對視,目色清冽坦然得如同最純淨的湖水:
“朕知道你曾在娘娘救朕的時候下手,不過最終放棄。今日若你還是想殺朕,朕可以給你一次機會。現在動手吧,如若身中一刀能讓你多年的積怨和痛苦消失,朕、、、”
雙丫髻上纏綁的嫩黃絲帶在燈火下燦爛得如同春日陽光,摸上袖口隨身攜帶多年的匕首,滿腔複雜心緒的思月還是猶豫了——在這個眼看就能復仇成功的時候她難以抑制的想起對自己有深恩的皇后,在她那清澈動人的雙眸裡,思月彷彿看到個過於偏執的自己。
說到底還是袁恪的錯,不是嗎?安陵泓宇的誤判也是袁恪僞造證據,如若父親在天有靈,他定然也不希望我弒君吧?表情從凝滯的恨慢慢柔和,思月噗通跪下:“皇上,娘娘對思月有救命之恩,況且家父之事都是袁恪在搗鬼,思月不敢再對皇上有殺意。如若皇上能處置袁恪還家父一個清白,思月感激不盡!”
欣慰的笑笑,安陵泓宇親自扶起思月鄭重道:“朕答應你,小王爺會重審你父親一案,還他清白。”
“小王爺?皇上您、、、”三人俱聽出這話似乎很不尋常,俱不解的看向安陵泓宇,迷茫眼神中帶着擔憂。
“一夜鬧騰,朕甚累。朕今晚住這,你們收拾收拾。”從入夜攻城到現在,安陵泓宇在這個小年夜的確面對了太多的事,現在所有的事都已塵埃落定,涌上心頭的只有無盡疲憊。
舉步至窗邊,他擡首遙望西方:落塵,我就要去找你了,可你還會見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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