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皎皎流揮遍撒,後花園陷入死樣般沉寂。所謂的良辰美景霎時坍塌,全人眼神慢慢從臉白如紙已不動彈的安陵泓宇身上轉至呆若木雞的月落塵身上,紗衣輕飄,雲鬢微散,已成殷紅的血跡赫赫奪目,靈動雙眼早已凝滯,彷彿已經失去靈魂的木偶。
膽戰心驚的杏兒緩緩靠近雙手無力垂落的月落塵,怯怯道:“娘娘,皇上到底怎麼了?”
儘管事先早有預料和準備,但月落塵依然卻依然真實的感受到剜心之痛,神秘深沉的他,優雅不凡的他,仁慈隱忍的他,一幕又一幕浮上眼簾,晶瑩淚花很自然的涌出,睫毛巴眨間顆顆滾落。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知道安陵泓宇對自己很重要,甚至想過如果找不出解除三三魔蠱的法子而在明年中秋失去他的話自己會痛不欲生,從此孤寂長隨形單影隻。
但是此時此刻,她並沒覺得痛苦,更沒覺得孤寂,只是聽到自己的心猝然在剎那間老去,片片垂落如秋風中凋零的枯萎花瓣,三千青絲頓成白雪——儘管,她腦海裡很清楚還沒到最後時刻,但情感卻遠比理智龐大強勢,正毫不留情的衝擊摧毀着她。
“娘娘,皇上、、、皇上是不是、、、”小容子見她根本沒反應,惶恐的瞪大眼睛。多年主僕,他知道每年安陵泓宇要熬過中秋之夜多麼不容易,難道已經熬過多年的他今年再也熬不下去了麼?皇后精通醫道尚且這幅表情,看來的確是無力迴天。
顫抖尖細的嗓音像濃濃迷霧中陡然出現的一道閃電劃過眼際,令陷入無邊悲愴和極度害怕的月落塵清醒過來。還有一年時間,還有一年,我必須找到破除三三魔蠱之法,否則明年今日我就會永遠失去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暫時失去。
定了定神,她注意到站在亭角處的周得全瞳孔慢慢放大,說不清是喜還是悲。心頭一凜,她連忙擡袖拭淚掩飾自己對他異樣的察覺。
當日出宮之時太后口頭上說爲照顧我舟車勞頓而建議我帶上穩重的周得全和細心的杏兒,其實她應該是想讓周得全繼續監視。當日我被迫服下墮胎藥,安陵泓宇並不讓他知曉並對外封鎖消息,看還真是正確,不然接下來還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呢。
不過,周得全既是太后的人,可爲何又在離開晏國之時表現得那麼失落低沉呢?腦海裡迅速閃過這些,月落塵悽悽然靠在杏兒懷中,聲音低啞淚珠不絕:“如果、、、如果本宮估計無誤,皇上可能熬不過今晚。”
悶雷炸響,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雙影。兩兄弟連忙將安陵泓宇扶起坐好,準備給他灌輸真氣。眼神悽迷的看着這幕,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戲的月落塵卻感覺到自己的悲傷如此真切——她怕安陵泓宇真的離開,真的怕!
“娘娘,上次皇上身中奇毒你都能醫治,難道眼下你就真的沒有法子了嗎?”眼見雙影給安陵泓宇輸入真氣很久,可他還是沒有絲毫反應,面如冰雪,薄脣蒼白,杏兒急得心都在絞痛。
慢慢坐至冰涼的大理石圓凳上,月落塵瞥幾眼杏兒陷入沉思,心生一計。眼下安陵泓宇不能和自己商量,所有事情她必須靠自己來解決,輕啓薄脣,她有氣無力的下着命令:
“周得全,本宮命你現在去城裡抓些藥草,也許、、、也許可以給皇上試試。現在你必須記住本宮所說的每味藥材名稱和多少,明白嗎?另外,正所謂關心則亂,本宮此刻的慌亂似乎很難壓制下去,你再重金聘請三個最好的大夫前來。”
“只要能救皇上,奴才一定快去快回,娘娘請說。”周得全沒有絲毫猶豫,側耳聆聽月落塵念出的將近二十味草藥名稱並一一記下,重複一遍確認無誤後他轉身離開,頃刻就消失得不見蹤影。
“白影,黑影,你們無須再浪費真氣,將皇上擡進臥房,本宮有話對你們說。”面面相覷,雙影收功後小心翼翼擡起毫無知覺的安陵泓宇朝臥房走去,四目相對,兩兄弟都看出彼此心中的疑惑:皇上難道沒事?不然皇后怎麼頃刻就能恢復到冷靜,而且、、、而且好像很果斷似的。
將安陵泓宇安頓在牀,月落塵再度替他把脈,確定沒有出現其他意外後遂關緊房門,叫雙影叫道身邊:
“皇上中秋之夜的劇痛想必你們都知道,所以本宮也就不再多加解釋。不過,皇上有兩件事沒告訴你們,第一,其實他從小至今每年中秋的劇痛並不是因爲頑疾,而是因爲他身中一種罕見蠱毒;第二,皇上今晚其實並沒無性命之憂,不過爲掩人耳目以便接下來他實施消除內患的計策,他必須、、、”
雙影都是聰明人,而且跟隨安陵泓宇多年也很瞭解他所處的困境,因此月落塵還沒說完時他們就已經明白過來,而白影同時也反應過來爲何當日皇上說要在八月十五趕至玉柳山莊——因爲他要藉着玉柳山莊將自己的“死訊”傳遞出去。不過,現在玉柳山莊就剩他們幾個,這會不會、、、
清清嗓子,白影輕聲問道:“娘娘,那皇上蒙難的消息現在該如何送回聖襄,好讓那邊抓緊部署?”
“周得全。一會兒他回來,你們切記在他面前不要露出馬腳,他是很精明的人。如果不出皇上和我所料,今晚一會兒確定皇上已無鼻息後,他肯定會有所動作。黑影,你密切留意,如有任何發現立即來告。”
吩咐完所有事情靜待周得全回來,月落塵起身坐至牀邊。俊挺的容顏像是蒙上層輕紗似的,闔眼靜默的他好像一尊俊美的神袛雕像。想到接下來步步精細的謀劃,月落塵卻始終有些愁眉不展——看起來所有事情都毫無破綻,但隱隱約約的直覺卻告訴她也許會有意外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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