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又踏楊花過謝橋【五】

翌日清晨,蒙着一層淡霧的天空比前幾日更加陰沉,夾雜着花草味道的空氣沾衣欲溼。

身着普通衣物的安陵泓宇和月落塵兩人依舊風華難掩,好似兩顆明珠並立,想讓人忽視其光華都難。爲防止昨日的尾巴甩得不夠徹底,安陵泓宇留下白影保護柳妃。雖然一時半會想不到爲何究竟有人只要她們兩個性命,但他也不願看到難得回家一趟的柳妃發生意外。

坐上馬車,黑影輕甩馬鞭,套頭駿馬立即撒腿跑出去。目送的衆人直至馬車消失這才轉身,走在最後的杏兒卻感覺到自己左眼皮劇烈跳動幾下,跳得她心裡忐忑不安。呆呆站在門口遠眺馬車離去的方向,她默默向天禱告,祈禱他們能平安歸來。

“落塵,這楚州城雖說不及聖襄大可也不是很小,我們去哪裡探尋或者查問呢?”眼看馬車就要進入巍峨城門,安陵泓宇有些疑惑。黑衫加身的他眉宇疏朗有致,耳鬢髮絲纏於腦後,看起來隨意又瀟灑。

“不是說許傑派人給我們引路麼?先去城內那些老藥店看看,通常說來,懂岐黃之道的醫藥之家往往會喜歡收藏關於醫藥的典籍。此舉雖有大海撈針的嫌疑,不過此刻我們也只能這樣。你覺得如何?”沉吟片刻,月落塵綻露笑顏,似水翦瞳內寫滿期待。畢竟,這關係到安陵泓宇的性命,不是麼?

心內其實不抱任何幻想的安陵泓宇頷首點頭,見她精緻無暇的臉上浮滿憧憬,他實在不忍心再度說出喪氣之詞。如果自己死去,芸芸衆生中,他相信眼前柔美動人的女子會是最傷心的一個。於自己而言,她是溫暖的源泉和驅趕寂寞的心靈伴侶,而對她來說,自己恐怕也是知音人吧。

高山流水,難覓知音,也許在很多人看來找個懂自己的人並不那麼關鍵,可他相信對落塵來說這點很重要。不是太自信,而是直覺告訴他如此。慢慢想着這些,安陵泓宇不覺揚起清淺微笑,緊緊握住手掌中的柔荑,像握住珍貴的寶玉。

薄霧籠罩的楚州城開始熙熙攘攘,在許傑派遣來引路人的帶領下,他們這家藥店出那家藥店進,但根本沒問出個所以然,甚至絕大多數的人連三三魔蠱都不曾聽過。偶有耄耋老者聽到這個詞會驚訝的表示知道,可仔細追問下去就會發現他們所知道僅僅是些傳說。

草草在名滿楚州的醉香居用過午膳,抱定決心要走完所有藥鋪的月落塵再度邁開步子,走得雙腿發軟也不吭聲,額頭上滲出晶瑩香汗的她眼神堅定,絕色容顏上盡是倔強之色,大有不走完不問到就不甘休之勢。熱熱鬧鬧的街道上有許多地方特色的東西讓人眼花繚亂,可她看都不看一眼,整顆心都在那些藥鋪上。

一次次滿懷希望進門,一次次失落苦悶出門,自始至終不存奢望的安陵泓宇胸膛內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感動,看着她的每次表情轉換就會心疼很久。

從最後一家偏僻的藥店出來時已是傍晚,有飯菜的香味和薄霧糾纏在一起繚繞在半空中,疲憊萬分的月落塵櫻脣拉長,秋波無光。回首觀望最後一家藥店高高懸掛的招牌,放慢步子的她憂心如焚。難道,三三魔蠱的記載真的那麼少,少到很多行醫多年的都不曾聽過?

空氣在暮色中越來越溼潤,一聲驚雷在頭頂炸響,嚇得思考得出神的月落塵渾身一顫。漫步在青石板小路上的安陵泓宇見狀連忙將她攬入懷中。

身着灰白長衫的帶路男子擡頭看看陰陰沉沉的天色,拱手恭敬道:“皇上,小的奉勸你們還是快快回山莊吧。這巨雷隆隆,今晚必有暴雨,如若就在路上遇到暴雨就不好啦。”

又一聲驚雷炸響,狂風呼嘯,城內頓時行人匆匆,灰塵肆虐。站在東邊城門處,他擡頭看看烏雲壓頂的天空,尋思這場雨定會很大。小心翼翼將月落塵扶上馬車,安陵泓宇縱身躍上後,黑影立即快馬加鞭朝玉柳山莊趕去。

夏日暴雨說來就來,他們還跑出城門還沒多遠,碩大雨珠就無情砸落,啪啦啪啦的聲音猶如鍋中炸豆,不絕如縷。傾盆大雨在天地間拉成蒼茫巨大的雨幕,趕着馬車的黑影隨意披上蓑衣絲毫也不敢停頓。

雨幕遮眼能看見的距離大大縮短,這對需要趕路的他們極爲不利。冒雨前行,正考慮要不要提議返回楚州城的黑影忽聽到背後有錯雜馬蹄聲追來。深皺眉頭,他加快揚鞭速度。雨聲嘩啦影響聽覺,車內的安陵泓宇也是在馬蹄聲越來越靠近才聽到。不良感覺竄上胸口,他微眯鷹眸暗暗運功,做好隨時應敵準備。

奔騰馬羣最終趕上他們,隨手抹掉臉上雨珠,黑影就看見來人成包圍之勢將他們團團圍住。受到驚嚇的馬匹高擡前蹄,引吭嘶鳴。來人俱是黑色勁裝頭裹黑布露出雙眼,殺氣十分強烈。暗叫不妙,黑影拉住有些發狂的馬兒低聲朝車內道:“我斷後,皇上你駕車帶娘娘先走!”

撩開車簾,安陵泓宇冷冽而觀。來人大約有十多個,個個看起來都是練家子,衰草連天雨簾濃密,安陵泓宇深知很難衝包圍,更不想扔下黑影,輕聲叮囑月落塵兩句,抽出軟劍的他飛身而出,利索解決一人。

兵器相接的聲音被雨聲掩去幾分,武功精湛的安陵泓宇和黑影牽制衆人,雙方打成平手。水花四濺,誰也不開口,一招一式都又狠又絕。坐在車內的月落塵膽戰心驚的從車窗處觀察,懊悔不已。儘管暫時不分高低,但若持久對抗,安陵泓宇和黑影的體力肯定比不上人家那麼多人,最後只能被他們拖垮。

肆意傾落的暴雨越下越起勁,天地萬物都被雨水包裹,白茫茫得幾乎看不見遙遙幾尺的人和物。分毫都不敢掉以輕心,全神貫注迎敵的安陵泓宇發現這次來的殺手不論是他們的武功還是陣勢,比那晚兩撥都要精良。

忙於應付對方招招索命的攻擊,被團團圍住的兩人無暇顧及其它,因此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從身後又來了個棄馬在雨中施展輕功靠近的人,而坐在車內心急火燎的月落塵亦因爲嘩嘩雨聲亦沒聽到危險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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