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善琴,走南闖北的她收集了很多我不曾耳聞的曲子。那時,她經常會在這片花園中爲我彈琴。記得那首《鳳凰相思曲》麼,那是她去楚州時蒐集的曲子,也是她最喜歡的曲子,因爲她覺得在那首曲子中能看到一個關於愛情的美麗傳說。”
原來,那次天香的琵琶曲讓他過於激動而引發蠱毒是這個原因。梅初雪,若你知自己深愛的男子對你的死如此難以釋懷,在拋上白綾的一刻,你會不會有所猶豫?哎。
獨自暗歎的月落塵沒有發現安陵泓宇見她很久也不開口,深沉如夜的眼眸中有些焦急,再次抓住她的手迫切道:“落塵,你是不是介意我跟你說起初雪的往事吧?要知道、、、”
聞言,低眸喟嘆的月落塵嫣然一笑,擡手撫至安陵泓宇的脣邊:“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介意你和初雪的過去。誰沒有過去呢?況且初雪還是個美好靈動的女子。我們回去吧,一會兒杏兒真該着急的。”
聽完所有一切後,月落塵怎麼可能再介意初雪曾經存在呢?其實,梅初雪何嘗不是一個薄命女子?身世不明,痛失愛子,最後用一根白綾結束本該華美的生命。這深深幾許的宮廷,本來和她扯不上任何關係,如果不被拋棄,不被梅家收養,也許她會有最簡單愜意的生活,可惜的是,每當說起如果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力改變。
牽手和安陵泓宇並排而走,月落塵微微擡首凝視天邊閃亮的星子。記得小時候師傅告訴我說世上一縷魂魄飄散,天上就會多一顆星星。如真是這樣,梅初雪化作的星星必定會夜夜守護在這皇宮的不遠處吧?因爲她心中必定還惦念深愛的人。
這麼多晶晶亮的星星中究竟哪一顆纔是初雪?不管你現在身處何方,我答應你,必定盡我所能好好照顧你放心不下的這個男人。身爲帝王的他其實每一步每一天都走得艱難,是麼?當年的你,想必也懂他的無奈和悲涼吧?
回未央宮的路上,月落塵都在心底默默和從未謀面的梅初雪說話。雖然連梅初雪的畫像都不曾見過,可聽過他們兩人所有的一切,心性善良純淨的月落塵對她只有無限同情和理解。儘管從不相識,卻有種惺惺相惜之感。她甚至覺得,如果梅初雪還在,自己必能和她成爲朋友。
“在想什麼?都到宮門口了,爲何默默不語?”手牽手從漫長宮道上走至燈火通明的未央宮門口,安陵泓宇莞爾輕問。這一夜,對他來說是個重生之夜,因爲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出曾經連半個字都不想提的往事,也因爲他終於明明白白道出心意——不論眼前白衫逶迤翩若驚鴻的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他都在意她,很在意!
盈盈轉身,月落塵的笑容在夜幕中飄然絕美,秋波輕掃的她櫻脣微張。回想自己方纔的失態,白皙臉頰有紅暈染上,雪白長衫的她好像仙子墜入凡間,不染纖塵般的動人:“在想初雪。明眸皓齒今何在,一抔黃土掩風/流。帝王將相,紅顏少年,都逃不過這個結局,哎。”
明眸皓齒今何在,一抔黃土掩風流。輕念這兩句,安陵泓宇不禁再次對眼前纖腰束素青絲逸動的女子刮目相看。不難看出,她其實將什麼都看得很透徹。可透徹也無用,滾滾紅塵中的人總有那麼多無奈牽絆。
將所有哀思和消沉全部壓入心底,安陵泓宇嘴角揚起一抹蠱惑的笑意:“這兩句很悲觀啊,和平日你下棋的風格相差太遠。知不知道你平時下棋時候那種氣勢像什麼?”
心底的確有些消沉之意的月落塵聽得他提起兩人每次都會廝殺得難解難分的棋局,偏頭稍微思考片刻她睜大如水翦瞳好奇道:“像什麼?每次下棋你的氣勢也不差呀,我自然不能鬆懈。只要鬆懈一子,你就緊緊咬住不放呢。”
似嗔似嬌的語氣讓安陵泓宇朗然而笑,玉帶束髮眉宇疏朗有致的他優雅不凡。有意讓月落塵不再去想過於沉重的事,他伸手捧住眼前的晶瑩小臉,微微彎腰寵溺道:“從男人角度來說,你所展示的氣勢該叫雷霆萬鈞;但如果從女人角度來說,你在棋盤的表現就有些潑辣凌厲,像只難以馴服的小野貓。”
彷彿被“小野貓”三個字給氣到,月落塵別過臉去,雙頰紅暈比之前更加濃,嬌羞嗔怪:“有你這麼打比方的嗎?我乃堂堂皇后,你竟然用小野貓來和我比擬,實在是大不敬之罪!我可記得某人曾說過,藐視皇后之位,罪責可不輕噢。”
聰明過人的安陵泓宇自然知道她是在指自己在洞房花燭夜那晚所說的話,回想初識,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浮上心頭。隱隱約約中,他覺得自己應該在哪裡見過她,但仔細去回憶時卻又想不到任何確切線索。
也許這就是緣分,假如沒有這層似曾相識之感,我和她大概也不會像今天這般?默默感慨之餘,安陵泓宇再度輕笑,笑意中帶着前所未有的愉悅。將往事一併倒出後,他的確輕鬆不少。
不希望看到她蹙眉低沉的樣子,安陵泓宇帶着魅惑動人的笑湊至月落塵耳垂邊輕呵,低沉聲音中含着淺淺戲謔和曖昧:“皇后?看來某人不再像從前那麼健忘。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后,今晚朕留在未央宮皇后應該沒有意見吧?”
甜蜜鬥嘴中,安陵泓宇攬着月落塵登上走入宮門的階梯。還沒走幾步,就聽得身後有冷淡卻恭敬的聲音傳來:“皇上,屬下有事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