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我乾的。要保住樂顏,我必須讓他死!所以我買通人殺了他,還交代務必做成劫財假象。皇上,求您念在樂顏年紀尚小,放過她,求求您!”
心若死灰的惠妃長髮散亂,雙眼無光,唯有在說到樂顏的名字時纔會有些光亮。
突如其來的事實讓安陵立宇懵然,鳳眼無神他只覺得心中的愧疚像潮水撲面而來。浩淼無邊的潮水中,他無力泅渡亦不想泅渡。本以爲只是一段平常風/流,最終卻將一個無辜女子傷得千瘡百孔。
愛得太真,所以他看不到別人對自己的付出;也因爲愛得太真,她才傾盡所有最終走上絕路。一抹飄忽的笑浮現在安陵立宇嘴角,依稀他彷彿看到明眸皓齒的梅初雪正在嘲笑鄙視自己。
究竟,什麼纔是愛?曾經以爲自己很懂的安陵立宇霎時如墜深淵一片茫然。與此同時,安陵泓宇和月落塵也不約而同想到這個問題:滾滾紅塵,癡男怨女,究竟什麼是愛?
半晌後,安陵泓宇打破僵局,聲音帶着點看過繁華和滄桑的低沉:
“立宇,朕既然能留下她們母女,其實就並不想要她們的命。但有點你必須明白,樂顏不是朕的骨肉這點太后也知道。所以,如今惠妃犯下滔天大罪,你覺得以太后的嚴厲能饒過她麼?至於樂顏、、、”
“難道母后連自己的親孫女都會下手麼?不論樂顏是誰的血脈,她畢竟是安陵家的人!”事實擺在眼前後,安陵立宇在茫然中擡頭。跳躍的燈火將他的臉映成明暗兩邊,可他心中卻絲毫都無明亮。
安陵泓宇無奈莞爾,輕輕搖頭。不喜權勢的立宇與太后又母子情深,可也就這樣,聰明的他很難看清很多事實真相。親密以及信任,通常會讓人矇蔽雙眼。
“小王爺,全天下皆知樂顏公主是襄國皇帝之女,如有天她忽然變成王爺之女,這會成爲天下笑柄,皇室威嚴名譽都將蒙塵,太后恐怕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現在惠妃犯下弒君之罪,她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除去皇室污點。”
聰明過人的月落塵聽過他們的對話也明白樂顏小公主必定是安陵立宇的骨肉,安陵泓宇之所以願意留下她,那隻聞其名不聞其人的梅初雪是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則是他的那句“懂得”。他懂得惠妃的愛和痛,他懂得樂顏的無辜,所以他一直隱忍仁慈。
默默瞧他幾眼,月落塵恍然間覺得身邊的男人胸襟比她想象的還要廣闊。他的仁慈,他的容忍,很多時候並不被別人理解,可他卻始終如一。
朝看向自己的月落塵露出會意輕笑,安陵泓宇發現不知從什麼開始他們的默契已經越來越好,而且彼此想什麼似乎只需要看幾眼就懂得。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新鮮之餘亦覺得珍貴。
要愛要恨一個人都很容易,但要從靈魂上懂得一個人並與之產生共鳴且感同身受,這也許更難。
輕嘆兩口,他凝視神色悵然的安陵立宇語重心長道:“身在帝王家,立宇你應知有時血脈骨肉並不是那麼可貴。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萬骨中何嘗又沒有親人白骨呢?所以,朕明明白白告訴你,樂顏也許朕可以力保,但惠妃朕有心無力。初惠,當年你奉旨入宮朕無力反抗,因此才釀成現在的悲劇,爲此朕深感、、、”
淚痕滿臉的惠妃擡手理了理髮絲,直直跪下恭敬磕了三個頭:“皇上,娘娘,臣妾心胸狹隘曾對你們深有誤解,但現在臣妾已經幡然醒悟。皇上您無須跟臣妾說歉意二字,是臣妾對不起您。如今皇上還願意保護樂顏,臣妾來世再報大恩。”
“不,我要去求母后,讓母后放過初惠和樂顏。”像是從長長一覺睡夢中醒來,安陵立宇頓然起身就朝門口走去,但被安陵泓宇一把拖住:
“朕無意挑撥太后和你的母子關係,但朕要提醒你求情未必有用,那隻會讓太后更加堅定賜死之心。你去求母后要來見惠妃而她不讓,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太后早知你和惠妃之事,她絕對不會容許你康定王爺以及皇家聲譽受損,懂嗎?”
一字一句彷彿千斤巨石落在安陵立宇胸口,他覺得原本自己以爲很瞭解的人現在一點也不瞭解。比如皇兄,他居然願意承受幾乎所有男人最不願意承受的事實,大度將樂顏留下;比如母后,從來都和顏悅色的她,在皇兄口中卻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懵懵懂懂艱難苦澀的試圖消化這些,茫然籠罩在他的鳳眼之中,俊俏飄逸的他彷彿一瞬間被迫成熟,眉宇間全部凝結着不堪負荷的沉重。兩兄弟還在對望,外面忽然有尖細的宮人聲音傳來:“太后駕到!”
我不過前腳到,太后後腳就已趕來,真是雷厲風行,呵。用力捏了安陵立宇手臂幾下,安陵泓宇帶着月落塵頷首立於門邊。頃刻身着金灰色繡有萬壽圖宮裝的太后就已扶着裕安的手緩緩走近,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的她頭戴展翅金鳳,垂下的金色流蘇和耳間金燦燦的吉祥耳墜遙相呼應。
待衆人施禮過後,太后高傲睨視跪在地上的惠妃幾眼隨後轉向比肩而立的安陵泓宇和月落塵,不悅道:“皇兒,爲何帶着立宇來見這個女人?”
“是兒臣要求皇兄帶我前來,和皇兄無關。母后,兒臣想求母后繞初惠一命。”安陵立宇當然知道安陵泓宇那幾下用力是告誡他不能開口求情,但他卻不信母后在知道他和惠妃之事以及樂顏是他的骨肉之後還會痛下殺手。
【第四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