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牛毛,天色已近朦朧。忠良從本陣看去,五十多米外就不見人影。山中霧雨籠罩,觀望己方萬於大軍也只能看清一鱗半爪,何況北條氏康。
“主公!各軍已經出發,我們是不是也開始轉移本陣。”
本多正信以及隨軍奉行拱衛在忠良身邊。本陣中大帳,帷幕,木欄都已經收起。旗本和兩百鐵炮兵,三百常備軍圍攏在本陣周圍。組頭軍官來回在陣中巡視,小心警戒着周圍。
忠良拉一拉陣羽織,“我們也走吧,傳令!向下山城移動。”
“哈!”傳令兵奔向四處,下令大軍開拔。本陣中呼喝聲馬叫聲響起,全軍由旗本開道,備軍護衛在兩側,後勤大車跟在中間。笨重緩慢地向下山城移動。
戰者,先能不敗,再求勝。忠良騎馬走在陣中,心潮趨於平緩,棋子已放出,勝負幾個小時後自見分曉。天下勝負無常理,但敗亡總是一法。只要我進入了下山城,此戰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想到這裡,寒意忽然從脖子走遍全身,一股不安漸漸升起。忠良擡頭看天,天色暗淡。又望望四野,濃密霧雨中只見到四十幾米的距離。車輪聲和馬蹄聲敲擊着心神,只覺得霧雨中殺氣瀰漫。
“不好!加快行軍速度。”忠良高叫道:“放棄所有資重,所有人輕裝前進。”入城最重要,還管這些資重做什麼!
正說着加藤段藏雨霧中奔出,狠狠摔在忠良馬前,一隻手無力下垂。“主公,北條軍正跟在本軍後面。數目不詳,只知道旗號是地黃八幡。”
天下英雄果然沒有易與之輩。忠良問他“還有多遠。”
“從剛剛探查到的地方,估計還有一刻鐘就能趕上我軍。”
不能再拖延了,馬鞭一甩,“令改,就地防禦,圍成圓陣。”敵軍在側,繼續行軍就是自尋死路。我先做好準備,麾下旗本、備軍都是精銳又有什麼可怕?
“段藏!”忠良解下腰間‘宗三左文字’
,“拿着我的太刀,去下山城讓島勝猛前來支援,速度要快。”全軍中只有到島勝猛沒在前晚軍義中。
山上的本陣離開‘下山城直線’距離只有三公里,但因爲下雨,道路泥濘,後勤輜重更是拖累了速度,纔會被北條軍追上。
北條綱成麾下部隊不多,只有一千五百人,但個個是北條家精銳。爲了這次奇襲,氏康配屬了大半忍軍給他指揮。到了下半夜,富永父子確定凌晨一定會下雨,奇襲部隊邊提前個時辰出發。在忠良本陣移動沒多久時,剛好趕到水野軍本陣山腳下。
“這些是車輪印子,和馬蹄印?”北條綱成在山腳停下部隊,各種跡象顯示水野忠良已經把本陣移動。計劃敗露,還是巧合?
“父親大人追不追?”北條康成問着,“應該沒有走多遠。”
是繼續追擊,還是從這殺上山,攻擊水野軍的背後?北條綱成猶豫不決時,風魔小太郎從雨霧中走來。他肩膀上被開了一個血洞,“綱成大人,在前面不遠,發現水野忠良本陣。騎馬隊全力奔跑瞬間就可以追上。”
“水野其餘各軍動向如何。”
“水野忍軍封閉得很嚴,無法探查。”
追還是不追?北條綱成目光炯炯,一時沒有說話。他不說話,四周就安靜了,聽到自己的坐騎打了一聲響鼻,才說着:“水野忠良是水野家的支柱,他一死水野家就分崩離析。應當乘機討取他。”
決心一下,五百騎馬隊轟隆向前,步軍跟在後面。
雨霧中,水野軍後勤大車圍成一個大圓。忠良率衆軍固守在圈中。敵軍隨時會衝來,衆人表情凝重。
就在這時,本多正信半跪着上前:“主公不如率領旗本,先轉移到下山城,這裡交給步軍抵擋。”
本多正信是忠良的早期骨幹,受恩忠,受權也重,他看忠良沒有說話,又頓首:“主公,您的安危重於全軍,這一戰就是打不勝,只要主公在,就可率大軍前來雪恥,要是主公有了閃失,臣等百死莫贖。”
本多正信跪在身前說話,語氣沉重懇切,顯是發自至誠。
“主公!”神原良政下馬跪在地上。後面奉行衆,旗本也跟着跪下。“請主公先走。”
“哈哈哈!”忠良很是感動,欣慰大笑着,“有各位在,我何愁安危不保?我不但不退,還要擊鼓鳴號。”
“北條軍能奇襲到這裡,一定是連夜繞道奔襲而來,又急追了我軍一段,他們還能有多少體力?我軍卻以逸待勞,豈能有敗的道理?”
這樣幾句話,聽得衆武將的耳中,讓也爲之振奮不已,也讓他們無比感動。忠良拔劍大吼
“衆將聽令”
“哈!”呼聲震天。
“擊太鼓!”
咚咚咚???太鼓聲穿透雨霧讓全軍知到忠良的位置,你們的主君還和你們在一起。
自古奇襲,勝在一個奇字。要出其不意地打擊敵軍,使敵軍混亂,才能起到效果。已經有了準備,這次奇襲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而且雨霧天氣裡,空氣中的氧氣會比平時少,配合上冷冷的水滴。人在運動中,體力消耗加劇,又不容易恢復。在士兵普遍營養不良的時代。忠良麾下備軍不說以一敵十,以一敵二還是能夠做得到。
忠良算是有恃無恐,而且只要島勝猛到了,他就勝利。
以加藤段藏的腳力,三公里山路也就是十三分鐘不到的事。在下山城內亮出‘宗三左文字’寶劍,島勝猛當下起兵出城。在加騰段藏引路下,前往忠良本陣救駕。
到達戰場時,北條軍正把忠良的本陣,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車陣。每次都是丟下十幾具屍體邊後退休整,又換一波部隊攻擊上來。不說突入圓陣,就連爬上後勤大車的都少之又少。這已經是第三次爲圍攻。奇襲軍完全是憑藉一股銳氣發起攻擊。幾次下來沒有奏效,銳氣一失,疲勞感立刻襲來。
“北條軍,敗了”忠良合上懷錶。在剛剛一個小時出頭的時間,北條軍連續不斷髮起突擊,喊殺聲此起彼伏十幾次攻擊強度一次比一次弱,體明顯已經耗盡
“島勝猛也已經快到了。”
想着,本陣左邊殺聲響起。霧雨中殺出一隻黑色軍隊,順着忠良車陣外圍席捲北條軍。遠處傳出“島勝猛在此”的呼喝,空氣中漂浮的血腥味更加濃厚。
島勝猛驅散掉車陣外圍的北條軍,打馬跑到陣前:“島勝猛,求見主公”車陣,被打開一個小角讓他入內。沒多久,島勝猛飛奔而出,指揮本部追擊北條軍。
“北條軍十能存三,就已是天運加護了。”忠良淡淡地拉着繮繩,調轉馬身“傳令,收軍,向下山城移動。”
此戰,衆將都覺得比想象中還要輕鬆。先前,各人都做好了白刃交兵,馬革裹屍的準備。危機關頭就算是犯上也要護着主公突圍。可一戰下來,北條軍來勢洶洶,但後繼不足,甚至連陣中都沒有摸到。
“主公,我軍爲何會勝利得如此輕鬆“神原良政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都豎起耳朵,等回答。
忠良點頭笑下,“我軍勝在養軍千日,與知敵先機。當然最重要還是諸位的努力。”
大軍緩緩前行,進入城裡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
雨霧正漸漸散去,遠處的青山露出輪廓。忠良的大旗‘動如雷霆’給在外作戰的各軍指明本陣位置。天守閣上忠良正用南蠻千里鏡觀望遠處戰場。
北條軍本陣、水野軍先前本陣之間的一塊空地上,留下了大量屍體。這些屍體一直向北條軍本陣山上延伸。水野家旗幟已經蔓延到北條氏康本陣前不遠。山下建造的工事也全部被搗毀得稀爛。
“看來北條氏康是想配合奇襲部隊發動攻勢。”忠良說到,“這點和我想的一樣,但執行戰謀的隊伍戰力太差,被我軍出擊部隊從正面完全擊破。呵呵呵!”
戰場上除了黑色的備軍,還有各種雜色的部隊。嗷嗷洶洶地往上猛攻。衝在最前面的隊伍是隻陌生的‘雜牌’。
“是太田資正大人的備隊。”身邊本多正信很快辨認出旗幟歸屬:“他被北條家趕出領地,心中怨念十分大啊。”
忠良點頭,什麼怨念能大到孤身一人就敢佯攻衝陣的地步,太田資正就是。話音還沒落,太田資正倒地,然後被幾個屬下拼死搶回。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回到備軍中還活蹦亂跳地要再次進攻。
這時戰況發生變化,北條軍本陣中走出幾百人,他們統一穿着白色鎧甲。投入到前方岌岌可危的陣線中,暫時穩定住戰況。
“那是北條五色備中的白色備軍,大將是笠原康勝”本多正信做足了情報,張口說到,“主公,北條軍應該是在拖延時間,爲撤離做準備。”
以氏康的性格,他應該早就跑了。目前動作只是做出他人還在本陣中的假象,忠良心中判斷卻沒有說出來。目光中水野軍以備軍三個槍陣爲箭頭,發起全面掩殺。
忽然傳來滿山遍野的歡呼聲,北條軍本陣前最後一道防線崩潰。水野軍一鼓作氣衝入北條軍本陣,氏康的馬印應聲而倒。
好消息接二連三,加藤段藏和數個忍軍跪在面前:“主公,北條綱成父子被島勝猛給堵住了。臣下也討取了風魔小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