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月隱情漫不經心的話,夙君婼眉眼一沉。這個女人二話不說就傷了她的侍女,連一絲愧疚都沒有,甚至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真是可恨可惱!“治好陌香!然後向她賠禮道歉!”
話音剛落,幾道銳利森寒的視線紛紛『射』向她,夙君婼一愣,身子抖了抖,驚恐的看着這些目光的主人,咬了咬脣瓣。
“君婼公主好大的口氣,你以爲你是鳳擎的公主就可以在我龍焱爲所欲爲嗎?一個囂張的婢女也值得我龍焱最尊貴的護國公主低下身份?就是你夙君婼,也沒這個資格!”白輕伊眼光凌厲,一向淡雅疏離的面容變得威嚴而譏誚,冷冷一拂袖,嚇得衆人齊齊一縮。
白輕伊不喜歡生氣,更不常生氣。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高高在上不沾凡塵的仙子,淡漠淺笑的模樣是她的招牌表情,永遠都是清清淡淡,不溫不火的。
可是,在這一刻,衆人才發現,原來她不是沒有自己的情緒,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而只是一個受世人矚目又光芒萬丈的女子。冷沉沉的模樣不僅沒有毀了她在衆人眼中的地位,反而讓人覺得她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也會不滿。
月隱情迎上她的視線,笑了起來。傾城的笑顏讓白輕伊等人微微凝神,挑眉,遞給她一個眼神:“笑什麼?”
“尊貴的公主要被你氣哭了呢!”月隱情諷刺的瞥了一眼夙君婼,對上她快要噴火的眼睛,勾脣,那揚起的弧度名曰:不屑!
“輕伊公主這話說的有些過了吧?”夙君凡開了口,夙君婼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瞬間又有了勇氣,冷哼,“本公主是鳳擎皇后之女,堂堂正正的皇室嫡系血統出身!她就算是護國公主又如何,不僅與龍焱皇室沒有絲毫血緣關係,而且你們龍焱的新皇未登基,她空有名頭,卻無實權,算什麼護國公主?”
“喲,這是拼身份呢?嫡系血統很了不起嗎?我們龍焱的公主壓死你都不用眨眼,你信不信?”白泠辰彈彈衣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狐狸眼一揚,不客氣的說道。
“噗呲!”一個長相俊俏、脣紅齒白年約十*歲的少年忍不住的笑了出來。笑過後發現衆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少年咧咧嘴,又趕忙拿手捂住。其他人也大都一副憋笑憋得臉都紅了的樣子,看的夙君婼恨不得劈了他們。
其實,白泠辰這話說的本沒錯,大家也都知道他話中的公主指的就是白輕伊。
夙君婼是白輕伊一樣,都是帝后所生的嫡女,按說二人身份是相當的。但是,白皇后的母族是大路上唯一一個擁有占卜之術,在世人眼中地位及其超然的白家,而鳳擎的皇后雖是丞相之女,但身份地位與白皇后根本不在一個等級。又加上白輕伊繼承了龍焱的國師一職,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根本就不是夙君婼能比的。
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被白泠辰就這麼直接挑了出來,龍焱的人自然是越發的趾高氣昂了,而夙君凡和南赫廷以及夙君婼那臉『色』可是瞬間黑到了極點。
即便是恨不得將白泠辰給剁了,但他們此刻也不敢真正的對他動手,白家和納蘭一族以及月隱一族一直以來都是同氣連枝,白泠辰作爲白家唯一的一根獨苗,身份比起皇子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別說是嘲笑了你一個小小的公主,就算是皇子受了辱,鳳擎皇也指不定會忍下了這口怨氣。
但是,憋屈罪是受了,面子還是要的。夙君凡道:“舍妹年幼不懂事,只是出於關心從小一起長大的婢女的份上,纔會衝動失言,本王定會將其帶回去好好教訓一番,還望輕伊公主和月隱公主見諒!”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白泠辰甩了甩額前的碎髮,一臉大度的道:“既然洛王爺都這麼說了,本少爺也不是小氣之人,就讓你的好妹妹給月隱情道個歉吧!”不是高傲自負欠教訓嗎?當衆舍下臉面道歉,算是他白大少給她的一個難忘的教訓!
夙君婼臉一擰,顯然是不打算聽從白泠辰的提議。想讓她給那個女人道歉,做夢!
“既然君婼公主這般沒有誠意,本宮也少不得要好好考慮關於鳳擎和龍焱未來的關係走向了,你怎麼看?”這句話前一句是對着鳳擎三人說的,裡面飽含威脅,讓夙君凡和南赫廷的臉一變再變。後面一句是詢問着月隱情,衆人心驚,大公主分明就是將兩國的關係問題交給她來作抉擇!
月隱情蹙眉,不耐的掃了掃一個個眼巴巴看着她的衆人,冷笑一聲,“鳳擎洛王、南赫大少、天下第一美人,很好!若是想永遠留在龍焱,本少主不介意成全了你們!”嗜血而凜冽的氣勢隨着她的話逐漸籠罩了整個船艙,讓人心底一寒。
夙君婼驚恐的看着她,雙腿不停的打着顫。她始終是養在金絲籠的貴鳥,經不住風霜雨打,月隱情氣勢一出,她就離崩潰不遠了!
月隱情也不去看夙君凡和南赫廷的神『色』,轉身看了一眼玉如風,明明沒有波動的眼神卻讓人害怕,就像是可以看穿一切的心之眼,任何東西在她面前都好似無法隱藏一般。
擡腳欲走,忽聞船外響起一連串的驚呼,月隱情心中一沉,加快了腳步。白輕伊和白泠辰對視一眼,也跟了出去。
漫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滾滾黑煙直衝天際,不遠處那座小樓在濃濃的大火灼燒下搖搖欲墜,火海中似有人影在不斷掙扎,呼喊,直到倒下!微涼的湖面都染上了幾分燥熱,爲本就驚恐的人們又添了幾絲不安的情緒。
湖面上密密麻麻的畫舫爭相往回劃去,也顧不得是否會撞船,是否傷到了人。這一刻,大家只想着要逃得遠遠的,保住自己的『性』命!
月隱情瞳孔一縮,縱然早就料到了聆音樓會遭此一劫,但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有些難以接受。腳尖輕點船面,纖細的身影化爲一道銀『色』的流光,直『射』向火源處。
白泠辰伸出去抓她的手晚了一步,絲滑的布料從他手中滑出,他臉『色』一緊,趕緊追了上去。
白輕伊眯起眼睛,掃了一眼聆音樓四周,冷光乍現,“冰兒,活捉!”話音落下,人已經衝出去了老遠。
冰兒一身黑衣,長髮高高束起,看起來英姿颯爽。身後三名女子與之同樣的裝扮,一出現就朝四個方向分散開來。
四人手中的長劍幾乎同時朝水面刺出,隨着幾聲慘叫,碧『色』的湖面出現絲絲血『色』。左手一致的朝水面探下,拎着一物破水而出,定睛一看,竟是四個穿着緊身衣的男子,身上各有一處傷口慢慢的滲着血跡。冰兒四人一擊得手,腳尖輕輕在水面一點,身子重新凌空往湖岸邊略去。
剛一上岸,人羣中就涌出數十名蒙面人提劍刺來。
“保護他們!”冰兒喊了一聲,立刻衝進了黑衣人中,另一名女子也是一樣,剩下的兩個則牢牢的護住那四名男子。主子要的活口,必須留下。
月隱情自然注意到了岸邊的情形,眼神幽暗,閃着寒光,“血影,殺了那些人!”
八名血影立刻分出四人,直奔湖岸,二話沒說就攻向了那些蒙面人,招招狠辣,殺機畢『露』。頓時,支撐的有些艱難的冰兒幾人鬆了口氣。
本來佔盡上風的蒙面人看到來了四道血紅『色』的影子,還有些不以爲意。但交上手來,才發現這些人強悍至極。越打越心驚,越心驚就越害怕!
這些人分明就是殺神,那血紅『色』的身影每出現動作,蒙面人中就有一人受傷。他們專挑人體脆弱的部位動手,明明是一招得手的招式,但這些人偏偏只是將他們的傷口控制在一個範圍內,同時又能讓他們體會到最刻骨的疼痛感!
這些人簡直是一羣嗜血的變態!
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變成血人,蒙面人首領感覺自己也快瘋了。那四個惡魔好像玩上了癮,一刀一刀的開始凌遲他們!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瞳孔放大的數倍,感受着身上又添了一道傷口,卻比不上他此刻內心裡的驚慌和恐懼,嘴脣哆嗦着吐出五個字,整個人不堪折磨,轟然倒地!
“血影十二衛!”
還活着的衆人驚恐了,顫抖了,害怕了!腳步一點點的後退着,甚至有一個蒙面人受不了折磨,自己抹脖子自盡了!
冰兒四人也瞪大了眼珠子,一臉的不敢置信。不是說血影十二衛只聽從魔蓮尊者一人的命令,從不離身嗎?即便月隱公主是魔蓮尊者承認的妻子,衆人也不相信那個魔鬼一般殘狠的男人會真的愛上一個女人!但是剛剛她一聲就召出了八人,怪不得魔蓮尊者離開京城也不擔心有人對月隱情下手!有這八個變態至極的影衛在,敵人恐怕未出手就直接被嚇跑了!
不管衆人心中怎麼想的,這四個血影心裡可都陰暗着。他們夫人好不容易出趟門散散心的,這些個不長眼的偏生要跑過來擾了夫人的興致,不好好往死裡折磨真是有失他們血影的威名!
“老四老六,你們倆送她們回去,撬開這幾個人的口!另外這幾個半死不活的也帶回去,就算是死士也要開了口再死!”老大發話,當即兩個身影退了出來,一手抓住一個蒙面人,看了一眼冰兒四人,閃身往皇宮而去。冰兒等人被他的眼神一攝,趕緊抓了人跟了上去。
老大和老七對視一眼,也不再拖延,直接讓還剩下的人永遠的解脫了。二人轉身,回到月隱情身邊。
白泠辰挽起了衣袍,跳進湖裡將全身浸溼,不斷的來回火裡救着人,血影負責滅火。白輕伊和月隱情則救治着傷患。二人一回來,趕緊加入了白泠辰的行列。
濃濃的煙霧嗆得月隱情有些難受,呼吸不太順暢。她本就身子不好,經不得這裡惡劣的環境。
白輕伊皺眉,“讓血影他們將人送到船上,你去船上幫忙!”六弟那艘畫舫夠大,可以裝不少人,以血影的速度,耽擱不了什麼時間。至於夙君凡乘坐的那艘船,早就沒了蹤跡。
月隱情點點頭,“我沒料到藍凌翰竟敢在大白天的就動手,咳咳,身上就只有這些『藥』。聆音樓暗藏着『藥』我已經讓人去找了!”眨眨眼,眼睛被薰得紅了,澀澀的。
“我知道了,你快去!”白輕伊催促道。“小心着點!”
月隱情也不再耽擱,上了畫舫。血影已經送來了好幾個人,她皺皺眉頭。這些人都是外地的賓客,不聽勸的非要呆在樓裡。搖搖頭,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刺進人身體的『穴』道,止血療傷。
等到火撲滅的時候,天『色』暗了下來,人也救的差不多了。月隱情起身,甩甩有些發暈的腦袋。望着船上的十幾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靨。
她早就讓人秘密的通告了整個聆音樓,結果還是有了這麼多人受傷,這次救了他們算是他們走運,再不聽勸,死了也是活該!
往船板上走去,想要透透氣,身子猛然落在了一個微涼的懷抱中。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何必爲了救他們而折騰自己!”
身子一軟,攤在他懷裡。月隱情閉上眼睛,淡淡的說了句:“你來了不是嗎?”
納蘭殤喉頭一緊,用力的抱住她纖細的腰際。心中又疼又感動,這個小女人,真是他的剋星!一句話就能讓他所有的怒火全都消散。
打橫着抱起她,納蘭殤足下一動,人已經飄遠了。白輕伊看了一眼遠去的二人,心中鬆了口氣。白泠辰累的直接趴在了地上,一身白衣變得黑一塊污一塊的,整個人比那些火海里撈出來的人還要狼狽不堪。大口喘着氣,恨恨道:“那個重『色』輕友的混蛋,抱了女人就跑,本少爺累的半死,爲『毛』沒有美女關心一下啊啊!”
白輕伊聞言,直接踹了他一腳。
“喂,白輕伊你個死丫頭!我是你親表哥,你敢踹我?!”白泠辰被踹懵了,反應過來立馬炸『毛』!
白輕伊鄙視的看他一眼,對自己有了這樣丟人現眼的表哥趕到無比嫌棄!
“啊啊啊!你個混丫頭,臭丫頭,老子要揍你!”白泠辰暴走。
“好了,別鬧了!”白輕伊推推他,示意他安靜會兒。“你說,這都過去一個時辰了,京兆府尹怎麼還沒出現?”雖是這樣問着,但心中清楚,要麼是被人攔住了,要麼是被人收買了!
白泠辰翻了個大白眼,趴在地上裝死!心中腹誹,自己都猜到了,還問什麼問?沒見他快累死了嗎?也不知道關心一下!
白輕伊也沒指望他會回答,對着一名血影道:“把他扔回白府!”
那名血影立刻扛起某隻大蝦米,往白家而去。白泠辰也不管是被人扛着的了,直接就睡了起來。血影剛翻過白府的牆頭,就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冷喝聲:“什麼人?”
想都沒想,直接將肩上的大蝦米給凌空扔了出去,轉身就跑。心裡還自我安慰着,我這是很認真的聽從和執行了大公主的命令,我做的很對,做得很好!
白家主剛吃過晚飯出來散步,就發現有人鬼鬼祟祟的出現在牆頭上。心裡一樂,喲,這是哪來的小賊,竟然跑到他們白家來了?
心中如是想着,嘴上自然就問了出來。結果,想象中的答案沒聽到,就見一個烏漆抹黑還帶着一股焦味的東西朝他飛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暗器,可不對啊,哪有這麼大號的暗器?正待出拳打飛這團東西,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叫喊聲響起,嚇的他腳下猛的一滑,摔了個狗吃—,緊接着砰地一聲,一個重物落在他身上,砸的他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啊啊啊,該死的白輕伊,敢扔老子?本少爺跟你沒完!”白泠辰仰天長嘯,嚇的跑路的血影從半空中跌了下來,顧不得崴到了腳踝,再次運起輕功飛也似的跑了,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你個臭小子、快給老子滾一邊去!”白家主可算是知道那一團東西是什麼了,猛的翻了幾個白眼,有氣無力的罵道。
“咦,本少爺怎麼好像聽到了老頭子的聲音?難道出現幻聽了?”白泠辰掏掏耳朵,疑『惑』的嘟囔了一句。
白家主聽他喊自己爲老頭子,氣得老臉一紅,怒氣十足的吼了起來,“還不從你老子身上起來?!我非打死你個不孝子!”
“媽呀!”白泠辰聽到了身下傳來的聲音,尖叫一聲,一蹦三尺高。再也顧不得要找人算賬了,撒丫子就跑。
等到白家主從被砸出來的坑裡爬出來的時候,周圍那裡哪有人影?大怒,緊接着,一道比白泠辰的尖叫還要洪亮的怒吼聲響徹天際:“白泠辰,今天不打死你個混小子,老子就不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