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太醫中有十來個人聽到她的已經有所動搖了,畢竟命只有一條,他們操勞了大半輩子,手上也都沾染了不少血腥。在皇宮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再多呆一些時間,沒準兒就會像那三個太醫一樣,死無全屍啊!
“每十人一組,抄家!”月隱情拍了拍手掌,身後突然出現上百人,清一色的銀色鎧甲,臉部半掩,腰間掛着長劍。眼神犀利,氣勢如虹!
“是,謹遵主子令!”響亮的回答聲震徹整個青媱宮,每十人自發形成一組,站在舉起手的那十來人身後,意味很明顯。
抄家,收繳!
衆人臉色鉅變,他們是想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但這麼多年累積下來的養老錢如何能甘心全數上交?這一任的隱主不止心狠手辣,還心如蛇蠍,簡直是將他們往死裡逼啊!
看着他們一張張青白交加,不斷變色的老臉,月隱情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容,“怎麼?捨不得?你們以爲本宮是吃素的不成?拿給他們看!”
頓時,一名身穿紫色勁裝的少女從懷中取出一疊裝訂好的紙張,最外面的封皮赫然與那日納蘭灝去聆音樓的記錄本子一模一樣,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字,少女一把將這些東西甩在離她最近的太醫身上。
那名太醫姓孔,年約五六十歲,頭髮鬍子都花白了。下意識的接過手中的本子,顫顫巍巍的打開,臉色變得愈發難看,手抖的厲害,額頭上的冷汗不停的冒着。看到孔太醫這副模樣,心裡也都不斷的打着鼓。
“都看清楚了?還有什麼疑問嗎?”紫芋冷眼瞪着孔太醫,不客氣的質問。敢懷疑她家主子,真是不想要命了!
“老臣,老臣願意交出全部身家,只求,求公主殿下饒了老臣一家吧!”孔太醫身子一軟,摔在地上,整個人好似在這一瞬間老了十幾歲。回想着自己的一輩子,看似風光無限,但卻不免捲入後宮的爭鬥中,不敢拂了主子們的心意。手上不染血,但卻也揹負着幾條人命。原以爲這些事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可卻瞞不過天網恢恢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月隱情冷冷袖,紫芋見狀,趕緊將孔太醫手中的本子交到另一名太醫手中。那名太醫的反應和孔太醫差不多,隨後幾人也是如此,看完那些資料後都頹廢的倒在了地上,再不見一絲的傲氣。
隨後的事,月隱情全權交給紫芋負責監督。無視掉一臉紫黑的皇后,直接進了青媱宮。
更加濃厚的藥味撲鼻而來,就連聞慣了這種味道的月隱情都不住的蹙眉。
宮內的人見到她進來,趕忙來行禮。納蘭青媱還是死氣沉沉的躺在牀上,手腕上纏着厚厚的紗布,雙眼無神的盯着頭頂上方的繡錦。
冷笑一聲,納蘭青媱這般性子可真是半點也看不出與納蘭雲天有任何一點相似之處。納蘭雲天的精明她沒有,睿智也沒有,膽魄就更不用說了。裝傻?那就繼續裝好了,她倒要看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
“主子!”耳邊突然響起隱衛的傳音,月隱情轉身離開。感受到那道帶着恨意的眼神落在身上,她清冷的眸中閃過一抹譏諷。
“說”
“墨執事和楓少爺傳來消息,玉如風剛剛進了殘月居秋閣,而包下秋閣之人正是夙君凡!”隱衛謹慎的回答道。
翦眸一眯,絲絲寒意縈繞其中,“你去通知皇上一聲,本少主先行一步!”
“是!”
擡眼往慈安宮的方向看了看,又想到林家的事,不禁有些心煩。身子一閃,飛快的往宮門口掠去。
守衛之人只感覺一陣清風劃過,詫異的眨眨眼睛,再揉揉,怎麼會突然颳起一陣怪風?
這一次,月隱情沒有走大門,而是直接翻牆,閃身進了二樓,打開鏡面。果不其然,玉如風正坐在椅子上。姿態端正,臉上掛着一縷笑容,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不用一言一語就被詮釋的極好。
夙君凡也到了,躺在秋閣那個巨大的軟塌上。只是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陰森了不少。
“玉少主之名冠絕天下,夙某早就有心相交,奈何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上次遊湖之時本欲與玉少主暢談一番,卻不曾想中間出了些岔子,呵呵,今日,玉少主肯來赴約,夙某十分高興啊!”
“洛王嚴重,如風愧不敢當!”玉如風斂眉,長長的睫毛遮去他眼底的情緒,月隱情微微一皺眉。
“洛王爺,有話就直說吧!”玉如風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夙君凡眼中劃過一絲不悅,很好的被隱藏掉。“玉少主何意?夙某隻是單純的想與玉少主交個朋友而已!”
玉如風收斂了臉上的溫柔淺笑,“你,或者說你們,和我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想到那日,父親讓他來赤焰城見眼前之人,他就止不住的心煩。來往江城的衆位江湖人士即便不在意國界之分,但也都時刻謹記着自己的身份。縱然是他,也不會忘記自己是龍焱的子民這一身份。可是,父親的行爲卻隱隱的讓他有些擔憂。
“令尊玉盟主是讓人敬仰的大俠,夙某自然也不例外。早先也想過去拜會一番,然而本王乃是鳳擎之人,貿然打擾恐會給玉盟主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而也只得作罷!但是關於玉少主口中的關係,本王實在不懂這是何意?”夙君凡狀似疑惑的捏了捏眉心,一副苦惱的模樣讓人覺得不像是在撒謊。
玉如風也有些迷惘了,玉眉緊緊擰起,半天不說一句話。
月隱情修習過脣語,他們無聲的對話對她來說,聽懂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轉身離開,因爲再聽下去也不會有什麼關鍵性的內容出現。夙君凡根本就是謹慎到了極點,他不會輕易相信殘月居背後的那股神秘勢力,也不會這麼簡單就信任玉如風。
避過熱鬧的前廳,直接出了殘月居。月隱情也沒有急着趕路,而是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這條路上的人不多,但是也有不少。看到她絕美無暇的容顏和清冷獨特的氣質,心知不是普通人,也沒有什麼人敢招惹她。
但凡事總會有那麼個例外。正當她在思考着夙君凡有了動作,那麼夙君婼那個女人恐怕也坐不住了,她也應該放一些注意力在這個女人身上的時候。“小美人,要不要哥哥陪你啊?”突然一道流裡流氣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隻鹹豬手就伸到了跟前,還妄圖觸碰她的臉蛋。
瞳仁一涼,她又被調戲了?看着面前這個紈絝淫邪的男子,月隱情臉色格外不好看。被納蘭殤調戲是絕對的賞心悅目,但被一個好色之徒調戲那就絕對是件讓人反感的事了!
側身避開那男子的豬蹄,精緻的眉眼一片冷凝,甚至染上了絲絲殺氣。
容冬一看自己伸出去的手抓了個空,也不惱。畢竟自己常幹這種強搶民女的事,那些個女人碰到他都會裝模作樣一番,可是一旦成了他的人,還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這個女人可是個少有的人間極品啊,若是能跟她春?宵一度,光是想想他就熱血無限沸騰了!
“容少,今兒運氣真好啊!這麼漂亮的女人小的可是見都沒見過,跟她一比,以前那些姑娘簡直就是庸脂俗粉啊!”容冬身後一名家僕狗腿的說道,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不停的在月隱情凹凸有致的身材上瀏覽着,那眼神真是恨不得直接撕了她的衣服似的。
“挖了他的眼睛!”月隱情看到那雙充滿着淫穢慾望的眼神就犯惡心,胃酸不斷上涌,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其它姿勢不變,冷冷道。
容冬和身後的人聽的一愣,這女人不是傻了吧?這裡除了他們這幾個人,那些行人可都認得容冬的身份,而且也沒人敢得罪他!就算是他在赤焰城做惡多年,百姓們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容冬正想嘲笑她不要再耍花樣了,話還沒來得及說,就只見一道血紅色的影子閃過,緊接着一聲慘叫後,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就被甩在了他身上。然後,骨碌碌的滾到了地上,留下兩行鮮紅的血跡。
容冬嚇得一個躇趔,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的厲害。那個被血影挖了眼珠子的家僕疼的在地上直打滾,一身原本還算乾淨的衣服混上了血水和灰塵,狼狽不堪,鼻子上方兩個血紅窟窿看的人心中發怵,頭皮也跟着麻了。跟在容冬身後的幾人也都跟他差不多一個德行,甚至還有一個被嚇得尿了褲子。
血影返身落在月隱情身邊,面色冷肅,眉眼俱寒。身上縈繞着的若有似無的血腥之氣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攝的欺軟怕硬的幾人狠狠的嚥了咽口水。
月隱情擡步往爲首的容冬走去,輕到極致的腳步卻震的容冬等人心臟飛跳,搖着頭不停的往後滾着。“你、你不要過、過來,我,我是容家人!傷了我,容家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估計是想到自己是容家人的身份,容冬的底氣瞬間就足了起來,略顯蠟黃的臉上也帶上了一抹自得。以往,他只要擺出自是容家人,就再也沒人敢得罪他!當然,這些人並不包括白家和林家之人。所以,他還特意記清了白、林兩家所有嫡系人員的長相。但很明顯,這個美的驚人又狠辣的過分的女人並不在列。
月隱情嘴角牽起一抹不明顯卻又無法讓人忽視的譏諷笑容,看起來雖然有幾分刺眼,但同時也邪氣的勾人。
“容家啊!”微微挑了挑眉梢,俯視着臉帶倨傲之色的容冬,“如果你不是容家人,本宮還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可惜――”
話沒說完,但衆人都聽的懂那未完的意思。容冬傻眼了,一直以來讓他無往不利的容家子弟的身份,怎麼到了這女人面前,不僅沒半絲用處,反而成了催命符?
“你,你到底是誰?我告訴你,我姑母可是皇后,太子殿下是我表哥,你,你要是,要是敢對我做什麼,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容冬是真的害怕了,一直都是軟骨頭的他怎麼可能不害怕月隱情和血影嗜血的氣勢?她說要他生不如死,那認真的神情絕對不是開玩笑。不要,他不要落在這個女人手裡!他錯了,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該招惹她!可是,後悔有用嗎?
答案是必然的!月隱情冷冷一哼,朝着後面的血影道:“帶上他們,本宮倒要看看,容家要怎麼給本宮一個好的答覆!”
血影們二話不說,全部自暗處現身,一手拎着一個軟了腳的蝦,嫌惡的看了一眼,嚇的那些人一句話都不敢說。老八出來的晚,一看自己沒的拎了,趕緊跑到月隱情面前獻殷勤,生怕她將沒事幹的自己踢回去。
“夫人,別跟這羣兔崽子置氣,一點都不值得!您消消火,要是容家不給個好的說法,屬下們一定拆了容家給您出氣!”老八一臉的狗腿樣兒,看的另外七個眼睛直抽,憤慨的瞪着他,暗想,自己剛剛怎麼跑出來那麼早?現在人提在手裡,不能離夫人太近,以免衝撞了夫人可就不好了!這個該死的老八,指不定在心裡怎麼偷着樂呢!
容冬聽到血影老八的話,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心中不斷腹誹,這些人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瘋子,竟敢說要拆了容家的房子?那可是容皇后的孃家啊,他們真是不要命了!不過,他們沒命了,他才能逃出生天!
“主意不錯!”月隱情讚賞的看了看血影老八,對他的提議似乎有些躍躍欲試。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往容家走去,街道上無數的人趕來圍觀。看着容冬被綁住了手腕,還被人拉着往前走,無數人眼中露出激動,歡快之類的複雜情緒。而看向當先的月隱情時,則暗暗議論着這姑娘究竟是何人,敢這樣光明正大的去得罪三大世家之一的容家?容冬這個敗類,不知殘害了多少清白女子。但他出身好,生在容家這個大世家裡。雖說他只是個旁系子弟,但再再怎麼樣,他都是容家人。別說普通百姓了,就連原先那個京兆府尹也不敢因爲他而去開罪容家,所以他才能在赤焰城橫行多年。
說來也巧,今日容家嫡系和旁系一些有點頭臉的人物都聚在了一起,表面上說是要聯絡聯絡感情,其實說白了,就是本家要不時的對旁系敲打一番,警告他們不要生出些小心思。
“家主,出事了!”容府的管家名叫容福,在容家呆了大半輩子,對容家是忠心耿耿的,因而容家的晚輩們都遵他一聲容叔。他進來稟報消息,也沒瞞着在場的這些人,畢竟月隱情是正大光明的壓着容冬等人來了容家,又有不少百姓在後面跟隨,而且暗處也有不少各方勢力的探子跟着,這是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容家老家主坐在首位,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臉色沉肅,眉宇間的威嚴不容小覷。聽到容叔的話,他眉心微微隆起,容福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必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啓稟家主,有一隊人壓了旁系三脈的冬少爺到了大門口,冬少爺的一個僕從被活生生的挖掉了一雙眼睛!”容福沉沉的答道,他對這個旁系的少爺沒有一絲好感,吃喝嫖賭無惡不作,還總是仗着容家的勢力作惡,乃至臭名遠揚!不過,他這回可是踢到鐵板了!
衆人?大驚失色,尤其是坐在靠近末尾的一箇中年男子,頓時怒目橫生,吼道:“是哪個不要命的,連我們容家的人也敢惹?她不知道我們容家是三大世家之一嗎?不知道冬兒的姑母就是當今皇后娘娘嗎?家主,這些人如此藐視咱們容家,一定要將她拿下,好好教訓教訓!”
此人名叫容海,正是容冬的父親。他心知自己的兒子每日裡都胡作非爲,仗着容家的勢魚肉百姓,但他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兒子搶回來的那些女人,有不少可都是孝敬給他了。這種豔福,他豈能輕易放棄?但是,他不敢直說,只能迂迴的企圖將事情扯到整個家族上,只有這樣,家主纔會顧忌道家族的榮耀和名聲,對那個膽敢傷害他兒子的人動手!
容老家主的臉驀的沉了下去,這容海真是太放肆了!他這個當家主的還沒發話,哪裡輪的到他來說?再說,自己若是連他這種小心思都猜不透,偌大的容家家主之位豈會輪到自己來坐?
“容海,你別的說的那麼冠冕堂皇,容冬不就是你兒子嗎?你也不看看他成天什麼德行,就知道花天酒地,仗勢欺人!現在被人壓了回來,分明就是碰到大號釘子了。那些人既然敢在傷了人後找上門,就說明她們有一定的權勢和地位,或許,他們並不懼怕容家!你還敢在這裡大言不慚,真是丟盡了我容家的臉面!”
容海被人罵的狗血噴頭,又被這人道破心思,惱羞成怒。正想破口大罵,找這人理論一番,結果迎上這人的視線,仔細一看,開口之人竟是嫡系的大老爺,容老家主的嫡長子!頓時,他什麼話都不敢再說了。
周圍衆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
“好了,容清,這件事爲父心中有數!”容老家主收回視線,看向大老爺容清道。
“是,父親!”容清這人無心官場,喜好經商,雖遠遠比不上月隱情手下的幾個店面,但也算是極有成績的了,所以,他在容家的地位也算可以,平時也挺得容老家主器重的。
“容福,那領頭之人可是赤焰城裡熟悉的人?”
管家容福一張老臉皺了起來,面帶憂色,看起來極爲猶豫,“家主,如果老奴沒認錯的話,那領頭的女子應該就是傳言中的護國公主月隱情!”他曾經在容老家主處見過一張月隱情的畫像,那是家主爲了讓他小心這位心思莫測,手段狠辣的公主殿下萬一哪天突然到了容家挑事,也方便他們應付而採取的措施。
“什麼?!怎麼會是她?你確定嗎?”容老家主不淡定了,急匆匆的問道。但心中很明白,容福這樣說,就幾乎可以認定此人就是月隱情了!
容老家主此刻真是恨不得直接劈了容冬,那護國公主的容顏冠絕天下,就連鳳擎的夙君婼都比不上她。而容冬那個色胚子定是見色起意,得罪了她,她便順勢來討說法了!
“爹,這護國公主手段殘狠,心思又極爲難測,咱們必須得小心應付啊!”容清也是一驚,後背幾乎都被嚇出冷汗來了。他前幾日去探望過納蘭青媱,那樣的傷勢簡直是觸目驚心,陰狠至極!而且這個女人行事乖張且又極度狂肆,她又是皇家的隱主,不好對付啊!
容老家主瞳眸深深,點點精光閃爍其中,狠狠一拍掌,“走,一起去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