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訟師?”
葉小天聽田妙雯說出這個想法後,神情與葉小娘子一般無二,同樣一臉的驚愕與古怪。
王主簿則立即拉長了臉,不悅地道:“你若有心幫她,大不了由舅舅出面幫她說和一下,相信縣尊大人還是會給我這個面子的。你一個大家閨秀,何必拋頭露面。”
田妙雯若無其事地笑笑,道:“舅舅,人家閒得無聊嘛,人家懂得些律法,看葉家娘子忒也可憐,便爲她出一次面,偶爾爲之的事,也沒什麼關係嘛。”
王主簿道:“訟師之輩,播弄是非,顛倒黑白,捏詞辨飾,漁人之利,名聲極差,你一位大家閨秀……”
田妙雯似笑非笑地道:“人家若是以訟師爲業,難免也落下這樣一個名聲。可如今人家分文不取,只爲葉家娘子仗義出面,一俟解決此事,從此再不涉及訴訟,又怎會敗壞了聲名?說不定還是一段佳話呢。”
田妙雯說着,一雙妙目便向王主簿微微一睇,那種風情,當真是顛倒衆生的效果,王主簿卻是心中忽悠一下,再也不敢多言。他之所以反對,是因爲他很清楚田妙雯的打算,但田妙雯顯然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又豈敢再多置一辭。
田妙雯當日順口說是他的甥女,自然是因爲謝傳風已經向她傳回消息,說明王主簿接受了他的禮物。而王主簿的這種投靠,卻是一個秘密交易,即便外間對此有所猜測,卻也無法確定什麼。
可是今日他的“外甥女兒”替人做訟師,去縣衙打官司。試圖推翻縣太爺已經做出的裁定,這是代表誰的立場?
而貴州居然出了個女訟師的事兒,也必然會引起轟動,田妙雯的真正身份,只要有心人認真去查。就一定能查個清楚明白。到那時,誰還不知道他王主簿投靠了田家?
朝廷會知道,貴州的各位大土司也都會知道,到那時他就徹底地打上了田家的烙印,從此只能旗幟鮮明地站在田家一邊。
徐伯夷作爲田家的爪牙,赴任後的表現很不好。田妙雯當然可以就此拋棄徐伯夷這顆無用的棋子,可那樣一來,田家染指葫縣的打算也等於放棄了一大半,就算有謝傳風在,卻無法直接插手官府,這樣的根基就算打下來也不牢固。
如今王主簿若是被擠兌得公開站在田家一邊。旗幟鮮明地向朝廷和各大土司表明:“我就是田家的爪牙!”他就再沒有任何退路,必須全力以赴地支持田家,那麼再加上一個聊勝於無的徐伯夷,田家是不是就能站住腳了呢?
葉小天此時還不清楚田妙雯的真正身份,只以爲她是因爲和葉家娘子同爲女人,同情心氾濫。即便知道田妙雯的真實身份,他最多也是眉頭一皺。旋即軒朗。
有什麼關係呢?小小葫縣,任他妖精雲集紛紛作怪,與他何干?他只想好好地做他的官,娶個稱心如意的好妻子,生兒育女,光宗耀祖,他不想牽涉進任何一方,不管那一方是朝廷還是某位土司,只要不來找他的麻煩就好。
一行人來到縣衙門前,葉倩怯生生地回頭一望。田妙雯向她鼓勵地一笑,道:“去吧,擊鼓!你是原告,理直氣壯,何不大膽些!”
葉倩一想。身後還有本縣主簿和典史兩位官員撐腰,膽氣頓時一壯,舉步上前便要擊鼓!
“好啊!你這小賤人,果然來了縣衙!”
一個留着兩撇鼠須的中年男人從牆角噌地一下跳出來,怒氣衝衝地走向葉倩。葉倩剛剛拿起鼓槌,一看此人,嚇得一驚,鼓槌失手跌落在地,膽怯地喚道:“公公!”
這時候,又有一個二十出頭的藍衫人緊跟在那鼠須中年人後面衝出來,瘦臉削腮,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容。那中年男人怒喝道:“把這敗壞門風的小賤人給我帶回去!”
那年輕藍衫人立即衝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抓葉倩的手腕。
“啪!”
一柄竹骨折扇抽在他的手上,藍衫人怒而擡頭,就見面前站着一位白袍公子,一頭墨染似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挽着一頂公子巾,面如敷粉,脣若塗朱,一雙秋水湛湛的有神大眼,下巴卻尖尖的透着幾分柔弱。
此人雖然是男兒打扮,可那五官模樣一看就是個女子,藍衫人先是被她的美貌驚得一呆,又見她淡淡一睨,雖看不出多麼威嚴,卻有一種富貴雍容之氣,自家的氣勢便弱了三分,不敢揮拳便打,而是怒道:“你是何人,我帶自家嫂嫂回家,竟然出面阻攔!”
一身男裝的田妙雯把摺扇一收,靈活地一旋,“啪”地一下握在手中,淡淡地道:“葉家娘子已經聘了本人擔任她的訟師,就算你是她的小叔子,也等過完堂再說。”
那中年人怒道:“訟師?一個雌兒穿上男袍就想當訟師?我呸!就算你是訟師,我家的媳婦兒,也輪不到你……”
葉小天像揮蒼蠅似的擺了擺手,道:“把這兩個聒噪不休的東西拿下,等着大老爺提審。”
守在衙前的那些差役都認識主簿和典史,眼見他二人和那葉家娘子是同路,所以葉家娘子上前擊鼓時,他們問都沒問一聲,這時一聽葉小天吩咐,那幾個衙役馬上衝過來把那對父子摁住。
那位員外有些懵了,因爲葉小天和王主簿都穿着便裝,他不知道這二人身份,忙不迭解釋道:“諸位差官,你們抓錯人了。我是城東二里堡的馮來福馮里正啊!上一次縣令大人往大峽谷主持引水儀式,我還曾陪同前往的啊……”
一個差役低喝道:“你閉嘴!那兩位是本縣王主簿和葉典史。”馮來福一聽吃了一驚,趕緊閉上嘴巴,他兒子本來高聲叫嚷着還在掙扎,一聽這話也蔫了。
田妙雯扭過頭來,向葉小天微微一笑。拱手道:“謝了!”
葉小天微笑道:“姑娘的謝太重,我可不敢當!”
田妙雯自然知道他在暗諷那日背自己下山,卻被自己掐得肋下烏青的事,想起他對自己的非禮,羞惱之意頓起。在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轉而對葉家娘子道:“擊鼓!”
葉家娘子一見自己的公公和小叔子來了,只嚇得六神無主,待見葉小天一聲號令,那些差役就撲上來把他二人摁住。膽子這才大了些,聽了田妙雯的話,她便彎腰拾起鼓槌,走到那架鳴冤鼓前。
鼓架上置着一面大鼓,左右還各杵着兩方木牌,木牌紅漆黑字。分別寫着“誣告加三等,越訴笞五十!”葉家娘子不識字,卻也沒把那牌子當回事兒,咬緊了牙關,揮起鼓槌便“嗵嗵”地敲起鼓來……
叢林深處是千奇百怪的樹木,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間,還橫躺着許多壽終正寢的老樹。也不知已經在哪兒躺了多少年,靜靜地腐敗地着,枯樹上長滿了蘑菇、野草。
因爲空氣潮溼,一些樹木生出巨大的氣根,像一條條巨蛇似的從半空中垂下來,有的已經觸到地面,深深地扎進地裡,有的則纏繞在一起,糾結在空中。
這種景象看起來很美,卻也充滿了危險。這種地方真正的危險很少來自那些大型的野獸,因爲就是那些大型野獸也視這裡爲畏途,這裡有許多劇毒的蟲子、蛇類,地面潮溼鬆軟的樹葉層和一團團的藤蔓又成了它們最好的保護色,陷身其間。很容易被那些藏在腐枝敗葉間的蛇蟲置之死地。
然而在這古木參天,遮天翳日的可怖森林中,此刻卻有幾個人類像靈活的猿猴般,在纏繞的藤蔓、糾結的氣根、橫七豎八的枯樹間,很敏捷地沿着一些自然形成的縫隙靈巧地前進。
從他們的服飾看,分明就是生活在深山裡的苗人,也只有他們,纔會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園,出入無忌。
一棵巨大的古樹,樹幹至少得需要十一二個人手拉手才能環抱過來,樹皮粗糙虯結、疙瘩處處,很容易就能爬上去。這棵古樹的生命力依舊很旺盛,伸展開來的如蓋的樹冠,那茂密的枝葉遮蔽了藍天。
幾個生苗跳上這棵大樹臥佛般堆積躺倒的樹根,飛快地向上攀援着,很快就爬到了高高的樹冠上。
一個眼力極好的生苗居高臨下的掃視着,突然指着一處地方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旁邊那個人立即扭過頭來,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扭過頭來的這人正是華雲飛。
他所看的方向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在深山叢林之中,這種景像很常見,但華雲飛定睛仔細看了一會兒,脣角漸漸逸出一絲笑意。
隨着風掠樹冠的搖晃,他發現了一些建築的邊角,雖然只是一片飛檐或者院牆的一角,但是足以令他確定,這裡是一個較大的聚居地,在這深山老林中出現的這樣一個所在,當然就是他們一路循蹤所尋找的“一條龍”的老巢。
“終於找到了!”華雲飛欣喜地自語,他們二百八十人,分成四十個小隊,撒入茫茫林海,苦苦搜尋着一切人類生存的痕跡,終於被他們發現了一條龍的老巢。
華雲飛強抑激動,吩咐道:“散出去,摸清他們老巢周圍的情形,一個時辰後,還在這裡匯合。”
這時候,一陣風吹樹搖,從樹巔望下去,隱見遠處林中正有一行人馬往龍凌雲的老巢趕去,華雲飛立即低喝道:“都小心些,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此時,那一行人離得太遠,華雲飛並未注意到那一行人中走在前面的一人雙眼是被矇住,由左右兩人攙扶而行的,即便看到了,他也不會認得此人,但是如果大亨在這裡,就一定會覺得很奇怪了:“我們家老丁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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