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籠罩着暮色,暮色又籠罩着小城,駐足的行人中,有人因爲天色悄然退去,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繼續在此逗留。
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情緒迫使他們留了下來,是爲了見證一段佳話的延續,亦或者只是一場辜負的開端。
所有人都想知道,讓少女如此執着等待着的會是怎樣一個驚豔的男子,他的身邊又伴有怎樣風情。
就在這時,少女長長的睫毛眨動了幾下,站在橋上笑的明媚而神傷,那好看的笑容頓時晃疼了橋下很多人的眼。
“他來了。”
少女立在橋頭這般說道。
隨着她的話音剛落,地面開始劇烈震動起來,衆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頓時只見遠方無數人頭攢動,一支足足有上萬人的隊伍正披戴着霞光踏盡風塵而來,招搖的旌旗之上繡着的一個大大的楚字,象徵着他們的身份,大楚,皇族。
少女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隊伍最前方一身紫衣獵獵的男子,一如三年前那般瀟灑不羈,看着眼中那道依舊熟悉的影子,少女無聲的笑了笑,一時間淚如春雨,淅淅瀝瀝。
就這樣,她等了他三年,而他也終究沒有負了她。
“我來了。”他拉着她的手,一如三年前離開時那般爲她將眼角的淚抹去。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引發了轟動,來往的客商中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本該於今日在王都登基的新帝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人們無從得知,漸漸地,一個人跪了下去,一羣人跪了下去…
整片場地都充斥着人們的呼聲,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惶恐,在他的身後,上萬名大內侍衛齊齊下馬,一個個用玉石打造的精緻寶箱被打了開來,將裡面的東西一 一排開竟有十里長街那麼長,寶物散發出的沖天光華頓時刺疼了衆人的眼,人們雖然叫不出它們的名字,但無疑箱子裡的每一件物什都是價值連城。
那是他連夜爲她備齊的彩禮。
回去的路上,少女依偎在他的懷裡,眼中流露的淨是對心上人的情意。
“你已經登基過了麼?”少女拿
纖指在他的胸膛划着圓圈問。
他搖了搖頭,溫柔的看着少女,笑了笑道:“待我們回去之後。”
“啊!今天是你登基的日子?”少女頓時用手捂住小嘴,變得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能這麼不分輕重,棄皇位於不顧,就只是爲了來見我?”
他沒有說話,而是將她緊緊攬在了懷裡。
“沒有什麼能比你更重要,皇位也不行。”
良久之後,他附在少女的耳邊幽幽說道。
少女一直到最後都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分量到底有多重。
皇位的競爭素來都是殘酷的,每一任皇權的交替,其背後必然隱藏着一場腥風血雨。到了他這一代,有資格繼承皇位的除去他之外還有七個人,其中就包括他的兩位親生兄弟。
作爲一個在各方面都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皇子,他心狠手辣,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所有的繼承者都將他視爲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包括他的兩名親生哥哥,他與他們勾心鬥角,在衆人看不見的暗處展開殊死較量,沒有人知道他爲何對皇位如此執着,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一直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每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着一位女子的畫像一遍遍的嘆息。
他只是單純的想對她好,他以爲只有自己掌控一切,才能讓她成爲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最終,當他用劍劃破最後兩位繼承人也就是他的兩名親哥哥脖子的時候,他的父皇從帷幕後方走了出來,正當他因爲殘殺了手足而感到惶恐不已,他的父皇非但沒有懲罰他,反而笑着將皇位傳給了他。
他聽出了父皇的笑聲中有欣慰,也有釋懷,但更多的卻是讓他想破頭顱也理解不了的落寞與孤獨。
“當你坐上我這個位子,你就會知道,帝王的一生從頭到尾就是一部傀儡戲,入戲的時候,你總以爲戲裡的自己會受到各方面的約束,很不自由,然而當你出了戲,就會發現,戲外的自己依然身不由己。”
他永遠也忘不了父皇臨終前對他說的這句話,他想不明白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能讓一
個帝王苦惱甚至是深深的恐懼,因爲在他的心目中,帝王就是一切的主宰,爲了掌控一切,他要不擇手段的登上皇位。
當他最後帶着少女返回王都的時候,王都的天空已經是月上新檐,王都距離少女的家鄉遙遙百里,同行的侍衛早已被甩的沒影,唯獨他們彼此牽着手站在王都城百米高的城牆之下,遺世而獨立。
那時的王都還不叫洛安。
少女很喜歡看他馬的眼睛,明亮的就好像王都城裡滿掛着的大紅燈籠,少女忘乎所以地在異常空曠的王都城裡跑來跑去,表現的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野孩子,當她終於感覺到累了並且停下來的時候,他告訴她,這是一匹千里良駒。
“你說它是一匹千里馬?”
少女驚訝的樣子看的他心裡一喜,他突然地伸出手去,將少女精心盤好的髮髻揉成一團,趁着少女衝他撒潑打諢的時候一把將她擁入懷裡。
“看它的眼睛,是紅色的,人們說這是最接近人心的顏色。”他指着馬的眼睛,沖懷裡的少女說道。
“接近人心?”少女舒適的靠在他的懷裡,好奇的反問了一句:“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他頓時笑了,充滿磁性的嗓音在少女的耳邊響起道:“據說這世上的每一匹馬,上輩子都是一個負心的人,所以從它們一生下來,眼睛就是黑色的,黑色是它們做人時人心的顏色,象徵着罪孽,唯獨千里馬的眼睛是紅色的,因爲它們在轉生時就已經有了悔改之意,紅色越深,表明它們得到的救贖也就越深,千里馬極難駕馭,因爲只有真情的人才有資格成爲它們的主人。”
少女被他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了,看向馬的眼神中帶上了一分同情,待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玩味,登時間明白過來,不由羞急的在他胸膛輕捶了一拳:“呸,自戀鬼!”
他看着她,笑而不語。
少女被他看得羞了,頓時低下頭去,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麼,驚呼一聲道:“呀!你還沒去登基呢!”
“不急。”他搖了搖頭,語氣輕柔的就好像一陣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