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玉枕

因爲之前大量耗損身體的靈氣,當時沒有得到及時補充,晚上又驚出冷汗掃了涼風,再加上雲姨這突然的一走,徐長清心下驚懼焦慮,體內一時陰陽失衡虛火上升,不久便大病了一場。

身體燒得有些神智不清,朦朧中感覺到嘴裡一直有苦汁流進來,然後眼前似乎有很多人影在晃,但卻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然後又睡了過去,偶而有意識感覺到有人在給他仔細的擦着臉和手,當時徐長清心下有些欣喜,以爲是雲姨回來了,想用力的睜開眼看看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雲姨,卻覺得眼皮似有千金重,昏沉中又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入目的是雲姨親手繡的幔帳,他似乎躺在自己屋內的的牀上,隨即微微動了動身體,只覺得四肢乏力的厲害,看來確實病得不輕,自從有了小山後,因爲經常喝綠液,所以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他也似乎早就忘記生病的感覺。

接着側了下頭看了看屋子,此時無人,而屋內角落擺着好幾盆火炭,連牀邊也擺了一盆,怪不得感覺這麼熱哄哄的,隨好覺得的腦後的枕頭有點不對勁,不是平時睡的麥皮枕,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入手涼而堅硬,難道是……玉枕?

在摸了又摸後,終於確定是塊玉枕。

雖然枕着有些不習慣,但上面的靈氣流動卻是極爲舒服的,且不說玉質本身,光是這靈氣之充裕,一夜間也會好眠,而且玉本身就有鎮靜安神、經絡舒通、氣通流暢、臟腑安和之效,但是這麼一大塊帶靈氣的玉可是價值不菲。

在大宛,像玉枕這麼大塊料用來睡覺是有些奢侈了,只有身份尊崇的纔會以玉爲枕,雖然徐長清有座玉山,但長這麼大還真的從來沒有枕過這麼一大塊玉,隨即忍着身體的不適,半撐起身,側頭看了眼,一看之下,頓時怔了。

這,這是……大紅袍

大紅袍在大苑俗稱雞血玉,那種顏色紅至透靈的被奉爲極品血玉,自古黃爲帝,赤爲後,光是在顏色上,這兩種玉便是珍貴至極。

眼前這塊玉枕,乍眼一見紅色如同活血一般遍佈,玉質色、細、、潤、凝全都具備了,枕面一片耀眼霞紅,即使是紅色,其中也均勻的密佈着濃淡深淺不一的色彩,在石中相互融合,天然渾成,而且紅中還有摻幾塊田黃凍,雖然田黃凍比雞血玉較少些,卻是難得黃得純正,與紅色相溶相合,顯得極爲醒目鮮亮,明黃帶着血紅,這絕對是塊大紅袍中的極品,極品的極品。

整隻玉枕幾乎不用經過人工雕鑿,已經形成了自然漂亮的輪廓。

只是表面被打磨的光滑了此,中間幾處磨出適合的弧度,用以枕靠。

徐長清看得驚豔之餘,不由的有些疑惑,這麼一大塊珍貴的玉,怎麼會出現在他的牀上?

正皺眉想着,外面的小廝端着藥推門進來,一見徐長清坐在牀邊,立即驚喜的快步過來道:“徐少爺,你醒了?”

這小廝徐長清認識,是戰無野身邊的人,還送他去過書塾,算是有些熟悉,不過戰無野的人怎麼會在他的屋裡,徐長清不由的有些疑惑,拿不準現在這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小廝把藥放到桌邊,然後不等他詢問,便開口解釋起來,“徐少爺,你前日突染風寒,病情洶猛,若不是少將軍最早發現症狀,及時找了郎中來給你抓了藥,恐怕性命難保呢。”

“什麼?”徐長清略有些怪異及不信的問,他自然知道小廝嘴裡的少將軍是戰無野,可是他明明是睡覺時感覺到全身不適,後來的事便不記得了,若是戰無野最早發現,那就是說他是最先進入房間的人,可是自從自己隨雲姨到戰府以來,戰無野可從來沒有來過他的院子,更不要說他的房間,又怎麼會突然在他生病時恰好的最早發現,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通。

“是少將軍最先發現的,徐少爺,這是廚娘給煎的藥,趁熱吃了吧。”說完端起藥。

徐長清卻是想問其它的事,並沒理會:“我睡了幾天。”

“已經昏睡了三天兩夜了,還不時的說夢話。”小廝回道。

“這些天是你一直在照顧我?”他記得有人一直給他擦臉洗手,有時是冷水,有時是溫水,手掌很溫暖,感覺很舒服,像雲姨,卻又不像雲姨。

“是少將軍一直照顧着徐少爺,小的只負責守在門外端送茶水,剛纔少將軍突然有事出去了,所以纔要我事先把藥給端來。”

徐長清面露驚訝,心裡極不平靜,忍不住問:“尤夫人有沒有回府?”

小廝回:“沒有,尤夫人和尤爺出門已三日還未回來。”

徐長清心下一空,有些失望,不過一直照顧他的人,想到誰也沒想到會是戰無野,他一個大將軍怎麼會來照顧病人?實在想不透戰無野的舉動背後的意圖,按說雲姨離開了將軍府,自己算是無了依靠,被府里人冷落也是正常的,但是對方反而更熱情了,這到底是什麼緣由?

小廝見他默然無語,忍不住又提醒了下,“徐少爺,你該喝藥了。”

但是對此時的徐長清來說,弄清楚戰無野的舉動纔是最要緊的,直接無視了那碗藥,指着玉枕問:“它是從何處拿來的?”

小廝見了回說:“這隻枕頭本來是少將軍一直用的,因爲見徐少爺燒熱不退,便讓小人將玉枕拿了過來,給徐少爺用上,小人聽少將軍說過,此玉枕能夠平濁靜氣,降低頭溫,平日睡覺枕着十分有益處。”

這玉中靈氣極爲濃厚,枕着當然會有益處,只是太過貴重了,恐怕這世上也只此一隻,別無他處了,那戰無野竟把這等奇珍借與他枕,實在有些不敢想象,恐怕自己的這一條命都抵不過這玉枕小小的一個角。

雖說用受寵受驚來形容此時的心情有些不恰當,但確實是受了些驚嚇,有些錯愕。

正臉色變換不定時,門被一隻手推開,戰無野穿着墨色的緞子衣袍,襯着銀色鏤空鑲邊邁步走了進來。

目光與徐長清一對視,徐長清立即謹慎的後挪了下,目光露出些防備之色來,不知他過來又打着什麼主意。

戰無野見狀倒也沒作聲,只是向小廝揮了揮手,小廝見狀立即放下了藥碗快步走出去,還回身輕輕的關好了門。

隨後戰無野掃了眼徐長清的衣着,白色的裡衣,即使折騰了三天也仍然無太多的褶皺,穿在身上乾乾淨淨,脖子上的雪白衣領緊貼着皮膚,無一絲凌亂,顯然睡前將衣襟系的很緊,睡相也極爲老實,才能一直保持這樣完好的形狀。

隨即目光又回到了徐長清臉上,見他下巴此時正緊張的微微擡起,月白色的皮膚即使大病了一場,仍然閃着溫潤的光澤,五官早已隱隱顯出日後的俊美,眉眼溫雅,脣色淡紅,光此時看着就已是驚人,可以想象出他日會如何讓人驚豔。

徐長清被他“放肆”的目光看得有絲惱怒,不由的口氣不好的斥道:“你在看什麼?”

問話成功的讓戰無野“醒”過來,隨即笑着看了他,道:“長着臉不就是讓人看的嗎?難不成你怕人看?”

這算什麼話?若是正常看人,會像他那麼直勾勾的讓人喘不上來氣嗎?但徐長清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思及剛纔小廝說過的話,只好將火氣強壓了下去,自己這病來勢洶洶,要不是眼前這傢伙,恐怕還得到鬼門關再闖一闖,雖不知道他心裡打得什麼主意,但也不好跟他惡言相向,這麼一想,倒是沉默下來,只是覺得胸口突然一堵,急忙伏到牀邊劇烈咳了起來。

戰無野臉色一變,立即快步走到牀沿,雙手輕攏他肩膀,怕他不小心掉下牀去,入手覺得徐長清的身子骨比之前又瘦了一些。

咳了一陣後,喝了兩口戰無野遞來的水,這才緩了過來,此時戰無野邊給他撫着後背,邊有些緊張的盯着他,生怕他有什麼不妥。

徐長清喝完水,隨手取過戰無野送到他手邊的手巾,拿來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水漬,擦完後把手巾又遞迴給他,無意與他的目光對了一眼,可能是因爲離得太近,近到能看得到戰無野看着他時,眼底透着那道微微的藍光,頓時感覺腦門發麻。

他到底在看什麼?難道是自己的衣衫不整?還是臉上髒了?但是就算有不妥的地方,也不至於這麼盯着人看吧?即使對男人而言,這也是極爲無理的行爲。

“戰無野,你到底在看什麼?”徐長清這次不由的提高聲量,口氣不善的問道。

誰知戰無野竟是眼睛微微一動,目光在他身上似乎又不捨的轉了一圈,半響,口裡才略有些調侃的回道:“你幾天沒洗澡了?”

徐長清聽了此話臉色頓時白了,之前的底氣也所剩無幾。

因爲做乞丐那時,常年不洗澡,身上整日酸臭,遍身生着蝨子,那幾乎是他日日夜夜最難以忍受,最痛苦的事,那時沒有條件,也沒有地方可以清洗自己,而且他與別人不同,身上全是醜陋的坑疤,別說□,就是扒開臉前的頭髮示人都不能,即使難得洗上一次,也不敢與別人一起,所以一身的酸臭比別人尤甚,時常因此受到別人鄙夷和叫罵。

所以這一世他纔會頻繁的清潔洗澡,夏天一日有時要洗上兩到三次,每次出去或回來都要先洗淨臉洗手,裡衣換得也極勤,幾乎不等到髒就換掉,穿在衣上的衣服永遠是整潔雪白,因爲他怕從別人嘴裡再說出他不乾淨髒之類的話。

如今被戰無野這麼一說,不由的又記起了以前的事,連帶當年那種慌恐,無措,迷茫,自卑的心情也一齊湊熱鬧似的涌了上來。

“該有三天了吧?身子怎麼一點酸味都沒有?還挺香的……”說完便湊到徐長清衣領處嗅了嗅,伸手想翻翻他的衣襟。

這原本也沒什麼,但徐長清卻是立即捂住領口,慌張的撐起身子向後坐去,一時忘記身後有塊不小的玉枕,這麼一用力,半面腰冷不丁的一下子嗑在了玉石上,不由痛得他倒抽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