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
大家的手腳都很麻利,不多會兒地面上就矗立起十幾個大大的帳篷,呈圓形包圍住一個看起來更華麗一些的——是卡爾洛夫和他的侍女們所居住的那個,阿洛和流牙也單獨佔了個帳篷,不過依然是在外圈,與傭兵們的帳篷比鄰。
流牙在搭好帳篷以後,第一時間拉着阿洛闖進去,又讓阿洛把他們在森林裡睡過的獸皮拿出來,阿洛照做了,流牙就由笨拙到熟悉地全部鋪在地上,一層又一層的……之後,才滿意地點點頭。
“流牙,我出去一下。”在看到流牙無師自通地把魔法燈安在帳篷頂上之後,阿洛開口了。
流牙急轉身:“我也去。”
阿洛沒有拒絕,於是流牙亦步亦趨地跟上——他本能地不想讓阿洛跟今天剛認識的另一個人單獨相處。
其實阿洛倒並不是要去找謝爾幹什麼,他只是想起了自己被僱傭了以後所應當履行的職責而已,所以他在出了帳篷以後,就走到傭兵們紮營營地的邊緣,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流牙在後面等着,耳朵微微地顫了顫……唔,暫時沒有危險的氣息。
事實上,傭兵們現在也在做一些小型的陷阱了,謝爾看到阿洛的舉動,有些好奇地走過來問道:“埃羅爾,你在做什麼?”
“一些簡單的魔法防禦。”阿洛沒有回頭,他正全神貫注地繪出最後一筆。
“只用樹枝畫出來……我是說,一般來說不是需要灌注魔力進去的嗎?”謝爾想起以前做任務的時候邀請的魔法師,他們雖然不像眼前這個主動做些什麼,但是隻要要求了,在畫魔法陣的時候都是有不同的光芒閃現的。
“當然要灌注魔力啊。”阿洛笑道,他稍稍側過身子,讓謝爾走近些,然後指着他畫出的小小魔法陣,“仔細看。”
謝爾真的仔細看了,他幾乎是蹲下來,湊近了去看,才發現在那奇異圖形的刻痕中,有細小的藍色光點,就好像夜色中的熒光粉一樣,泛□□點微光。
“這只是很簡單的防禦陣法,我在描繪它的時候,把魔力灌注在樹枝裡,通過樹枝爲媒介,傳送到每一筆劃痕中,這樣構成的魔法陣只用了最少的魔力,卻能夠發揮出應有的力量。”阿洛微笑着解釋。
他當然不是憑空就敢這樣做,首先,他是一個修煉木行靈力的修真者,樹枝屬木,與他體內靈力相合,再者他又是一個水系的魔法師,但凡是生靈,無論是植物動物還是人類,身體裡大部分都是水,因此兩者結合,樹枝對他的力量沒有半點排斥,才能以這樣的方法繪畫魔法陣。要不然,他就必須藉助真正的魔法媒介,比如魔法鍊金士所煉製的魔法筆畫出陣法圖案,或者乾脆利用晶石佈陣了。
謝爾聞言一挑眉:“埃羅爾,這樣關於魔法力的秘辛告訴我沒關係的嗎?”
阿洛也回了個笑容:“謝爾,因爲告訴你你也做不到啊。”
兩人說完一個對視,笑得更真誠幾分了。
接下來,阿洛又畫了好幾個同樣的魔法陣在營地周圍,再用樹枝把這些魔法陣串聯起來,成爲一個完整的陣法,這樣一來,無論什麼東西想要打這些貨物的主意,就不僅要先破壞傭兵們設置的狡猾陷阱,還要再解決這個包容了整個營地的魔法陣纔可以——否則的話,只要有人踩上任何一條劃痕,就會引起魔法陣的連鎖反應——比如說,立即遭受瀑布一般的水流的沖刷。
佈置好這些,阿洛對謝爾講述了魔法陣的效用,得到的是謝爾一個誇張的驚歎:“埃羅爾,你們這些魔法師果然很可怕!”
阿洛但笑不語。
其實戰士也很可怕,因爲如果魔法師沒有另一個戰士的保護的話,戰士可以在接近的剎那將魔法師的頭顱斬下,也可以瞬間制止唸誦着冗長魔咒的魔法師們,更可以輕易地折斷魔法師在空中描繪魔法陣的胳膊。
做好了一切的安排,硬地上開始燃燒熊熊篝火,只需要兩塊劣質的火晶摩擦,就能讓乾枯的木柴瞬間被點燃起來。
篝火上橫着長長的烤架,烤架上串着他們攜帶的食物——風乾了的魔獸肉,只需要在水系魔法用品滲出的冷水裡浸泡一陣,就可以變得新鮮飽滿起來。
在歐亞大陸上,魔法力可以帶給人很多東西和方便,但它並不能代表一切,因此,它得到了人們的尊重,卻也得到了另外一些人們的忌憚。
營地上飄動着傭兵們大聲的說笑聲,跳動的火焰染紅了人的臉,卡爾洛夫不喜歡跟傭兵們在一起,早早地在自己的帳篷裡呆着不出來。已經擁有好手藝的流牙包攬了阿洛的伙食,兩隻手臂在烤架上不停地翻動。
謝爾跟他手下的傭兵們打過一圈招呼後與阿洛坐在了一起,兩個人一邊聊着天,一邊享受烤好的肉食——謝爾從旁邊的篝火上順過來,而阿洛從流牙的手裡接過來。
謝爾手裡捏着兩個酒瓶,棕褐色的眼睛裡都被鍍上了火焰的光彩:“埃羅爾,喝點酒怎麼樣?這是團裡的老夥計釀造的,我只帶了幾瓶出來!”
“謝爾,我不能喝酒。”阿洛看着這個笑得爽快的人,搖搖頭表示拒絕。
“你怕醉?”謝爾有點挑釁地笑道,“說得也是,這個是最烈的酒,一口就能讓人從肚子裡直燒到心裡!”
“激將法對我沒用。”阿洛的臉上還是溫和的笑容,“我不喝酒。”
“嘿,真不夠意思。”謝爾撇嘴,“還說是朋友了咧!”
“哀兵之策也沒用,想挑起我的內疚感依然沒用。”阿洛嘴角的笑弧不變,“謝爾,我是一個魔法師,而魔法師通常不喝烈酒。”
“如果不烈你就喝?”謝爾見狀也就不再多說,擡眼問了句。
“這個假設不成立。”阿洛沒有做出直面的回答,“至少,哪怕你剛纔不激將,我看到你手裡的酒瓶時,就已經嗅到了裡面傳來的辛辣味道。”
再次被冷落的流牙因爲要給阿洛翻烤食物,倒也沒有隨着心中的願望竄過來打斷兩人“融洽”的交談,只偶爾遞過來幾個肉串——他知道阿洛不太喜歡整隻啃咬,就學會了把魔獸的大腿肉削下穿起,不過也正因爲如此,熟得是挺快,做起來卻麻煩。
終於弄好了阿洛的份子,流牙抓起那一把肉串,一起拿給阿洛。
阿洛接過來,看到流牙不住往火堆那處瞥去的目光,他點頭:“知道了。”跟着,他把幾頭完整的開膛破腹過的魔獸穿在烤架上,開始爲流牙的肚子努力了。
而謝爾一口酒下去,酒氣衝腦,小麥色的臉膛頓時染上一層豔紅,下一刻,他發現面前的人換了。
流牙一屁股坐在原本屬於阿洛的位置,好奇地看謝爾往口裡倒酒,然後伸手——把另一個沒被動過酒瓶搶過來。
於是,等阿洛烤好了流牙的食物,轉過身想要叫他的時候,就發現了讓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首先,撲面而來的是燻人的酒氣,謝爾四仰八叉地躺着,腦袋邊上有兩個酒瓶,張着嘴呼嚕呼嚕的,一副人事不省的樣子,而流牙半蹲在謝爾的旁邊,臉色酡紅,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死盯着自己不放。
“吃飯。”不確定流牙到底喝醉了沒有的阿洛好笑地搖搖頭,指着烤架上金黃色的肉食,輕聲說道。
流牙眨眼,瞬間撲了過去。
飯後,把酒醉的謝爾交給一個傭兵,阿洛拖着流牙進了帳篷。讓流牙躺到柔軟的獸皮上以後,阿洛就地坐下來,開始昨天因爲流牙的任性而荒廢了一天的修行。
在廣闊的識海中,璀璨的星辰煥發出明亮的光芒,天地之間肉眼不可見的靈氣絲絲縷縷自百匯而入,不斷地,仔細地,滋養着丹田裡安靜的金丹……
良久,阿洛從入定中醒來,就看見流牙蹲在面前盯着自己,金色的眼睛裡光彩熠熠,身上還縈繞着淡淡的酒氣。
“流牙,怎麼還不睡?”阿洛柔聲問道。
“等洛一起。”流牙說着,伸手拉過阿洛的手腕。
阿洛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撈到懷裡,流牙力氣大,直接將阿洛抱起來,放到帳篷最裡面的厚厚獸皮褥子上面,擡起手就要去扒他衣服。
基本上已經明白了流牙思維方式的阿洛急忙按住他的手:“別,我自己來就行了。”如果讓流牙動手,恐怕又是三兩下就沒耐心解開繩子,直接用撕的了……
流牙歪頭想了一下,放開手。
阿洛鬆口氣,自己解開衣帶,只留了裡衣,他擡起頭,看到流牙不滿的目光,有些無奈:“流牙,我們這是在外面,睡覺還是穿着衣服的好。”
也許是明白了阿洛的意思,流牙扯掉自己的皮甲扔到地上,也留了條褲子在身上,然後仍是習慣性的縱身一撲——柔軟的獸皮頓時被他壓出一個凹陷。
阿洛側過身,把另一塊獸皮拉過來蓋在兩人身上,再摸摸流牙的頭,就躺了下去。
魔法燈在阿洛的一個無聲魔法中熄滅,帳篷裡頓時黑暗下來。
流牙靠近阿洛的身體,一伸手把人攬進懷裡,低頭將頭埋在那一把潤澤的銀髮間。
阿洛嘆口氣,翻個身,把臉靠近流牙的胸膛,漸漸地睡了過去。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