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苑裡發生的一切,早就有人傳給了楚遙,她安排了一出好戲卻不能親臨現場看戲,正有些遺憾着呢。
“果然如公主所料,鳳吟公主將杜小姐視爲眼中釘了。”楚遙坐在案几前練字,清歡立在邊上研磨,隨着蔓延開的墨汁,淡淡的墨香也瀰漫開來。
這段日子以來,清歡對自家主子的本事是越發地佩服了,從前她在公主身邊伺候時幾乎操碎了心,只擔心自己辜負了皇后娘娘的期望,如今看着公主一日比一日精明,她在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心疼,到底是在宮裡長大的孩子,不管娘娘如何寵護,終究還是深懂人情冷暖,懂得陰謀算計。
“放心吧,杜晗煙可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麼柔弱,真要論起心機,十個鳳吟公主都抵不上一個杜晗煙。”執筆的手微微一頓,楚遙的脣邊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她當年不就像鳳吟一樣麼,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嫁給了一個無心於自己的夫君,說起來鳳吟至少比她幸運,雖然五哥對她沒有感情,至少以後會因着她公主的身份遷就着她,而鳳吟也不像當年那個愚蠢的她,將一顆心遺落在一個根本沒有真情的男子身上。
只要沒有愛,便不會有痛苦,這是楚遙用了十年的時間,才得出的感悟。
“奴婢聽說那位杜小姐雖然養在南家,但是南忠公對這個侄女可是非常偏愛,但凡南忠公子女有的便必定會爲她留上一份。”清歡說到這裡,忽然擡頭看了看公主,旋即又說,“奴婢還聽說,這位杜小姐心儀世子爺,連南忠公也是暗許了這樁婚事的。”
只是,清歡總覺得這位南忠公世子看起來沒那麼簡單,尤其是他看着自家公主的神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就像是,捕獵者注視着自己的獵物。
想到這裡,清歡渾身一震,終於明白爲何每次看到這位世子爺時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了,實在是他看向公主的目光裡帶着隱隱約約的佔有,才讓清歡隱藏着的防備全然豎起。
“怎麼了?”餘光掃到清歡的異狀,楚遙低問了一句。
“奴婢有個大膽的纔想,只怕這位世子爺……他想要的……”清歡抿了抿脣,猶豫再三,糾結着該不該將這樣的話對公主說,雖說公主已經及笄,但是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對於男女之情只怕仍不甚明白,她這會兒提起了這一茬,會不會讓公主對這位世子爺上了心,反而弄巧成拙。
“他想娶本宮。”楚遙連眼都沒擡,便接過了話頭。
清歡一怔,全然沒想到自家公主竟然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她轉念一想,公主怎麼會忽然有了這樣的感覺,難不成是那位世子爺同公主說了什麼話麼?
“哼,癡心妄想。”對於南慕封,楚遙能給的評價就只有這四個字。
前世裡,她沉溺於南慕封若有似無的溫柔和深情,讓自己陷入求而不得的境地裡,越發地沉溺其中。
這一世,她又怎麼會讓自己重蹈覆轍,再次愛上那個無情冷血的傢伙?
他想娶她,想平步青雲,想利用她算計她身邊的人,楚遙揚脣輕笑,她又怎麼會再給他這樣的機會。
這一次,她要南慕封輸得血本無歸,所有他在意的他想要的,她都會拿走,她會讓他親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毀滅。
“謀攻。”清歡偏頭看向楚遙剛剛寫好的兩個大字,剛勁有力,全然不像一個十五歲少女所寫的字。
見楚遙離開案几,清歡便像往常一樣將大字摺疊起來收好。
“叩叩叩”,門外有人敲門,清歡快步走過去,打開門便看到三皇子身邊的宮人立在門外,眸中頓時一亮,伸手接過什麼,隨後同那人說了幾句話,宮人便離開了。
“三哥送來的?”一見清歡捧着的白狐坎肩,楚遙便猜到是誰送來的。
昨日便聽說三皇子獵得一隻白狐,毛色極好,她本還琢磨着等見到三哥了要將白狐毛要來做個坎肩,倒是沒想到三哥早就命人去辦了。
“公主和三殿下真是心有靈犀,公主昨日才唸叨着沒帶坎肩,三殿下這會兒便送來了。”清歡展開坎肩給楚遙看,一邊嘖嘖讚歎,“當真是漂亮得不得了的毛色,配着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宮裝,今晚的宮宴,公主定然能豔壓羣芳。”
楚遙被清歡誇張的說辭逗笑了,伸手摸了摸柔軟的白狐毛,笑着說道:“本宮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豔壓羣芳還早了些。明日便要回宮了,今晚可是那些個千金小姐們最後一次露臉的機會,本宮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眼看着距離瓊華宴越來越近了,楚遙的心思也是越發地重了。
若是能儘早地將南慕封的妻妾定下來,那她也就不用擔心了,只是……以他的心思,只怕是不好辦的。
“聽說杜晗煙身邊有個侍女有一雙巧手,會許多種髮髻的模樣……”楚遙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歡。
“奴婢這就去着人請得來。”清歡雖然不知道自家公主又有什麼打算,但是順着她的意思去辦總是沒錯的。
只一會兒,那手巧的侍女小憐便過來了,倒是真如楚遙說的,在小憐的巧手裝扮下,楚遙整張臉比平日裡靈動了幾分。
“公主,是戴這支藍玉步搖,還是戴粉玉簪子?”清歡打開錦盒給公主挑選頭飾。
“隨意些好了,又不是什麼隆重的場合,不用盛裝打扮。”楚遙滿意地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簡單的髮髻透着一絲活潑,小憐是個有心思的,幾個小小的變化便讓她初露美人胚子的臉頰流露出了朝氣。
“公主不在意今晚的宴會,其他人可是異常在意呢。奴婢聽說,幾位千金小姐都盛裝打扮了的,今晚可是諸位世家千金露臉的好機會,這會兒只怕都在了呢,晚上的宮宴定然十分熱鬧。”清歡邊說着,邊打開另一隻錦盒,拿出兩副耳環給公主挑選。
“還有這樣的事?”楚遙百般無聊地應了一聲,想來也是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趣。
“公主不稀罕那些個王公貴胄,那些世家千金可是稀罕得緊,不說幾位皇子,就是這次的狀元郎探花郎什麼的,日後也是前途無可限量的,自然早早地有人惦記着了……”主僕倆旁若無人地說着這些事,像是壓根就忘了還有一個小憐。
從銅鏡中,楚遙撲捉到小憐眼底閃過的精明,她嫣然揚脣,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