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裡早就有了準備,看到眼前的情景還是讓楚遙怔在了原地。
“不是說……是三嫂臨盆了麼?”楚遙怔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指着屋子裡的女子說道,“她……她是誰?”
牀邊坐着一個女子,看着最多二十,眉宇間透着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世故和滄桑,但是不得不說她的那雙眸子非常漂亮,像是會說話似的,讓整張並不算特別漂亮的臉都明亮了起來。
就連素來沉穩的南謹軒,都微微擰起了眉頭,視線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末了在發現屋子裡的御醫似乎少了一人的時候,眸中也跟着閃過一抹精明。
“誘敵之計而已。”楚御烽顯然沒想到楚遙會突然跑來,所以看到她時也是愣了一下。
誘敵之計?楚遙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放心不下嫂子,一聽說她要臨盆了,立刻從賞雪宴趕了過來,卻讓她看到這樣的場面,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那麼人抓到了麼?”還是南謹軒的反應更快,只一會兒便猜到了些什麼,開口詢問起來。
楚御烽點點頭:“抓到兩個人,已經有人去審了。”
“這到底是怎麼會是?我嫂子呢,她人在哪裡?”楚遙差點要急得跺腳。
見妹妹真的着急生氣,楚御烽便拉着她到屏風那邊坐下,一邊小聲地同她解釋起來。
實際上,打從上次穆向晚差點被人害了以後,楚御烽就加派了人手,但是最讓人意外的是,依然有人朝着她平時所用的東西上投毒,大概是因爲怕被發現所以用量並不多,但是即使如此,穆向晚還是站在牀上躺了好幾天。
這件事之後,楚御烽就斷定府裡一定有內應,不然皇子府被護得水泄不通,絕對不可能還有人能混進來投毒,所以就只可能是有人一直潛伏在府裡。
既然知道府裡藏着有異心的人,那麼自然就要想辦法將人找出來,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拋出誘餌將人引出來,但是他不可能讓身懷六甲的妻子來做這樣的事,所以他暗中將穆向晚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由穆澤夜帶着他的親兵保護,而他則安心地在府裡周旋,一方面找出府裡的內鬼,另一方面也朝着外頭放些誘餌,看一看會不會有人踩上這個陷阱。
“那我三嫂現在怎額樣了?”楚遙更關心的還是穆向晚,急切地知道她好不好。
“你放心,她所在的地方很安全,我讓御醫隨行過去了,澤夜素來心細,我佈置了幾日,選在今天放出誘餌,便是因爲今天有賞雪宴。”下面的話,楚御烽也就沒有必要繼續解釋下去了,賞雪宴上可是京城世家的夫人千金們都在場的,三皇子妃的消息一出,必然會傳到有心人的耳中,而他暗中埋伏的人自然也就能將人一網打盡了。
楚遙皺了皺眉頭,看向南謹軒:“那麼今天狙擊我的人,恐怕和要暗害三嫂的人,是同一批吧?”
“什麼?”楚御烽的聲音陡然揚起,目光緊緊地盯住楚遙,打量了她好幾遍確認她沒有受傷才放下心來,“你們遇到了狙擊,是怎麼回事?”
楚遙看向南謹軒,那邊邊簡單扼要地將他們所遇到的事說了一遍。
“沒有即刻現身麼?”聽那謹軒說到這裡的時候,楚御烽的眸子微微一頓,想是想起什麼什麼似的眯起,“那麼說明,這個人十分嚴謹,而且身份很不一般,所以他不敢輕易出現。”
“三哥已經懷疑對象了麼?”楚遙到底瞭解自己三哥,見他眉眼冷了下來,就大抵知道他大概是猜到誰了,只是不願意說。
不過其實就算他們不說,楚遙也是能猜到幾分的,無外乎就是那麼幾個見不得三哥好的,一個手都數得過來,只不過暗害穆向晚,她可以理解,畢竟睿武帝十分重視三皇子的這第一個子嗣,若是孩子沒了,不論是睿武帝還是三皇子,只怕都會沮喪好一陣子了。
再有一點便是,從前大家都沒有子嗣,因而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但是如今三皇子妃懷了身孕,那就代表三皇子已經領先了好大一段距離了,不管對手是五皇子,還是他們那邊的人,都不會希望三皇子的孩子出生。
楚御烽沒有說話,只是眸色閃了閃,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候,門外又傳來了聲音:“殿下,又抓到一個人往外傳遞消息……”
“關起來。”楚御烽冷聲應道,旋即朝着楚遙嗤笑一聲,“說來可笑,我一直都以爲自己做得很好,卻沒想到區區一個皇子就潛伏進了那麼多人。”
這是一定的,皇子府是新建造好的,三皇子從宮裡遷出來,就算帶上身邊用慣的下人,也總免不了在外頭買些新的下人回來,這裡頭究竟能隱藏多少敵人,可就不知道了。
“三哥你整日忙着外頭的事,三嫂又懷着身孕,府裡自然事不會太平。”楚遙擡起眼看向楚御烽,眸中閃着戲謔:“不過三哥,你這麼嚴防死守的隱瞞,不止是怕打草驚蛇吧?應該是……還防着有人要趁着這個當口給你生事,比如再幫你送個侍妾進來幫你掌管後院。”
這確實是楚御烽隱藏的一個想法,只是並不適合說到明面上來。
卻沒想到楚遙這丫頭不單看得透徹,還給一針見血地給說了出來,還真是讓楚御烽面露尷尬。
“對了,房裡那人,是哪兒來的?”還真是別說,方纔坐在牀上裝皇子妃的那人還真是挺像的,就連偶爾傳出的痛吟聲都很像真正的孕婦。
“前幾個月,你三嫂在府裡悶得慌,我聽說京城來了一批新的戲團,就琢磨着請一兩個來府裡爲你嫂子解悶。裡頭那姑娘叫淳兒,是個戲子,聽說五六歲沒了爹孃就跟着師傅到處唱戲,別說只是演個孕婦,就是讓她變聲演個男人都是輕鬆的事。”楚御烽十分坦然地解釋。
戲子麼?楚遙垂下眼簾,她其實素來都不喜歡戲子,總覺得那樣的人太不安全,同他們說話,你根本無法分辨他們所說是真是假,不論是行爲還是眼神,你都無法察覺異樣,因爲他們從小學習演戲,他們早就習慣了演戲,亦或是該說僞裝,當他們撒謊的時候就將自己變成另一個自己,就可以了。
“你和那個戲子……”楚遙狐疑地看向她三哥,語帶試探。
“你當你三哥是什麼人?我早就說過了,我無法保證以後只你嫂子一根人,但是至少我會盡力讓這個時間來得晚一些。”楚御烽神色一正,頗有幾分鄭重其事。
楚遙唯有幾分輕怔,這就是她的三哥,從骨子裡頭就透出一股正氣,他不會欺騙隱瞞親近的人,也不會敷衍任何一件事,但凡是他認定的他總會堅持到底,即使有人阻撓影響,也不會動搖他的想法。
“我知道三哥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也知道您不是貪戀美色的……更何況,那戲子可沒我嫂子漂亮。”要不然怎麼說楚遙是個可人疼的呢,她喜歡三嫂,也相信三哥三嫂在一起會幸福,所以她毫不吝嗇地誇獎了一番。
“得了你,別給我灌米湯,我可不是父皇,讓你哄幾句就找不着北了。”楚御烽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而且,你三嫂對這位淳兒姑娘也是十分憐惜,說她小小年紀就吃這樣的苦……”
也不知道爲什麼,楚遙聽到這樣的話就想皺眉,她知道穆向晚是個善良的女子,在許多時候也是個有警戒心的人,但是在一些別的事情上,她其實仍是個心軟的女子。
“各人有各人的命,誰就知道那位姑娘整日跟着師傅奔波就過得不好了?就像誰也不知道我們表面風光下暗地裡有多艱難。”楚遙犀利地打斷楚御烽的話,淡淡地說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楚御烽忽然沉默下來,不得不承認自己妹妹雖然平日裡不太靠譜,但是關鍵時候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就當我小人之心好了,總之三哥你和那位姑娘保持距離比較好。”楚遙畢竟是妹妹,也不能真的插手三哥的事,但是該有的忠告她還是盡力說了的,若是他不停,她也是沒辦法的。
“我知道。”好在,楚御烽對這個妹妹還是十分聽信的,尤其是現在。
他們在外室說話,裡間就是不是地傳來一陣呻吟聲,要不是見過裡頭的人,楚遙還真是不信那裡面並沒有孕婦。
“她的口技,也是跟着師傅學的?”楚遙挑眉問道。
楚御烽點點頭:“應該是的。”
南謹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低着頭,像是在思考什麼,而楚遙他們兄妹倆則是聊得不亦樂乎,過了好一會兒,南謹軒才終於想起來淳兒是誰,而且很顯然,這個人定然不是什麼好人,要不然他的臉色也不會變得如此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