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不瞭解文皇后,楚遙卻是清楚的,太聰明的人總是容易將人想得複雜,這大概是所有聰明人的通病,文皇后也不例外。
簡單來說,相較於一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文皇后其實更喜歡對方是個會有些小紕漏的人,因爲人無完人,有些小紕漏才顯得真實,也更容易讓人信服。
而顯然,霍子衿並不明白這個道理,她只想着出風頭,想着如何在皇后面前得臉,想着在人前炫耀她的冰雪聰明,卻忘記了,在皇宮裡最忌諱的原本也正是這一點。
“好漂亮的荷包。”既然有人趕着作死,楚遙自然不會反對,還順勢地爲人多豎幾個敵人,反正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沒想到霍小姐不僅能吟得一首好詩,在女紅方面居然也這樣厲害。”相較之下,顧瀅瀅的恭維就顯得異常地諷刺了,不過霍子衿心情好,並不在意。
文皇后倒是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對於楚遙的話亦是贊同的,並且邀了霍子衿經常來宮裡坐坐,便是這樣的說辭和舉動,就足以讓人羨慕不已的了。
“謝謝皇后娘娘的厚愛,臣女以後會經常入宮叨嘮,就怕娘娘到時候嫌臣女煩人呢。”霍子衿掩嘴輕笑,心情極好的樣子。
一旁的夫人有人開口說道:“一直都聽說霍小姐文采過人,今日得見,倒是不如給我們大家表演一番了。”
只是不知道,這是故意諷刺,還是真心讚美。
不過霍子衿求的不過是個表現的機會,對別人的話並不甚在意,尤其是當文皇后點頭示意她表演一番的時候,她只暗暗握了握拳頭,才叫自己穩住了心神,沒有表現出太高興的樣子。
“既然如此,臣女這就獻醜了。”謙遜的躬身,霍子衿走到一旁,在爲她準備好的大案几上,執起了筆便伏案畫了起來。
果真是早有準備了的,楚遙似笑非笑,這個霍子衿還真是準備充分,既然如此她就給她這麼個機會好了,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了呢。
只一會兒,霍子衿的畫便畫完了,兩名宮女將畫紙舉起,周圍陣陣唏噓聲,雖然心裡早就有了底,但是看到她的畫,楚遙仍微微挑眉,她畫的就是眼前這一副賞雪宴上的圖,雖然畫的簡單,許多人物只是幾筆帶過,但是依然有幾分神似,這麼短的時間裡能畫出這樣一幅畫,着實是不簡單的。
“果真是才女。”文皇后點點頭,很是滿意的樣子。
賞雪宴過半,霍子衿一人出盡風頭,同席的夫人小姐們紛紛對她投去了不太友好的目光,偏她還毫無知覺的樣子,也不知是真的心大,還是不放在眼裡。
原本睿武帝是要帶着幾個皇子一起過來的,結果才走了一半,便聽說三皇子妃要生了,三皇子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文皇后這裡也得到了消息,便立刻拍了雲姑去打聽消息,楚遙自然也是坐不住的,同文皇后說了幾句便去了三皇子府。
楚遙一出宮門,馬車便飛馳着往三皇子的府邸方向而去,然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楚遙眉心一動,暗叫不好。
從皇宮到三皇子府,少說也要半個時辰,這才一盞茶的功夫,怎麼都不可能到了三皇子府,她因爲出來得急,所以並沒有帶上侍衛,只一個車伕,而此時馬車停了下來,顯然車伕的位置已經沒了人。
楚遙沒有動,馬車外頭亦是死一般的寧靜,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簾子處,從縫隙中往外看去,似乎是個小巷子,道路十分地狹窄。
外頭沒有聲音,而楚遙也坐着不動聲色,天知道她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甚至從盤起的髮髻中拔下一支髮簪緊緊地握在手裡。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靠近,她只死死地握緊手裡的髮簪,盯着面前的簾子,只覺得心臟都要從胸口跳出去了。
“唰”地一聲,馬車的簾子被人掀起,說時遲那時快,楚遙舉起髮簪就狠狠地往人身上刺過去,動作又急又狠,這要是被刺中,就算不死只怕也是個重傷了。
但是很顯然,對方的反應十分靈敏,只一個側身便閃避了過去,而楚遙則因爲重心不穩而摔了出去,就在她看着是要摔下去的時候又被人拉住,整個人往後一仰,便撞上了一堵牆似的人懷裡。
隨後,她便聽到了一聲輕笑,極爲熟悉的笑聲。
楚遙的手微微僵住,詫異地擡眼看向扣在自己腰際的手上,旋即便聽到自己耳邊一聲曖昧地淡笑:“遙兒這是投懷送抱麼?”
是南謹軒。
他的手依舊扣在她的腰際,而她整個人則窩在他的懷裡,手裡的髮簪已經落到了他的手裡,南謹軒並沒有說話,只是抱着她一躍落到了地上,對着身後的幾個黑衣人說道:“一個都不留,處理掉。”
“是。”黑衣人應了一聲,便閃身離開,顯然是去追人去了。
“怎麼回事?”直到重新上了另一輛馬車,楚遙纔回過神來,怔怔地望着讓將自己摟在懷裡的夫君,“你怎麼會來?”
南謹軒沒有說話,只是隨手將髮簪往邊上一丟,從暗格中拿出藥粉,拉過楚遙的一隻手,視線落在她掌心那道被刺破的紅印上,可想而知她方纔有多害怕,所以髮簪的一頭纔會刺破了掌心。
“嘶……”藥粉灑在掌心,楚遙倒抽一口冷氣,也怪她如今是越發嬌氣了,從前受盡折磨都不喊一句疼,如今就這麼些許的小傷口就恨不得哭一哭了。
“還知道疼?那方纔還握那麼緊?”南謹軒低着頭爲她上藥,言語中滿是心疼,“要是我不來,你就打算用你手上那支髮簪跟人拼命了?你身邊跟着那麼多暗衛都是背景麼,還用你這個做主子的親自出手?”
楚遙一愣,方纔她是被嚇住了,纔會一時忘記了這件事,這會兒被南謹軒當面提起她纔想起,沒錯啊,她雖然沒有帶侍衛在身邊,但是她的身邊跟着不少暗衛,剛纔真是急糊塗了,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對了,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馬車會把我帶到這裡來?”楚遙一頭霧水,這件事太奇怪了,她就被莫名其妙地帶到巷子裡,卻又沒有人出現,等有人來了,竟然是南謹軒,這是逗她玩麼?
“你三哥聽說你嫂子要生了,就立刻回府了,我想着你要是知道消息定然會過去看一看才放心的,就在宮門外等你。”南謹軒回答她。
“你怎麼知道我會出來?”她好奇地問道。
“你三哥的事,你自然不會放心。”南謹軒理所當然地回答,尤其是最近京城並不安穩。
原先文皇后想將穆向晚留在宮裡安胎,後來宮裡接二連三地出了不少事,她便同意了兒子的建議,還是讓向晚回了三皇子府,這臨盆在即,三皇子府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地保護着。
但是,無獨有偶,誰都沒想到被如此嚴密保護的三皇子府,前幾日居然也出了一樁不大不小的事,據說是穆向晚的藥膳裡頭被人添了些東西,幸而向晚身邊的嬤嬤是個心細的,幾句話就讓那個送藥膳的丫頭露了馬腳。
這件事被瞞得很緊,文皇后那裡並沒有得到消息,但是怎麼可能瞞得過南謹軒的人,自然也就被楚遙知道了,所以她纔會對穆向晚的事尤其上心,這可是她三哥第一個孩子。
“我也不是不放心,只是……”楚遙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前世的陰影太重,雖然明知道如今和前世已經不一樣了,但是隻要想到前世穆向晚的孩子並沒有生下來,她的心裡就止不住地一陣憂心,唯有親眼看到這個孩子出生,她的心裡才能真正放下心。
南謹軒拍拍她的手,知道這丫頭心思重,他從不逼她說什麼心裡的事,反正他其實都是明白的,就像有時候他也會半夜裡陡然驚醒,分不清如今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只有偏頭看到睡在自己身邊的她,他纔敢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剛纔……”楚遙的反應慢了半拍。
“我在宮門外等了你好一會兒,但是沒有等到你人,覺得奇怪就讓人進去問了,發現你已經離開了,我覺得不對勁就讓人去各個宮門查,結果有人發現你的車伕死了。”南謹軒說道,“我就立刻追了出來。”
楚遙嚇了一跳:“車伕死了?”
她回想了一下,似乎她上馬車的時候還真沒太注意車伕,只記得他似乎是帶着帽子的,她只看着是自己府裡的馬車就上來了,沒想到竟然是假的麼?
“嗯,幸而你身邊跟着暗衛,很快就聯絡上了。”南謹軒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
“知道是誰的人麼?”楚遙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只想知道到底是誰要她的命,或者該說並不是要她的命,而是想抓他。
這個時候,趁着三皇子妃臨盆的時候抓她,可真是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