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裡的爭鬥漸漸浮出水面,後院的算計更是層出不窮。
文書綺從沒想過有一天,她要防備的人竟是她的生母,她也不曾想過,她的生母居然會暗中算計她,亦或者該說她早就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只是一直抱着一種僥倖的心理,以爲她終究會顧忌她是她的女兒。
那日文書綺應邀去參加一個賞花宴,如今她是文府唯一的小姐,但凡京城的小姐下了帖子,也只有她能去參加了,文書綺特意命人去打聽了孃親在哪裡,知道她這一日要和兩位伯母去宮裡,她也就放心地出門了。
卻沒想到途中出了意外,馬被驚了,在大街上便疾跑起來,而後撞上了大樹,馬車也隨之撞了上去,她整個人從馬車裡飛了出來,眼看着就要跌落到地上時,一道身影閃過,有人將她摟到了懷裡,沒有讓她摔到地上。
她素來嬌生慣養,這一個驚嚇直叫她暈了過去,自然不知道救她的那個人抱着她上了自己的馬車,一路疾馳回了文國公府。
便是這一路,整個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未出閣的文府五小姐被一個男子抱在懷裡跑了一路,那男子一臉的焦急,竟是不管不顧地在大街上策馬飛奔,可見其有多驚慌失措。
而後,路人一打聽,才知道,這救人的人,竟是當今五皇子殿下。
“疼……”文書綺幽幽醒過來,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她伸手撫了撫額頭,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原來她被摔出馬車之前就已經在裡頭撞了好幾下了,最嚴重的那一下則是額頭,都磕出血來了。
“小姐,你醒啦?”侍女驚喜地叫了一聲,連忙歡天喜地地往門外跑去報喜,只一盞茶都不到的時間,便有許多腳步聲走了過來。
“大夫,快給我家書綺看看她怎麼樣了?”這是譚氏的聲音,很是焦急。
文書綺此時已經想起了方纔發生的事,她只隱隱記得自己摔出馬車時似乎被人接住了,可是她都來不及看一眼那人是誰,便暈過去了,如今再想起來,她只覺得一陣手腳冰冷。
“醒過來就沒有大礙了,老夫原本還擔心五小姐撞到了頭,如今看起來沒有大礙。”大夫給文書綺把脈之後,如是說道。
“那就好。”譚氏很明顯地鬆了口氣,旋即又坐到牀邊,哭着責備,“你這個孩子,真是嚇死娘了,幸好沒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活啊?”
“我沒事。”文書綺柔弱地應了一句。
旋即,她的視線便越過譚氏往後看去,只見她爹也在,再有便是讓她猛地握緊拳頭的人。
爲什麼五皇子竟然會在她的房裡?
一個想法,緩緩地浮起,文書綺的臉色刷得白了,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地握拳,就連指甲掐得掌心出血都沒有感覺。
難道,救她的人是五皇子?竟是五皇子麼?
文書綺的視線慢慢地移回坐在自己面前的孃親身上,她的眼淚是真的,她的擔心也是真的,可是爲什麼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我怎麼了?”文書綺嚀嚶了一聲,皺起了眉頭,像是忘記了方纔發生的事似的。
“書綺,你可要好好感謝五皇子殿下,若非殿下正巧路過……”譚氏急忙回答女兒的問題,見她滿臉茫然,復又解釋道,“殿下不止救了你,還將你送回來。”
“謝五皇子。”文書綺虛弱地朝他道謝。
“你沒事就好。”五皇子溫和地朝着她笑了笑,旋即便偏頭對文大人說道“既然五小姐沒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至於其他事……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說吧。”
文老三的臉色並不太好,但是在官場混了多年,自然是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也只是深深朝着楚思淵躬身:“微臣謝殿下救了小女。”
楚思淵擺擺手,復又意味深長地掃了文書綺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待五皇子離開之後,房裡一片寧靜,氣氛僵硬詭異。
“爹,女兒的馬和車伕都在嗎?”文書綺硬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邊上的侍女立刻上前爲她身後墊了墊子。
文老三倏地眯起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
見爹爹如此反應,文書綺面上憤憤,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尤其是那個駕車的,爲我們文國公府做了這麼久的馬伕,居然還會讓馬車驚着,爹你一定要好好責罰他。”
“那人死了,被受驚的馬踢中胸口,當場就死了。”文老三嘆息一聲。
車伕死了。
文書綺的手握得更緊了,面上卻是驚訝不已:“怎麼可能?我們府裡的車伕可都是練家子,怎麼可能被馬踢到。”
是了,文國公府的侍衛下人多是練家子,尤其是車伕,不少都事軍營裡退下來的老兵,因爲無家可歸,文國公便給了他們一個安身之地,讓他們做府裡的車伕或是其他力所能及的差事,所以,他們這樣的人從前可是整日和戰馬在一起的,怎麼可能連府裡那些溫和的馬都管不住?
文老三的眸子又是微微一眯,默不作聲地沉下臉來。
“不過就是個車伕罷了,死就死了,讓我們寶貝女兒受了這樣的驚嚇,真是活該。”譚氏不屑地隨口說了一句,便將話題重新繞到了楚思淵的身上,“書綺,還有一件事……今日你昏過去,是五皇子親自將你送回來的。”
“方纔娘不是已經說過了麼?”文書綺皺眉,有些困惑爲何她又再次提起,莫不是她真打算叫她以身相許麼?
譚氏小心翼翼地掃了面色微冷的夫君一眼,這纔對女兒說道:“他是一路抱着你回府的,雖說他是好心,到底還是損了你的清譽,所以娘想……”
“抱着我回府?”文書綺忍不住拔高了聲音,臉上僅有的血色也褪盡。
她的心底不住地冷笑,這一招釜底抽薪當真用得太好,明知道她不同意嫁給他,竟然設計了這麼一出,五皇子救人心切,沒有顧忌太多,將人抱着回了文國公府,就算被人詬病,也不過說一句衝冠一驚爲紅顏,只會說他是個多情之人,然而文書綺的清譽,卻是就這樣硬生生地毀了。
文書綺抿緊了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沒有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