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謹軒的這句話,不止讓柴大人整個人僵住,連楚遙都疑惑地偏頭看他。
關於樑國公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她沒想到這次打月蕁山主意的人是樑國公,若是這樣的話,那麼樑國公的心思倒是昭然若揭了,她可不覺得樑國公得到了罌子粟是打算交給她父皇的。
但是另一方面,楚遙仍覺得她五哥不會錯過這樣的事,但凡她身邊有一些風吹草動,她總會不自覺地懷疑楚思淵,那一位有時候也是挺冤枉的,有些事還真是和他沒什麼關係,但是楚遙就是覺得和他有關。
“怎麼,柴大人還想給自己找個替死鬼?”南謹軒似笑非笑,語氣裡透着一抹戲謔,彷彿獵人看向獵物一樣,放寬了心逗弄着。
“下官……不敢。”柴大人握緊拳頭,只怕叫南謹軒看出他的心虛。
說實話,他是真的心慌,他確實爲樑國公做事,但是卻也是沒辦法,樑國公位高權重,難不成他這麼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還能拒絕了不成?更何況,他原本也並不以爲意,想着總能夢滾過關,卻沒想到來的這位七公主居然這樣厲害。
“那……柴大人是想自己招,還是我親自去問問樑國公?”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口吻,卻透着十足的威脅,柴大人一聽臉色都白了,哆嗦着脣說不出話來。
南謹軒卻是抿脣淡笑:“既然柴大人不願意離開,那就是代表同意跟我們合作了吧?既然如此,就該坦誠相對纔是。”
只是幾句話,就將他繞了進去,偏他還毫無察覺。
“下官,下官也是逼於無奈,若是知道這月蕁山是二位看上的,下官絕對不會……絕不會搶的。”柴大人憋屈得不行,說得支支吾吾。
他當初可是自告奮勇來拿下月蕁山的,之前碰上另一個一直同他不和的另一個派系官員也有意爭月蕁山,讓他一時間得不到這座山頭,讓樑國公生出幾分不滿,如今可好,連京裡的公主府駙馬都來了,他心裡明白,這月蕁山怕是沒他什麼事了。
“柴大人如此識時務,自然是最好了的。”南謹軒抿脣淡笑。
然而他這副不陰不陽的樣子,叫柴大人的心裡越發地七上八下,他並不是樑國公的嫡系,不顧是依附的小官而已,他本想借着月蕁山來得到樑國公的青眼,卻沒想到這好處還沒得到,就已經惹了一身的騷。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柴大人解惑。”南謹軒挑眉問道,“樑國公也知道爲何想要月蕁山?”
他的問題,叫柴大人眼神一閃,飛快地垂眸,像是在思考自己該如何回答一樣。
“柴大人莫不是在想用什麼話來敷衍我們麼?本宮要勸柴大人一句,榮華富貴可是要有命享受才行,樑國公能給你的,本宮和駙馬自然也能給你,而他奪不走的,本宮卻能輕而易舉地奪走,你信不信?”楚遙支着頭,笑得無邪,彷彿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偏又說那樣恐嚇人的話,直叫柴大人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不是下官不肯說,實在是樑國公並未曾提及原因,下官估摸着,興許是那山裡頭有什麼樑國公想要的東西吧。”柴大人低聲說道。
他並沒有撒謊,樑國公本也不可能將這些秘辛告訴他,而他也不過憑藉猜測,他並沒有見過罌子粟,但是他卻派人打聽過,只說這月蕁山裡頭有一個山谷,很是偏僻幽靜,尋常人是到不了的,這一個說法倒是叫柴大人上了心,當即就派人去查,只是一無所獲。
南謹軒還是很會看人的,見他說話的姿態口吻,便大抵猜測他應該是確實不知道這些的。
“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勉強柴大人了。”南謹軒如是說道。
柴大人聞言,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過……”南謹軒吐出兩個字,將柴大人的心又一次拎了起來,南謹軒沉吟着說道,“聽聞,鎮上還有人對着月蕁山有興趣。”
“確實如此。”柴大人回答得很利落,心下倒是起了一個念頭。
“說起來有趣,不過是個破山頭,竟然勞得樑國公和五皇子出手相爭,原本我不過是看着那月蕁山張了些好看的花,如今卻是真的引起了我興趣了呢。”楚遙的笑容越發純良起來。
當然友善了,柴大人可是嚇得屁滾尿流,幾乎將半個身價都搭在這裡土了呢。
“五皇子?”柴大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體,眸中劃過一抹深沉。
“說起來,樑國公和五皇子也是有些交情的,你若是回去交不了差,倒是可以直接說是五皇子的人也對月蕁山有興趣,你才無奈退讓。這樣一來,樑國公也就不能爲難你了。”南謹軒難得好心了一次。
他的話果真叫柴大人眸中一亮,見對方兩人同時看他,他心裡便立刻明白了,就如方纔公主未曾標明身份一樣,他們必定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們也對月蕁山感興趣,亦或是……他們背後的那一位不想讓人猜疑?
是了,七公主身後那一位,纔是讓柴大人忌諱萬分的,他到底不是樑國公身邊的心腹,他不相信自己出事,樑國公會花功夫救他,所以他不能讓自己有什麼差錯。
“沒想到,同下官明爭暗搶的人竟然是五皇子的人。”柴大人很聰明,一眼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敢情這是要他去告狀,而他們才能隔岸觀火來着。
見公主一臉的事不關己,駙馬更是一臉的清冷淡漠,柴大人心裡便有了決定,與其跟着努力在樑國公面前表現,倒不如在這裡給七公主一個順手人情,這樣一來萬一日後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應該也會放他一把。
這樣一想,柴大人便立刻輕鬆起來,對南謹軒說道:“還是南駙馬思緒機敏,下官實在是關心則亂,竟是忘記了這一件事。”
“既然如此,我們就等着柴大人的好消息了。”這一句,是楚遙說的,依然是一派笑眯眯的和善模樣。
柴大人胡亂點了點頭,便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等他走遠,楚遙才偏頭表達了自己的不信任:“這個柴大人,就這樣讓他走,他不會泄露我們的行蹤嗎?”
“如果他是個聰明人,他就什麼都不會說,照我們的意思去做。若他不是……”南謹軒聲音一冷,“就算沒我們,樑國公也不會容他活在這世上。”
楚遙聳肩,表達了自己對這些事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她如今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對了,你方纔說,另一幫人馬是我五哥的?他也知道罌子粟的事了?”
這就不好說了,以南謹軒對宮裡那一位的瞭解,他素來謹慎行事,最近被接連打擊倒是粗心焦躁了許多,然而就因爲這些浮躁焦慮,他才更不會輕舉妄動,所以南謹軒更多地覺得楚思淵怕是知道那裡頭是罌子粟,否則他怎麼會讓自己的人在明面上和樑國公的人嗆聲了。
“你五哥素來是最敏銳的。”南謹軒不予置否地說了一句,這並不是嘲諷,而是客觀事實。
“所以你纔想着讓樑國公和五哥去鬧騰?”說到這裡,她才終於想通了南謹軒出的怪招,只覺得這人還真是一肚子的壞水,一點都不輸給她好嘛。
南謹軒很坦然地應是:“原本,我搜集了樑國公一些罪證,打算用來換取解你身上餘毒的藥材,如今有了小櫻,自然就不需要樑國公了。所以……我覺得他這段時間也蹦躂夠了.”
波瀾不驚的話語,叫楚遙心頭一緊,細細密密的感動從心底滋生開來,沿着縫隙蔓延了整個心口。
她之前也聽到了風聲,說是他前段日子同樑國公走得很近,卻沒想到竟然是因爲自己的關係。楚遙雖然信任這人,到底心裡還是有幾分擔心的,雖然知道他做什麼事都有原因,但是總是忍不住憂心的。
見楚遙不說話,只是睜着一雙烏黑的眸子望着他,南謹軒便知道這丫頭又胡亂感動了,左右這裡也沒人,他便長臂一伸將她攬到自己懷裡,輕聲哄起她來。
她這麼個小東西,又心軟又容易感動的,可真是愁死他了,先到日後他要是離京辦事,這小東西獨自留在京城,該怎麼辦呀?
那什麼,這位駙馬爺還真是想太多了,他們家這個小東西,護着她的人可多了,不說宮裡那幾位,就說文府就不是好惹的,至少在如今看來,這麼多護着他的人裡頭,他這位駙馬爺的戰鬥值還是靠後的呢。
“樑國公老奸巨猾,你五哥又是個城府深的,讓樑國公身先士卒去碰一碰你五哥摸摸底,之後纔有我們的用武之地。”南謹軒眸中閃過一抹神采,像是又想到是什麼好主意,俯身在楚遙耳邊說了起來,直叫楚遙掩嘴笑個不停,只說這人實在太腹黑了。
駙馬爺只含情脈脈地望着懷裡的嬌妻,只覺得她笑得跟只偷腥的小狐狸似的樣子可愛極了,讓他忍不住就想張嘴咬上一口。
而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南謹軒!”磨牙的聲音,嬌氣地不行。
“好吧,我錯了,回去再咬。”然後是男人平靜的道歉聲,輕輕地哄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