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忠公府有了喜事,整個府裡都添了喜氣。
因爲說了今晚要一起用飯,衆人紛紛來到飯廳,依次入席,待人都到齊,便開始上菜了。
“依依的身子怎麼樣?”南忠公一回來便知道了這個消息,高興不已,聽虞氏說已經派人傳話說今晚一起用飯,給她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君幽的事情過後,南忠公消沉了一段日子,幾個妻妾便用盡各種手段爭寵,當然像虞氏這樣風輕雲淡的人極是爭寵也是細潤無聲的,而袁氏則是大張旗鼓地每日跑去書房,最後鬧得南忠公不允她再入書房,而本就溫吞的蔣氏和季氏倒是如解語花一般地偶爾陪着南忠公說話。
倒是說不上誰又得寵了,只能說南忠公對蔣氏確實越來越好了,至於是因爲蔣氏善解人意還是因爲她的兒子越發了得,也只有南忠公自己心裡明瞭的了。因此此次楚依依有孕,這份喜悅自然讓南忠公對虞氏也好了許多,甚至忘記了南玥菱做的那些讓他氣急派壞的事。
南玥菱的婚事也定下了,人也已經被送去了別院,說是到成親時直接將人送去虞府便是了,對於這件事虞氏自知無力改變,便也只能順勢而爲,派了些有經驗又忠心的下人跟着,只希望自己女兒日後不要受了欺負。
“挺好的,謝公公關心。”楚依依半低着頭,面上有着初爲人母的喜悅,只是這份喜悅裡頭似乎還夾雜着些許別的什麼,不過這個時候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再派幾個有經驗的嬤嬤過去跟着。”南忠公偏頭對虞氏說道。
“是,妾身會安排的,這是我們南忠公府的第一個孫子呢。”虞氏眉開眼笑的神情昭示了她的心情是真的不錯,她還真是沒想到楚依依居然這麼爭氣,要是能一舉得男就更好了。
“瞧着郡主這纖瘦的模樣,是要好好補一補才行。”季氏溫溫地笑,友善地說道。
“是呢,我下午還在同她說呢,她太瘦了,該好好養胖才行。”虞氏掩嘴輕笑,看向楚依依的目光裡滿是慈愛。
“大夫人說得沒錯,趁着現在身子沒什麼反應的時候多吃一些,把自己養得胖一些才行。我當初生謹軒的時候,就是吃什麼吐什麼,瘦得不成樣子,生產的時候很是辛苦。”蔣氏也開口說話,如今她雖然算不得脫胎換骨,但是整個人已經和從前完全不同了,說話再不唯唯諾諾,反而自有一股成熟婦人的氣質。
虞氏心情好,此時她們說什麼她都笑眯眯的,而那個喜歡興風作浪的溫氏沒了之後,便只剩下袁氏了,這種時候她是一定會說些不好聽的話的。
當然她並不笨,如今正是虞氏意氣風發的時候她自然不會去觸她的眉頭,她只是偏頭看向楚遙,笑着說道:“二少夫人可是比世子妃早進門呢,如今世子妃都懷上了,二少夫人也要努力才行呢。”
原本默默吃飯的楚遙被忽然點名,莫名其妙地擡眼看她,直直地甩出一句話:“關你什麼事?”
“……”袁氏愣住,只覺自己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似的難受。
哪有這樣的媳婦?哪有同長輩這樣說話的媳婦?袁氏簡直想撲過去掐死她,居然這麼給她難堪。
不過楚遙倒是毫不在意,袁氏不過是個侍妾,說到底也只是半個下人罷了,她連虞氏都不給面子,何況是袁氏,兩世爲人,楚遙可是自有一套爲人處事的方法,在南忠公府裡,人人都是吃軟怕硬的,她做足她該做的禮儀,剩下的就不用理會了,若不然她不說話別人還當她是軟柿子來的。
再說,她和謹軒生孩子,是他們兩人的事,關袁氏什麼事了?她還真是茫然不已,當然這麼不給面子她也是故意的,她就是煩別人老將炮頭對準她,老虎不發威還當她是病貓麼?
“蔣妹妹也等得心急了吧?”袁氏訕訕地別開眼,只能從蔣氏身上討回一筆了。
可是她忘記了,如今的蔣氏也不再是從前那個無論你怎麼說她都任搓扁圓的人了,只見她微微擡頭,看着袁氏說道:“遙兒年紀還小,倒也不用急於一時,孩子的事要看緣分,緣分到了,自然也就有了。”
楚遙真想爲蔣氏鼓掌,說起來這段時間她這個婆婆的轉變真的是讓她驚喜不已,連謹軒都很欣喜於這樣的轉變。
袁氏的臉色再次滯住,眸中閃過慍怒,心底冷笑果真是兒子出息了,娶了公主,她倒也硬氣起來了。
“晗煙也要趕緊的,到時候世子爺兩個孩子一起出生,倒也是不錯呢。”還真是別說,袁氏有時候就是個越挫越勇的人,那廂拿不下,便立刻調轉槍頭,說起了杜晗煙。
當然她也是知道的,杜晗煙心裡肯定不舒服,畢竟她是先進門的,卻遲遲沒有懷上,叫人怎麼看她呢?
“嗯。”杜晗煙面上一白,尷尬地低下頭,攏在袖中的手卻是緊緊地握住,才勉強撐住了臉上的笑容。
坐在她對面的南梓彥不着痕跡地皺眉,眸中劃過一絲擔憂,他的神情落在忽然擡頭的楚依依眼中,她抿了抿脣,眸中泄露了些許的失落,復又重新低下頭用飯,她並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的夫君若有所思地偏頭掃了她一眼。
這頓飯,就這樣吃得衆人各懷心思,方纔那一幕,楚遙自然也是看到了的,讓她本就浮着疑惑的心裡更添了幾分奇怪,總覺得她似乎忽略了什麼事,但是又一時想不出來。
“對了,今日早上妾身上街買東西時聽說了一件事,不知道老爺知道麼?”袁氏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含笑着說道,“說是冰燈節那一日,世子爺的女人上擂臺比試,還被人拉扯着說是媳婦,也不知道哪裡傳來的事,真是可笑極了。”
聽她提起這件事,南忠公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實際上這件事他也是一早就聽說了,下朝時幾個同仁一起去茶坊喝茶,那茶坊中的說書人居然說的便是這件事,聽得他火冒三丈。
後來下午處理公務時,總覺得旁人看他的眼神透着古怪,像是嘲笑他似的,讓南忠公心裡煩悶不已,但是回來之後他並沒有提起,畢竟是他從小寵愛的晗煙,他也捨不得遷怒她什麼,但是如今被袁氏當衆提起,他便有些不太高興了。
“只是誤會而已。”南梓彥見南慕封不說話,杜晗煙的臉色又蒼白如紙,他便忍不住開口解圍,復又偏頭看向自己的孃親,“姨娘以後還是少聽那些謠言纔是,白白惹爹不高興。”
袁氏此時時真的氣悶了,她怎麼都沒想到兒子居然會幫着杜晗煙說話,不過說起來袁氏也是個沒腦子的,她兒子從小就護着杜晗煙,尤其是每次她對杜晗煙冷嘲熱諷的時候他總是在旁護着她,袁氏居然都沒有發現兒子對她的心思。
而難梓彥的解釋,卻叫南慕封擡頭多看了他一眼,眸中的狠戾一閃而過,卻叫南謹軒抓個正着,不過南謹軒自然是不會表現出什麼來的,只是面無表情地沉默着。
“好了,吃個飯哪裡來得那麼多話?”南忠公冷冷地瞥了袁氏一眼算是警告,旋即又偏頭看向杜晗煙說道,“不過以後還是儘量少出去吧,外頭多是些三教九流的人,你身子弱,多休息。”
在南忠公來說,這已經是對杜晗煙表現出了幾分不滿了。
“是。”杜晗煙低下頭應道,看起來有幾分委屈。
“慕封也是的,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晗煙的模樣讓南忠公有幾分心疼,不免遷怒了南慕封,轉過頭瞪他一眼。
“是兒子的錯。”南慕封淡淡地認了錯,只是卻沒有多少誠意。
隨後,飯桌上便沒了說話聲,大家都各自吃着各自的飯,沒多久,便結束了,衆人各自回了各自的院落。
清歡自然是跟着楚遙一起回軒遙閣的,走到一半,她遠遠看到一個人影晃動,定睛一看竟是小憐,她心下生疑,便同楚遙說了一句便半途退開了。
“小憐,你怎麼在這裡?”清歡走上前,見小憐臉色不太好,不由得關心起來。
“我……我是特意在這裡候着清歡姐姐的。”小憐的聲音很輕,還有幾分躊躇。
見她這般模樣,清歡心裡知道怕是有什麼事讓她猶豫不定,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她暗忖該是郡主懷孕的事,便拉着小憐往另一處荒廢的庫房走去。
“出了什麼事?”以清歡猜測,怕是杜晗煙對郡主起了謀害之意,纔會讓小憐如此驚慌。
實際上清歡同小憐接觸了一段日子,對她也算是有幾分瞭解的,這丫頭心氣高,想往高處爬,骨子裡有着不一般的優越感,但是她沒有害人之心,或者該說她的心腸不夠硬,因此害人之心不夠,這也是清歡願意給她機會,同她相交的原因之一。
“郡主的孩子,恐怕不是世子爺的……”小憐握緊拳頭,壓低了聲音,終究還是將這個秘密說出了口。
而清歡,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黑暗裡有一雙眼睛,正看着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