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御烽含笑看着自己的妻子,穆向晚從來都是端莊賢良的,在人前她是知書達理的世家貴女,在他面前也永遠都是善解人意的溫婉女子,有些人的完美是裝出來的,她卻不是,那些規矩禮儀對她來說就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她的大氣是印刻在骨子裡的,她固然有自己所堅持的,但是多數時候她更善於妥協。
有些人執拗而倔強,不論對錯都堅定不移地朝着自己認定的方向,比如楚遙就是這樣的人,只要是她認定的,即使知道前方是荊棘坎坷也會毫不猶豫地飛蛾撲火,一如從前對南慕封的癡迷。
而有些人則更懂得衡量妥協,可以說是更識時務,他們永遠清醒而理智,很少會出現感情用事的時候,他們能夠精準地衡量利弊,只是這樣的人因爲過於冷靜而顯得可怕,比如文習凜,比如南謹軒。
這樣的性子若是女子,則會多幾分無趣,畢竟對男人來說,妻子除了孕育後代,本身的嬌柔也是很重要的事,穆向晚的懂事少了幾分情趣,即使她這樣的性子很適合爲王妃甚至是皇后,但是對男人來說,確實有些無趣。
楚御烽是喜歡這樣的穆向晚的,他並不願意花費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在女人的世上,他的父皇曾經同他說過,一個整日圍繞在女人身邊的男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女人可以寵可以敬可以護,卻不能愛,尤其是生在皇室的男人。
睿武帝對文皇后有沒有愛並沒有人知道,但是他對文皇后的寵護和敬重卻是人盡皆知的,幸而文皇后並不是恃寵而驕的人,她懂得審時度勢,懂得進退有度,懂得運用手中的權柄平衡各方勢力,這也是爲什麼她滿意穆向晚的原因之一,這個媳婦的身上有太多和她相同的東西,她太清楚身爲皇帝的女人有多辛苦,因此她對向晚十分地慈愛,她希望這個媳婦能做得比她更好。
“殿下……”一道委屈的聲音打斷了楚御烽的思緒,他面無表情地擡眼看向上官悠。
其實有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懂女人,他的拒絕已經如此明顯,爲什麼她竟然還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接近他,或者是因爲有利可圖,亦或者是因爲他的表現還不夠明顯麼?
“向晚,我累了。”楚御烽偏頭看向穆向晚,淡淡地說了一句話,神情異常平靜。
明白了他的意思,穆向晚向前橫跨一步,擋在了上官悠的面前,冷聲說道:“回宮之後我會稟明太后,讓你回到太后那兒去。”
“什麼?”上官悠嬌美的臉龐上浮起了怒意,“你憑什麼決定我的去留?”
她的話叫穆向晚一陣失笑,只見她忽然變了臉色,木然地對她說道:“我是殿下的正妻,他身邊的女人自然歸我管。即使你是他的侍妾,我也能決定你的去留,更何況你如今……可是什麼名分都沒有。”
上官悠僵硬地張了張嘴,無法反駁。
是的,穆向晚說得沒有錯,正妻原本就有權力管束夫君身邊其他的女人,可是她實在是不甘心,她對穆向晚的認知裡,她不該是這樣強勢而霸道的人,尤其是自己又是太后的人,怎麼說她都不該爲難她。
“你留在這裡影響了殿下休息,請你出去。”既然開了頭,她也沒有必要再妥協,只見她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先行離開,見她僵硬地動了幾步,穆向晚便跟着她走到了門外。
兩人離開了楚御烽的視線,上官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既然她們已經撕破了臉皮,就沒有必要再裝腔作勢,只聽上官悠冷聲說道:“皇子妃真是演得一手好戲,將我都給騙了,當真以爲你願意讓我成爲殿下的侍妾,沒想到你居然出爾反爾。”
是的,原先知道了太后的打算,穆向晚便默認了太后的做法,雖然沒有在上官悠面前答應,但是她的不作爲對上官悠來說就是一種承諾,更何況她因爲擔心殿下的飲食習慣,還特意關照了她一些關於殿下平時喝茶用膳的習慣,這樣的舉動不正是同意她爲殿下的侍妾麼?
“我不用對你解釋。”穆向晚素來是不喜歡解釋的人,她始終誒相信她的人不需要解釋,而不相信她的人也無需解釋,至於像上官悠這樣的人,就更加無需理會她的挑釁了。
“我不會放棄的。”上官悠知道今日自己是沒有辦法佔得上風,但是她卻依然冷言冷語地向穆向晚挑釁,她總會有機會留在三皇子身邊的。
然而她的挑釁,卻沒有被穆向晚放在眼裡,她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轉身回了屋子,還順手關上了門,上官悠立在門外,臉色越來越陰沉,最後倏地轉身走了。
此時轉角處走出來兩道身影,正是楚遙和南謹軒。
“上官悠工於心計,這次向晚同她對上,怕是會惹麻煩。”楚遙對這個上官悠也是有印象的,因爲前世她也曾經出現過,鳳吟差點栽在她的手裡,後來鳳吟還是動用了手裡的暗衛纔將上官悠闇中處理掉了,若不然她能不能安穩地保留着皇子妃的位置都不一定。
“不是還有你麼?”南謹軒淡淡地應了一句,低頭看了看楚遙,這丫頭又一臉的若有所思,看着就像是在算計誰。
“不過剛纔向晚真的太厲害了,我一直以爲她是個連說話聲音都不會大聲的人,沒想到她狠起來也是夠可以的。”兩人離得不遠,透着大開的窗戶將方纔他們在屋子裡說的話也聽了個一二,不得不說,穆向晚的那幾句話還真的是十分得楚遙的心思。
南謹軒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
“我猜上官悠回宮以後,一定會去同太后哭訴……要不然我們去看戲吧?”楚遙那雙星辰般發亮的眸子盯着南謹軒,彷彿只要他說一句不行她就立刻變臉是的。
當然,南謹軒素來不會拒絕她的要求,他點頭:“嗯,你三哥受了傷,我們應該送他們回去的。”
不僅不會拒絕他的要求,反而還會爲她尋找一個理由。
“謹軒,你對我真好。”倏地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頰,大咧咧地笑開來。
難得見她如此主動,南謹軒直接伸手扣緊她的腰際,覆上了她的脣,她的臉微微泛紅,像是陽光下被曬得發燙的花瓣一樣。
他們兩人在外頭親親我我,屋子裡頭的兩人亦是如此。
“她走了?”楚御烽動了動身體,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手上的肩膀。
“還很疼麼?”注意到他的動作,穆向晚立刻就將上官悠丟到了腦後,上前扶着他站起來,那雙如湖泊般沉靜的眸子裡滿是憂心,“要不然我們趕緊回宮吧,讓御醫再幫你看一看。”
“回宮之後不要提我受傷的事。”楚御烽想了想旋即又道,“不要讓父皇和母后擔心了。”
穆向晚仍是憂心忡忡:“可是你的傷勢……”
“只是皮外傷罷了,不用擔心,過幾日就沒事了。”這倒是大實話,他雖是皇子之尊,但是在外頭奔走不少,並不像京城那些世家子弟被家族護佑,嬌生慣養。
關於這一點,楚御烽一直都覺得自己父皇是十分睿智的,他是一隻雄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們以後也成爲雄鷹,他從不會將他們護到羽翼之下,他始終認爲只有在外頭闖蕩過的人,才能更有能耐,這也是爲什麼他對文習凜如此器重,如今又對南謹軒這般欣賞。
“你之前答應過她什麼?”短暫的沉靜之後,楚御烽又另起了話頭。
穆向晚一怔,顯然沒有想到他居然還記得方纔的事,支吾地抿了抿脣:“其實也沒什麼。”
“向晚,我沒辦法像謹軒那樣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是皇子,我的身上有我的責任,我……”楚御烽收起臉上的笑容,瞳孔裡倒映着穆向晚沉靜的容顏,“我會盡力對你好,這是我答應過你的。”
是的,他答應過會永遠對她好,楚御烽從來都是個說話算數的人,既然他做出了承諾就一定會做到。
“你不是謹軒,我也不是小七,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穆向晚的目光溫柔而動人,“能嫁給你,對我來說就是很幸福的事了,至於其他的,我不奢求。”
楚御烽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輕輕地拉過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輕聲在她耳邊說道;“能娶到你,我也很幸福。”
她說得對,他不是南謹軒,她也不是楚遙,沒有人能複製別人的人生,更何況他們都已經覺得自己很幸福了。
“我不喜歡上官悠。”她靠在他的懷裡,彆扭地冒出一句話,“以後不要讓她接近你。”
“好。”他輕輕綻放開一個溫和的笑容,就像是雨水打在平靜的湖面上一個小小的漣漪。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樣任性的話,但是聽到楚御烽的回答,她的心裡還是像塗了蜜一樣地甜。
不過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回宮之後還將面對一場風暴,但是至少此時的他們,很幸福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