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樹下掛着冰燈,極是美麗,尤其是到了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冰燈淺淺地散發着幽藍的光暈,遠遠望去幽藍一片,煞是好看。
此時楚遙他們一行人正從漪梅園的最深處往外走,白日裡陽光好不覺得冷,這會兒太陽落了山,便有些冷了,楚遙素來怕冷,南謹軒半摟着她,遠遠看去她像是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裡似的。
陸凝語和穆向晚相攜着一起走,兩人本就是手帕之交,如今各自嫁了人更是難得能見上一面,倒也有說不完的話,楚遙偶爾走過去插兩句,南謹軒走在一旁竟是全無違和感,大抵是他目不斜視的樣子太過正經。
連佩珊小碎步地跟在南梓彥的身邊,他的步子不快不慢,既不像是在等她,又好像在遷就着她,原先兩人其實還有些陌生,方纔那般直來直往的對話之後,反倒是靠近了些似的。
忽然,南謹軒停下了腳步,朝着身後的侍衛做了一個手勢,跟在後頭的侍衛立刻快走幾步到了穆向晚和陸凝語身側,楚遙也跟着停下腳步,警惕地環視周圍。
“怎麼回事?”南梓彥離他們不遠,見他們停下來,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是從漪梅園深處走出來的,但是方纔這一片梅林並不像現在這樣渺無人煙,漪梅園不小,但是今日的人也不少,他們明明已經往外走了好一會兒了,沒道理至今還不見人影。
“這裡……我們剛纔走過。”南謹軒沉冷地回了他一句,視線不停地掃視周圍的梅樹,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梅樹,掛着同樣的冰燈,瑟瑟寒風飄過,冰燈梅林卻紋絲不動,就像是……假的。
“我們迷路了?”連佩珊疑惑地皺眉,好奇地環視四周,周圍霧氣沉沉,陰氣森森。
“應該是八卦陣。”穆向晚忽然出聲,指着前方的梅林說道,“諸葛孔明禦敵時以亂石堆成石陣,按遁甲分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人被困在陣內,則四處昏暗陰冷,不得其門而出。”
穆向晚看的書很雜,她哥喜好兵法,對奇門遁甲也有研究,她跟着也一起看了些相關的書籍,雖從未親眼見過八卦陣,但是以她從書中所見,如今他們該是身在八卦陣中了。
“知道怎麼破陣麼?”陸凝語也聽過八卦陣,但是卻是一竅不通,只能將希望寄託於穆向晚的身上。
穆向晚搖搖頭,她對奇門遁甲並不精通,不過是略懂些皮毛罷了,若是她哥在,或許能破陣,但是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
“從正東‘生門’打入,往西南‘休門’殺出,復從正北‘開門’殺入,就能破陣,只是……”南謹軒眉頭一緊,總覺得哪裡不對。
許多奇門遁甲之術被運用於軍事之上,同兵法融匯在一起,因此南謹軒纔有所涉獵,只是眼下這八卦陣和戰場上所用又有所不同,讓他頗有幾分躊躇不前。
“只是這四周的梅樹一模一樣,如何能看得出這正東的方向呢?”此時太陽已經落山,若是勉強根據太陽下山的地方判斷爲西,自然能知道正東在哪兒,但是他們擔心的是,若太陽落山的方向亦是陣法,那麼他們隨意破陣,更容易出事。
他們停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就在這時候,忽然出現了一批黑衣人,個個手執長劍,滿身殺氣,一句話都不說,就往他們這裡襲來。
南謹軒的反應極快,不知哪兒弄來的劍,倏地刺了出去,將偷襲他們的人逼退了幾步,陸凝語和穆向晚不會武功,兩人被四個侍衛護着,兩人的臉色皆是慘白一片,顯然是被這樣的情景嚇到了。
“小心。”連佩珊立在一旁,有兩名侍衛護在她身邊,而南梓彥則一個閃身便同黑衣人動起了手。
“君閣。”楚遙驚呼一聲,她看到了那些黑衣人袖口的花紋,可是她心裡困惑極了,君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對他們出手?
聽到她的聲音,南謹軒下意識地去看黑衣人的袖口處,還真是君閣的標誌,他的眉眼深處閃過冷意,揮劍的動作更凌厲了幾分,黑衣人幾乎要招架不住。
“啊……”是穆向晚的驚叫聲,她和陸凝語原本有四個侍衛護着,黑衣人襲來時他們便散開了,然而同黑衣人交手卻沒佔得上風,反而驚險連連。
一道冷光閃過,藉着便是兩道黑影,其中一人竄到穆向晚身邊,一個伸手便將她拉到身後,她驚魂未定地望着眼前那人的背影,自己的夫君她又如何能認不出來。
“三哥……”楚遙面上劃過驚喜,同時暗暗鬆了口氣。
楚御烽和文習凜一同趕到,文廣陌也緊隨其後,方纔他路遇熟人,便聊了幾句,想着等楚遙他們出來,可是左等右等連太陽都下山了還不見他們,他便知道情況不妙,他正要進去尋他們時楚御烽他們便來了。
他們三人走到一處假山便察覺到了不對,文習凜素來精通奇門遁甲,只一眼便看出假山的位置極爲詭異,就像是被人搬到此處,他走過去查探了一番便能肯定果真有問題了。
加入了三人的力量,黑衣人的武功都很好,侍衛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不過南謹軒和文習凜的武功皆是高深莫測,就連文廣陌的武功也極好,倒是讓人驚訝。
一邊護着楚遙,一邊同黑衣人對招,南謹軒卻是絲毫不落下風,直將黑衣人打得節節敗退,狼狽不堪,爲首那人倏地吹了口哨,黑衣人便迅速撤退,除了地上躺着的那幾個爬不起來的。
“是誰派你們來的?”文習凜一腳踢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只一腳,那人便吐出一口血來。
黑衣人卻是詭異地笑了笑,嘴一歪,嘴角流血,就這樣斷氣了。
在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此人身上時,另一個黑衣人則微微眯了眯眼,袖中飛出一道冷光,直直地射向穆向晚的方向,待她反應過來時,身後那人已經牢牢地扣住了她,擋住了黑衣人的攻擊。
“三嫂。”楚遙驚呼一聲,南謹軒連忙伸手扶住楚御烽,而文習凜則一掌拍過去,那人便昏死了過去。
穆向晚瞪大了眸子,滿臉的驚慌失措,剛纔的事發生得太快,她幾乎來不及反應便被他護在了懷裡,她從沒想過他竟然會硬生生地爲她擋劍,這個尊貴的男人竟也會像尋常男人一樣衝動。
“廣陌,梓彥,你們先扶着殿下去外頭的馬車。”南謹軒厲聲吩咐,此時的他褪下了平日的清冷疏遠,渾身上下透着一股上位者的霸氣,連文習凜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好。”文廣陌和南梓彥幾乎是下意識地應道,旋即兩人便扶着楚御烽往外走去,幸而方纔八卦陣已經被文習凜破了。
待他們離開,南謹軒才走過去蹲下來,翻開昏迷的黑衣人的袖口,拇指在上頭摩挲了一會兒,他才擡眼看向文習凜,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君閣。”
雖然不是君閣,但是他們冒充君閣,這裡頭的彎彎道道可就多了,不過此時南謹軒沒有心思猜測,只是扯下方纔那名偷襲的黑衣人的面罩,確定是他不認識的人。
立在後頭的楚遙掃過一眼,眉心一動,這個人的容貌,有些眼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讓楚遙略有幾分挫敗。
“把人帶回去。”文習凜一聲令下,便有兩個侍衛上前將那唯一或者的黑衣人捆了起來帶離。
辦完正事,文習凜纔回頭看向陸凝語,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確定她沒有受傷,便轉過身往楚遙這邊走過來,陸凝語習慣了他這般清冷的模樣,無所謂地跟了上去。
“這批人不簡單,武功鬥不錯,會奇門遁甲,還懂得冒充君閣……”文習凜抿了抿脣,對南謹軒說道,眸中浮起若有所思。
在他眼裡,南謹軒並不是表妹的駙馬,而是一個十分可靠的幫手,雖然南謹軒不多話,但是文習凜心裡明白這個人心思縝密的程度不亞於自己,只是平時不願顯露出來罷了。
“祁國的人。”南謹軒沉吟一聲說道,“武功招式之前遇上過,只是這一批人……顯然比鳳吟公主身邊的人厲害得多。”
聽到祁國,楚遙眸色一閃,立刻想起來爲什麼她覺得眼熟了,方纔那個昏迷的黑衣人看着似乎和仲昊有些相像,不過眉宇間只兩份相似,她纔會想不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祁國人忽然出現,怎麼看都不像什麼好事,楚遙皺緊眉頭,她不記得最近有什麼戰爭,那祁國人忽然跑來是做什麼呢?
“仲家下任家主已經定下了。”南謹軒忽然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仲昊?”楚遙挑眉,眼底閃過驚訝,沒想到仲家家主之位決定得這樣倉促。
“京城又要不平靜了。”南謹軒嘆息一聲,微微擡起頭看向遠方。
楚遙勾脣莞爾,京城什麼時候平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