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晗煙病了,要見我?”南梓彥失笑地看着小憐,這是杜晗煙身邊的侍女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明白杜晗煙怎麼到現在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要見他。
他承認自己確實喜歡她,可是那又如何,她一次又一次地將她的心踩在地上,踩得粉粹,難道她認爲時至今日,他還會像從前那樣傻麼?
早在之前,他幫她爬上自己大哥的牀,他就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情意,告訴過她對她的最後一點情意都沒有了,以後他們就橋歸橋路歸路了。
“姨娘病得昏昏沉沉的,一直喚着三少爺,奴婢……奴婢不敢去找世子爺,奴婢只能來求三少爺給奴婢拿個主意。”小憐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可憐兮兮地望着南梓彥,彷彿自己真的是走投無路纔會跑到他這裡向他求救。
“叫我的名字?”南梓彥只覺得可笑,杜晗煙是什麼樣的人他從小就看得清楚,她的眼裡心裡都只有南慕封一個人,不論是他清醒着還是昏迷着,她會叫的人永遠都只有南慕封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叫他?
狐疑地看着小憐,南梓彥懷疑的目光十分顯眼。
“這段日子世子爺都沒有去過我們姨娘那兒,姨娘難過得緊,整日整日地流淚,這幾日晚上更是睡不着覺,又着了涼,身子吃不住,纔會病倒了。”小憐並沒有裝可憐,這些確實都是事實,甚至實際情況其實更嚴重些。
聽了她的話,南梓彥心底冷哼,是了,只有在南慕封不理他的時候,她纔會想到他這個三少爺,必然是南慕封忽略了她,她纔會想到他。
“我大哥最近都沒去她那兒?”南梓彥不太在府裡,整日往外跑,南忠公府對他來說幾乎就像是個睡覺的地方,不過他倒也確實聽說最近大哥大嫂的感情不錯,如此想來倒也能解釋杜晗煙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可是,他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必那麼賤?她心情不好了,被大哥冷落了,就想到了他了想要他去安慰了?他從小就喜歡她,可是並不代表他願意讓她這樣踐踏自尊。
“你回去吧,我忙着呢,她身子不適就去找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幫不了她。”這就是要拒絕小憐的請求的意思了,南梓彥冷着臉趕人。
“三少爺你就去看看我們小姐吧,她燒得渾身滾燙,一直都叫着三少爺的名字,奴婢也沒法去找大夫,要是讓大夫聽到了……奴婢實在是沒法子了。”小憐說得有理有據,世子爺的姨娘發燒叫着三少爺的名字,這要是被人聽到了,還不定會傳出什麼樣的話來呢。
“那又如何?這是她的事,與我何干?”南梓彥冷冷地看着小憐,“你回去吧,就算她死了,也是我大哥的姨娘,既然這是她選擇的路,我就不會干涉。”
小憐還想再說什麼,被南梓彥一個冷眼掃過,站在原地咬了咬脣,不敢再開口了,只能悻悻地離開了。
等她離開,南梓彥才鬆開了握得死緊的手,脣邊泛起了自嘲的冷笑:“南梓彥,她這樣對你,你還有什麼捨不得?”
是的,她明知道他喜歡她,卻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對她的情意,他從不提爲她付出了什麼,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若不是因爲杜晗煙,他又怎麼會放棄世子之位的爭奪,他不想看到她爲難失落的樣子,他不願讓他娘爲難杜晗煙,便只能將自己變成南忠公府的浪蕩子。
可是她仍不滿足,她明知道大哥不可能娶她,卻求梓彥幫她,他永遠記得她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他的心疼得幾乎要揪到了一塊兒,最讓他心痛的是她求他的事,她要他幫她成爲南慕封的女人,他是真的不懂,這個女人的心怎麼可能如此冷硬,她明知道他的心意,明知道他不忍心她難過流淚,她明知道他喜歡她到什麼程度,卻仍要他幫她嫁給他大哥。
南梓彥常常想,若他喜歡上的不是杜晗煙,他一定早就成親了,或許會有一個乖巧聽話的媳婦,興許還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但是這一切都被杜晗煙打破了,愛上她,就註定了他的萬劫不復。
最讓他覺得心底發澀的是,她如願嫁給了大哥,卻過得不幸福。
他曾經問過她,在她要求他幫她爬上大哥的牀的時候,他問過她願不願意嫁給他,他願意給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甚至她如果想要的是世子妃的位置,他也願意爲她爭一爭,可是她沒有,她只是冷漠地拒絕了他,寧願去做大哥的侍妾,也不願意成爲他的妻子。
直到那一刻,南梓彥才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在杜晗煙的眼裡不過就是一個笑話,一個傻子,如此而已。
那一日他對自己發誓,當她嫁給大哥的那一刻起,他那顆深愛杜晗煙的心就死了,他再也不會管她的事,從此以後她就只是他大哥的侍妾。
但是,當小憐將杜晗煙病重的消息告訴他時,他竟覺得心底仍有一個地方微微發疼,他好像真的已經習慣了爲她疼,爲她難受,只要她有一點點的不高興不快樂,他也高興不起來。
這樣的習慣,當真是……可笑至極。
“公子……”待南梓彥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出了府,到了那個他幾乎當成第二個家的羅蔓閣,半夏緩緩走了進來,見南梓彥一臉陰沉,心下暗暗嘆息,“公子今日怎麼這麼晚還過來?”
“想你了,自然就過來了。”南梓彥似笑非笑,一雙眸子迷離地凝望着半夏的眼睛。
羅蔓閣算不得青樓,但也和青樓差不太多,閣裡的姑娘皆是賣藝不賣身,半夏則是羅蔓閣的老闆,年芳二十,容貌絕色,京城不少王公子弟爲了見她一擲千金,然她只一個入幕之賓,便是南忠公府的三少爺,曾經這件事也鬧得沸沸揚揚,誰都想不通就南梓彥這樣的紈絝怎麼就入了半夏姑娘的青眼了。
“公子想的,怕不是半夏吧?”半夏輕笑着走上前,纖纖玉指翹着蘭花指,一顰一笑滿是風情,“公子想的那個人,不過是那雙和半夏有着一樣眸子的女子吧?”
半夏認識南梓彥的時候不過十五,如今都已經快二十了,若不是因爲她有一雙酷似杜晗煙的眸子,他也不會出手救了她,沒人知道羅蔓閣的幕後老闆是南梓彥,也是他一步一步扶持着半夏,纔有瞭如今的羅蔓閣。
“我的半夏,總是這般冰雪聰明。”南梓彥長臂一伸,將人拉到懷裡,湊到她的脖子裡嗅了嗅,“沒用我派人給你送的鳶尾香?”
“沒想到公子這麼晚了還會過來。”半夏溫溫一笑,柔情似水。
此時的南梓彥和平時的他看起來很不一樣,透着幾分邪魅,紈絝中帶着幾分狠戾,然而半夏卻不怕他,她只是心疼他,也很不理解他心愛的女子,爲何她竟然沒有愛上南梓彥,她是真的不懂。
如是換做是她……若是她……她忽然笑了,這是一個永遠沒可能的事,她又何必多想呢?
“在笑什麼?”南梓彥擡眼看她,半夏的眼睛很像杜晗煙,溫婉可人,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又和杜晗煙不太一樣,帶着幾許風情,更美上了幾分。
“在笑公子……如此睿智,也會有爲情所困的時候。”半夏同南梓彥說話,向來都是這樣直接的,好不拐彎抹角。
“爲情所困?”南梓彥忍不住輕笑,他早就過了爲情所困的年紀了,打從他決定放棄杜晗煙開始,他就再也不會有爲情所困的時候了。
半夏伸手勾住南梓彥,媚眼如絲:“只怕全京城的人都不會相信,羅蔓閣的半夏,跟了公子這麼些年,仍是處子之身吧?”
南梓彥微微一怔,不太明白她的話題怎麼忽然就變了。
“若不是公子心裡有人,仍放不下,又怎麼會……”下面的話,半夏沒有再往下說,只是含笑看他。
他們兩人相識已久,他看着半夏從一個青澀的少女成爲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他不是沒有動過心,這樣的女人就坐在他的懷裡,他又怎麼可能真的如柳下惠那般,他不過是如她所說的,他心裡有人,他不願這樣要了她。
“半夏是在怪我麼?”南梓彥挑眉,不答反問。
“半夏早就是公子的人了,遲早都會是的。”半夏依然笑得溫柔,“只是不知道,公子什麼時候能明白。”
這是在暗示他,半夏終究會是他的人,就像杜晗煙永遠都不可能是他的人一樣。
“若是你願意,我也是可以勉爲其難的。”南梓彥開起了玩笑。
“公子不願辜負半夏的癡情,半夏明白。”她喜歡南梓彥,卻從不願意逼他,知道他心裡有人,她也只是乖巧地在羅蔓閣裡等着他,他來就給她做兩個小菜給他彈幾首曲子,他不來她就過自己的日子。
南梓彥是知道等待的滋味的,他喜歡半夏的體貼,卻不願意她爲了自己耽誤。
“公子之前說自己死心了,可是若真的死心了,公子就不會這麼晚了還跑來半夏這兒喝酒了。”半夏伸手奪過南梓彥手裡的酒杯,仰頭喝下,復又覆上他的脣,渡到了他的口中。
半晌之後,她才從他懷裡推開,只是淡淡地對他微笑:“公子的病已入膏肓,可是半夏會在這裡,等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