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晗煙去竹安居找虞氏爲楚依依說情的時候,楚依依正立在南謹軒回軒遙閣必經的那條玉石鋪成的石子長廊,將他攔了下來。
“大嫂有事找我?”南謹軒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經過昨日楚遙吃醋的事以後,他就知道自家嬌妻介意的事了,又看到楚依依,自然地退後幾步,拉開安全的距離。
瞧見他疏遠的動作,楚依依的心微微地疼了起來,他就這樣不待見她麼?可是昨日他明明還出手幫了她的。
“你到底有什麼事?”南謹軒不耐地問道。
聽到他的話,楚依依纔想起來自己將他攔住的原因,只見她咬脣說道:“六音的手脫臼了,還發了高燒,我……我沒辦法出去找大夫,想請你幫忙。”
這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但是南謹軒卻不太願意幫忙,就擔心被他房裡那個愛吃醋的小丫頭知道了又要不高興了,和楚遙相比,楚依依的請求還真的不算什麼。
“若不是……若不是大夫人那兒不讓我出去,我也不會走投無路來找你。”楚依依說着這話,便委屈地紅了眼眶,期待地凝視着她。
南謹軒還真是沒太在意六音的傷勢,連她家主子他都懶得多看一眼,何況是個侍女了。
“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說話間,楚依依的眼淚緩緩地留了下來。
這並不是演戲,而是真情流露,只有在南謹軒的面前,她才忍不住委屈起來,想着若此時他是她的夫君,定是要將她摟到懷裡好好安慰一番了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相隔好幾步的距離。
“簫然,你去一趟。”南謹軒沉吟一聲,懶得同她多廢話,便偏頭對身後的侍衛說道。
“是。”簫然領命,迅速轉身離開。
簫然是謹軒在外面辦事認識的,這傢伙空有一身武功,腦子卻十分簡單,說話做事標準的一根筋,因爲謹軒出手幫了他,他便決定跟在他身邊,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他。
後來謹軒想想他也確實需要人才,便將他留了下來,本想將他送去軍營,誰知道這傢伙不開竅,偏要留在他身邊做個侍衛,鬧不過他,謹軒也就只好同意了。
簫然離開了,楚依依卻沒有移動,依然凝望着他,目光裡的情緒太過複雜,蒼白的語言根本沒法形容。
然而她的模樣,卻讓南謹軒十分不耐煩,不止一次在心裡後悔之前出手幫了她,如今還真是讓她給纏上了,要是楚遙知道自己的猜測十分準確,還不定會得意晟什麼樣子了。
“大嫂還有什麼事麼?”南謹軒耐着性子問道。
大嫂……這個詞語,在楚依依的心裡迴盪,她要着發白的脣,吶吶無言。
明明是她心裡裝着的那個人,卻偏偏叫她大嫂,楚依依不相信南謹軒對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麼?”楚依依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倔強地望着南謹軒。
若不是南謹軒的目光太過冰冷,若不是他看着她的眼神裡只有不耐和陌生,楚依依絕對不會將心裡話脫口而出,她曾經以爲這些事她一輩子都不會問出口,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每當看到他同楚遙對視時,她的心就抽痛起來。
楚遙擁有了她羨慕的一切,竟連她喜歡的男子,都對她寵護有加,這是頭一次楚依依對那個嬌生慣養着長大的堂妹有了恨意,她只想將這個男人搶回來,明明是她先認識的他,明明這樣一雙溫柔深情的眼睛裡該裝着的人是她,爲什麼這些都屬於楚遙,而留給她的只有冷漠。
南謹軒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淡淡地望着她,沒有說話。
“七年前在南臨,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楚依依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可是他卻讓她失望了,他並沒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是不記得了麼?楚依依倏地握拳,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明明對方半點都不記得這些事,只她一個人傻傻地抱着回憶,甚至爲了那些過往的時光,一頭栽進南忠公府。
“七年前南臨?”南謹軒面無表情地望着她,旋即說了一句讓她整個人呆住的話,他說,“我沒有去過南臨。”
“不可能。”楚依依直覺反駁,“我在南臨救過你,你還留了一個荷包給我,你說若是我回京城可以來找你,你忘了嗎?”
她邊說邊流淚,彷彿遇到了什麼傷心事似的,難過得不能自己:“你真的忘了嗎?”
“我想你認錯人了,我沒有去過南臨。”南謹軒並沒有因爲眼前女子的哭泣而動容,反而又退了兩步,淡漠地重複自己的答案。
楚依依淚眼朦朧地望着她,不住地搖頭,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沒有去過,她找人打聽過他是南忠公府的少爺,他還留下了一隻荷包,他的容貌雖有幾分改變,但是還是依稀能看出七年前的樣子。
“不管我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你如今是南忠公府的世子妃,我希望你能記住自己的身份。”南謹軒說完這些,轉身就走,懶得再同她說話,
“謹軒……”楚依依忙不迭地上前幾步,拉住他的手臂,聲音悽悽,“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知道是你,你爲什麼不肯認我?”
南謹軒實在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麼?他抽回手,淡漠地看着她:“大嫂,自重。”
“大嫂……若不是爲了你,我怎麼會嫁來南忠公府,你卻叫我大嫂?”楚依依的情緒微有幾分崩潰,就像是賴以生存的信仰忽然坍塌了一樣。
楚依依從來都是個戴着面具生活的人,除了她的心裡藏着的這個秘密,她幾乎是完美的,但是一旦這個秘密被撕開,她就再沒辦法維持她的堅強。
然而,南謹軒的腳步沒有半分停頓,反而又加快了速度,他一點都不想和這個郡主糾纏,什麼七年前,什麼南臨,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但是有一點他是聽明白了,她竟然是爲了一個人嫁到了南忠公府,南謹軒簡直覺得這個女人瘋魔了,不可理喻到了極點。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楚依依的淚水沿着臉頰滑落,那張素來精緻知禮的臉上滿是悲傷,她只是望着那人離開的背影,整個人都像被長劍刺中了似的,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而這一切,都落入了不遠處轉角處,那雙烏黑的眸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