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離開了,楚遙擅自離京的事該說的也說過了,睿武帝也不可能真的罰她,乾脆同她約法三章,日後再有這樣的事,不許如此莽撞行事,必須入宮一趟,帶足侍衛才許離京。
睿武帝的這番話,真真是讓南謹軒和文習凜、驚訝了一番,對皇帝寵女的程度沒話說,尤其是南謹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眸光微有幾分迷離,像是在回憶什麼似的。
“朱光虎的案子是怎麼回事?”意外的是,睿武帝忽然又提起了朱光虎的案子,拿過楚御烽呈上的奏摺翻看了起來。
文皇后皺了皺眉頭,倏地起身:“皇上還有正事要談,臣妾和小七回鳳藻宮……”
“朕有些餓了,想吃皇后親手做的桂菊羹,不如今日你就給幾個小輩露兩手吧?”睿武帝笑問。
“是,臣妾這就去御膳房。”文皇后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楚遙,便先行告退了。
想到母后離開時奇怪的目光,楚遙有些捉摸不透父皇的意思了,父皇從前再寵她也不曾當着她的面議論政事,雖然私下裡經常會對她說些君君臣臣的道理,但是那也是私底下,女子不得干政,這是祖宗的規矩,她可不覺得父皇能將她寵得忘了祖宗的規矩。
但是偏偏睿武帝還真像忘記了楚遙的存在似的,迅速看完關注朱光虎貪污的奏摺,睿武帝看向兒子:“這就是你呈上的奏摺?”
言語中,似有幾分不滿,楚御烽抿着脣,並不搭話。
“既有賬冊,就能查到朱光虎貪污的銀子去了哪裡,可是你的奏摺中並沒有提及,老三,你不是這樣粗心的人。”睿武帝微微眯起眼,看向楚御烽的目光裡帶着審視。
“回父皇的話,朱光虎的案子牽連甚廣,江北相關的官員都已抓獲,至於剩餘的贓銀去向……請父皇贖罪,朱光虎在牢裡自盡,贓銀不知去向。”楚御烽想了想,又道,“先前我們查到些蛛絲馬跡,只是……兒臣認爲有些不妥,便打算回京之後再作細查。”
這話,含義不少。
睿武帝倏地眯眼:“你的意思是,贓銀和京城的人有關?”
這一次,楚御烽沒有回答,睿武帝便看向一旁的文習凜:“習凜,你來說。”
文習凜蹙了蹙眉,面上劃過猶豫,擡眼同睿武帝對視了一番,這纔開口說道:“此事確實有些麻煩,牽連到了京城的一些人,爲了穩妥起見,微臣也建議再仔細查探一番。”
這話,更是讓睿武帝浮想聯翩,連向來正直的文習凜都不願直白地指出那人是誰,睿武帝的臉色微微沉了沉,這一次的視線轉向了南謹軒:“謹軒,你來說。”
真是倒黴的駙馬,楚遙默默在心中嘆息,他父皇還真是吃軟怕硬,知道楚御烽和文習凜那邊套不出什麼話,便想從謹軒這裡知道。
“朱光虎有個私生子叫徐世斌,所以微臣斗膽猜測,若是朱光虎要藏贓銀,極有可能會讓他最相信的人來辦。”南謹軒面色自若,言行舉止十分坦然,並沒有想楚御烽他們那樣猶豫不決,而他這樣自然的態度也更叫睿武帝相信他所說的話。
“也是你們倆的想法?”睿武帝面無表情地問道。
楚御烽皺了皺眉頭,依然保持沉默。
倒是楚遙擡起頭,眸中閃過流光,睿武帝笑道:“怎麼,你想說什麼?”
“徐世斌我知道,是五哥身邊的侍衛呢。三哥和凜表哥是擔心父皇誤會五哥嗎?”楚遙肆無忌憚地將衆人心中的顧忌說了出來。
睿武帝嘴角一抽,沉默不語。
見衆人沒有說話,楚遙又開口了:“可是,就算是徐世斌藏的,也和五哥無關的吧,五哥最是膽小怕事了的,他要是知道這樣的事,絕對是第一個把人抓出來的。”
然而她的一席話,卻叫睿武帝心頭一冷,是了,他的第五子一直都是膽小怕事的模樣,沒有擔當也沒什麼能力,什麼事都跟在老三身後,要不是老三護着他,這樣一個沒本事的兒子根本不會讓睿武帝注意。
但是就在老三去江北的這段日子,不止一人在睿武帝耳邊提起五皇子的能幹,建議皇帝給五皇子壓壓擔子,讓給他機會讓他歷練,那些人以爲是幫了五皇子,殊不知他們越是這樣說,越是讓睿武帝對老五起了戒心。
在宮裡,扮豬吃老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是對着血脈至親,還一扮二十年,這份隱忍不得不讓睿武帝防備。
“兒臣從小同老五一起長大,他的性子也是瞭解得十有八九,兒臣相信他一定是被矇在鼓裡的。”楚御烽面有猶豫,但是仍表達了對弟弟的信任。
睿武帝望着老三略有幾分糾結的神情,但笑不語。
“朱光虎的案子,你帶着老五一起查。”睿武帝沉吟一聲說道。
真是一招釜底抽薪,連楚遙都忍不住暗贊父皇是個老狐狸了,不管五哥有沒有參與這件事,讓他參與調查,都表明了父皇對他的信任,只不過這份信任裡頭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就只有父皇自己心裡清楚了
反過來說,五哥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也定然會不遺餘力地徹查徐世斌,不管怎樣,到最後贓銀定然會追回來的。
怎麼算,都是一筆只賺不賠的好事。
“老三和習凜先回去吧。”睿武帝對兩人揮揮手,留下了楚遙夫婦。
楚遙不着痕跡地同南謹軒對視一眼,有點迷糊,父皇把他們倆留下是做什麼?
“容勒答應你幫秦衍了?”睿武帝開口問道。
“啊?”楚遙情不自禁地張嘴,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真以爲你父皇老了,什麼都不知道了?要不是父皇派人幫你善後,就憑你給秦衍的那點銀子,能辦成什麼事。”睿武帝沒好氣地瞪她,見她一臉小迷糊,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原先不知道睿武帝在後頭幫忙,現在知道了自然要馬匹拍足,楚遙連忙上前勾着睿武帝的手臂:“小七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
“少給父皇灌迷湯,你膽子也太大了,這麼大筆銀子說給就給了,還有秦衍也是,就這麼跟着你胡鬧,你們倆的心也太大了。”睿武帝伸手點她的額頭,“朕可告訴你,下不爲例,別以爲翅膀硬了,就能飛了。”
原本睿武帝只想在暗地裡幫她一把,也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麼程度,沒想到這丫頭打上了容勒的主意,睿武帝就坐不住了,這丫頭看着聰明,到底還嫩着,若是讓江北插手航運的事,朝廷能得的益處便少了一半,睿武帝自然不會讓容勒得太多好處。
楚遙被說得不好意思了,便藉口去尋母后逃了出去,此時御書房裡便只剩下南謹軒和睿武帝,氣氛倏地有些古怪。